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仰

票友是文藝活動中一個獨特的現(xiàn)象，這個現(xiàn)象產(chǎn)生于中國。票友的特點就是不滿足于只當觀眾，但是又不愿變成職業(yè)演員去賺錢，于是自演自唱，過一把不賺錢演員的干癮。鬼市就是一大早，天還沒亮，荒郊野外一個自由市場就開始交易了，交易物品以古董字畫為主。賒賬消費就是到店里，一般都是指飯店、酒店，吃完飯或消費完以后，說一句話“記在我賬上”，然后瀟灑走人。這三件事情基本上都來自清朝時期北京的八旗子弟。

八旗成員是享受特權(quán)的人，他們有著較好的社會保障，衣食無憂。對于旗人的懲罰，除了死刑和牢獄外，就是開除旗籍，成為普通百姓。毫無疑問，八旗是當年等級社會的一個體現(xiàn)。但是，旗人享受優(yōu)厚的待遇，吃著皇糧，也要受不少制約，例如，不能經(jīng)商，沒有批準不能隨便外出賺錢。加上旗人練武荒疏后，便有大把的空余時間，看戲成為那個年代旗人的一大娛樂活動。

旗人看戲與今天的“粉絲”不同，他們也有崇拜明星（那時候叫“角兒”）的成分，但是，骨子里他們是看不起戲子的，因為戲子的社會等級和他們不在同一個檔次。因此，他們不會盲目崇拜明星，反而喜歡在明星面前擺譜。有錢的，便把戲子叫到家里唱堂會，然后看心情，賞幾個錢。錢少的，看戲時大聲叫好，也不管是否打亂演出的氣氛，為的就是顯示自己的存在與身份。

由于高人一等的原因，他們?nèi)绻矚g戲曲，常常就是自娛自樂，但絕對不會自己上臺演出賺錢，絕對不會把自己變成演員、戲子。因為，如果旗人當演員，那是給皇上丟臉，而且還違反規(guī)矩，所以就出現(xiàn)了今天所謂的“票友”。有的票友水平之高，絕不在專業(yè)演員之下，但他們只是喜歡。如果那個年代有今天“海選”之類的真人秀，這些票友也許會露一手，但完全是興趣，決不會圖回報。他們有點無功利、真藝術(shù)的樣子。

卡拉ＯＫ是日本人發(fā)明的，這個東西紅遍亞洲國家，但是在歐美受歡迎程度卻很一般。其中原因是，受清朝時期中國文化的影響，亞洲很多地方的人，對待“文藝”，都有隱藏著的“票友”心理。卡拉ＯＫ其實就是流行歌曲的“票友”消費。去卡拉ＯＫ的人，并非自己想當歌手，也不一定愿意去演唱會現(xiàn)場聽歌手唱歌，而是想自己過一把歌手的癮。與之相反，歐美人缺乏這種“票友”的傳統(tǒng)，要么純粹欣賞、崇拜，要么自己努力變成歌手。因此，卡拉ＯＫ 在歐美沒多大的市場。

八旗子弟自視高貴，也有很大的虛榮心。朝廷雖然給旗人的生活費不算低，但是，對于某些興趣愛好廣泛、欲望很多的旗人來說，這些錢是不夠的。如果沒有當官或當差，他們的收入來源就極為有限。到了清朝晚期，八旗管理也開始松懈，不少旗人開始偷偷做生意。但是，他們不會去做賣早點、練攤之類的“下賤”生意，而是倒賣字畫、古董。由于自己的心理壓力和社會輿論的存在，這些旗人又往往不敢公開做，于是“鬼市”便出現(xiàn)了。天不亮，在郊外某個野地里，大家?guī)е鴸|西或帶著錢，完成交易，天一亮就散場，生怕別人看見。

“鬼市”造成當今中國古董界一個很有爭議的行規(guī)：賣方對古董的真?zhèn)尾回撠?，完全靠買方自己的判斷。到了今天，以至于某些拍賣行公開拍賣的古董，都不能保證真?zhèn)?。因此，在中國要進入古董界，不被騙幾次，幾乎是不可能的。這種賣方對古董真假不負責的傳統(tǒng)，就來自于“鬼市”上旗人的好面子。

八旗子弟一旦到了月底，手頭緊張，賒賬就經(jīng)常發(fā)生。店家一般也愿意賒給他們，因為八旗子弟不像今天的人們還擔心失業(yè)，下個月就沒錢了。八旗子弟不管有沒有工作，每個月的收入都不會少。而且，從他們一生來說，除非犯了大錯，否則，隨著年齡的增長，收入只會越來越多。因此，被賒賬的店家，絲毫不擔心旗人會還不出錢。

在一些旗人的生平記載中，經(jīng)常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一個旗人臨死的時候，突然對家人說：我還欠誰幾兩銀子，一定要還上，免得死后被人罵。這個細節(jié)其實也是旗人高人一等的心理造成的，他們有一種榮譽感。賒賬是一種身份的象征，但是，賒賬不還，就是一種恥辱。不光是個人的恥辱，而且還是朝廷的恥辱，是給皇上丟臉。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