祁 成
到過南京的人都知道南京的朝天宮是個(gè)熱鬧繁華的地方,可朝天宮附近的止馬營,別說外地人,就是土生土長的南京人知道的也不多。
說起止馬營的來歷,還有段令人心酸的故事呢。
明朝初年,有個(gè)民間畫家叫何上清,住在朝天宮附近的一座破廟里,靠賣畫勉強(qiáng)維持一家人的生活。
何上清的妻子肖梅娘長得可真沒話說。比花,花沒她水靈;比月,月沒她亮潔。她是個(gè)勤勞善良的女子,與街鄰們相處得就像一家人一樣。
有一天,肖梅娘在井邊打水,被兵部侍郎家的大公子朱紫貴看到了。朱紫貴是個(gè)好色之徒,見到這樣肖梅娘,人都愣住了,腿也賣不動了,就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嘴巴大張,怎么也合不攏。
那時(shí)候,正是明朝建國初期,比較起來,吏治還算得上廉明。朱紫貴雖然身為兵部侍郎家的大公子,但也不敢胡作非為。他看了許久,擦了擦嘴角流出來的口水,悶悶不樂地回府了。
朱紫貴回到府中,整天想著肖梅娘。他飯吃不香,覺睡不著,整天悶在屋子里惦記著肖梅娘的模樣……沒過幾天,朱紫貴瘦下去十來斤。
朱紫貴的心思被他府上的一位師爺看穿了。師爺便附在他耳邊嘀咕了一陣,把他高興得手舞足蹈,拍著師爺?shù)募珙^直喊:“事成之后,我一定重重賞你?!?/p>
師爺吩咐家丁,給何上清送去二十兩紋銀,要他采辦上好的顏料和紙張,為朱紫貴畫一幅百鳥朝鳳的長卷。
等何上清收下銀子后,師爺又招人托關(guān)系,從大牢里撈出來一個(gè)綽號叫“賽時(shí)遷”的小偷,讓他深夜偷偷潛入何上清家,把那二十兩紋銀偷出來。
第二天一早,師爺便帶著家丁到何上清家逼畫……
何上清沒了顏料錢,怎能作畫?
師爺趁機(jī)威脅說:“限你明天早晨必須交還這二十兩紋銀,如果你交不出來的話,也沒關(guān)系,你可以用你娘子肖梅娘抵債。”
這下可把何上清急壞了。他想來想去,想不出生路來。焦急之下,他居然跑到藥鋪,買了一些砒霜,打算一家人以死了之,以命抵債。
何上請到藥鋪買砒霜打算全家自盡的事,讓石婆庵的老尼姑知道了。她幫何上清想了個(gè)辦法,叫何上清連夜趕畫一幅觀音大士像,送到廟里,然后由廟里支付二十兩銀子買下此畫,那二十兩銀子剛好幫他還債。
何上清含著淚接受了老尼姑的好意,以自己妻子肖梅娘為模子,連夜畫了幅觀音大士像,送進(jìn)廟里。
第二天,朱府師爺帶著家丁來逼債搶人,但他們?nèi)f萬沒想到的是,何上清早已把二十兩銀子準(zhǔn)備好,痛痛快快地交還給他們。
何上請的舉動把師爺和一干家丁驚著了,他們大眼瞪小眼,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朱紫貴見自己費(fèi)盡了心機(jī)卻還沒達(dá)到目的,氣得大罵師爺是笨蛋蠢驢。
師爺見自己想拍馬屁,卻拍到了馬蹄子上,心里也不是個(gè)滋味。他怎么也想不通,何上清這個(gè)窮光蛋怎么一夜之間就有了二十兩紋銀呢?
于是,他伸長了耳朵到處打聽,終于打聽到是石婆庵里的老尼姑幫了何上清的忙,氣得他咬牙切齒。
這天,他來到石婆庵想找個(gè)借口報(bào)復(fù)。他看到何上清畫的觀音大士像,立刻眼珠子一轉(zhuǎn),一條毒計(jì)在心中成熟了。他趁四下沒人,偷了畫像,溜出庵去。
第二天下午,朱紫貴帶著這張像去見朱元璋。朱元璋見畫上的觀音大手大腳,勃然大怒。
朱紫貴忙趁機(jī)說:“萬歲爺,這畫是何上清畫的,他一貫對圣上不滿,臣已在他家門頭上插了一束芝麻秸作為標(biāo)記,請圣上趕快派兵前去捉拿?!?/p>
朱元璋想也沒多想,便令侍衛(wèi)明天凌晨前去捉拿畫師,開刀問斬。
這事被馬娘娘知道了,猜想其中必有冤屈。她認(rèn)為開國之初就濫殺無辜,會失民心,于是便苦口婆心地規(guī)勸朱元璋??芍煸罢诨痤^上,哪里聽得進(jìn)去?
馬娘娘見規(guī)勸不了朱元璋,當(dāng)晚自己就扮作民婦,偷偷出宮,來到何上清的住所,見門頭上真的插了一束芝麻秸,頓時(shí)眉頭一皺,計(jì)上心來。
她從附近拖來一大捆芝麻秸,在周圍幾百戶人家的門頭上都插上一束。她想以假亂真,叫士兵無從下手。
等她插完,天已經(jīng)放亮。士兵們威風(fēng)凜凜地前來提人,可一看家家戶戶門頭上都插著芝麻秸,怎么下手?
領(lǐng)頭的將官怕空手回去不好向皇上交代,便叫士兵把這兒的老百姓統(tǒng)統(tǒng)抓走,叫朱紫貴本人前來辨認(rèn)。
馬娘娘見不但沒救得何上清,又殃及整條街的老百姓,心中老大不忍,便趕忙站出來自首。
領(lǐng)頭的將官和士兵們從沒見過馬皇后,見有人出來頂缸,樂得順?biāo)浦?,便放了老百姓,單把馬娘娘押回去。
朱元璋見犯人低頭伏在地上,心中的氣就消掉了一半。
他大聲喝道:“大膽民婦,為何將觀音畫成大手大腳,得罪了大士你該當(dāng)何罪?”
馬娘娘朗聲答道:“萬歲爺,手大抓得玉璽牢,腳大踩得江山穩(wěn);手大腳大,托得起日月久長?!?/p>
因?yàn)椤叭铡薄ⅰ霸隆焙掀饋硎莻€(gè)“明”字,朱元璋聽了順耳,心中的火消了一大半。
再一細(xì)想,犯人的聲音有點(diǎn)像馬娘娘,仔細(xì)打量半天,越看越像,忙說:“你抬起頭來?!?/p>
馬娘娘把頭一抬,朱元璋一看,哎呀,真是馬娘娘!
這下,把他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己把皇后抓來交給自己審,傳出去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
他趕緊把馬娘娘攙起來,埋怨說:“哎,你搞的什么鬼名堂?”
馬娘娘連忙跪下請罪:“萬歲爺,臣妾沒稟報(bào)就私出皇宮,有欺君之罪,要治罪就治我吧,千萬別去擾害百姓?!?/p>
朱元璋與馬娘娘是結(jié)發(fā)夫妻,同甘共苦,感情極為深厚,哪能治她的罪?就這樣,觀音大士像一案便不了了之了。
這下,可把朱紫貴急壞了。他一是恨自己的詭計(jì)未能得逞,二是聽了“審皇后”的事,生怕朱元璋下令追查事情的起因。他整天憂啊愁啊,沒多久就一命嗚呼了。
打這以后,朝天宮附近的百姓為銘記馬娘娘深夜出宮救百姓的恩德,就把這條街命名為“芝麻營”,天長日久,“芝麻營”讀白了,成了現(xiàn)在的“止馬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