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璨
早從上世紀末英國娛樂節(jié)目Pop Idol走紅以來,全球便掀起了一股平民選秀熱潮,誕生了一批批“草根偶像”。近年來,中國大陸選秀節(jié)目也層出不窮,不少平民偶像脫穎而出,選秀也成為一種社會現象,像鏡子一樣反映出一些中國獨有文化。由于發(fā)達的網絡技術,現在人們也可以同時觀看到美國的娛樂節(jié)目。此文中筆者將要對中美兩國最熱的兩個選秀節(jié)目——《快樂女聲》和《美國偶像》(American Ido1)進行比較,試圖從面子文化角度得出一些啟示。
一、節(jié)目簡介
(一)《快樂女聲》是中國湖南衛(wèi)視主辦的大眾歌手選秀賽,現今大陸頗受歡迎的娛樂節(jié)目之一。它引起極高的社會關注,成為一種社會現象。其專家評委一般由華語流行樂壇歌手、資深電視人或其他明星擔任,在海選中,他們給選手打分,并可現場頒發(fā)通過卡,允許選手參加下一輪比賽。在晉級賽中,他們要提名選手參加PK賽,并且能直接讓選手晉級。在媒體上能聽到對選手評價最多的聲音來自評委,他們對比賽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對選手有深刻的影響。
(二)《美國偶像》是美國??怂构就瞥龅恼嫒诵愎?jié)目。該節(jié)目開播八年來一直是Neilson收視率排行榜第一名。四位評判Simon Cowell,Randy Jackson II,Paul Abdul和Kara DioGuardi在全美尋找未來美國偶像。在這個節(jié)目中,評委意見至關重要,他們會從專業(yè)的角度進行評判,同時其極富特色的點評也是吸引觀眾的手段之一,因此薪酬極高。
二、整體印象
2009年《美國偶像》決賽以開四位評委玩笑開始,主持人通過視頻回放其點評,并總結其評審特色,比如說Randy Jackson喜歡說“My dog”,“for me”和“for you”,Kara DioGuardi的口頭禪是“Honey,(Im sorry)”,“Honey,(I dont think yon are ready for the competition)”等,Paul Abdul的用詞最為豐富,而最擅長諷刺人的Simon Cowell的特色是問了太多“what”。盡管評委們平時的角色是評審別人,但通過回放,他們被美國數億觀眾好好的評審了一把,因此也成了娛樂因素。同時,如果觀眾和選手不同意評審們的評價,他們也會當場反駁,絲毫不顧及面子,節(jié)目主辦方也會播出??梢哉f調侃和反駁評委在《美國偶像》節(jié)目中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縱觀歷屆《快樂女聲》,拿評委和主持人開玩笑的情況很少見,尤其在決賽,評委的地位是不容挑戰(zhàn)的。主持人何炅和汪涵這兩個湖南電視臺的金牌主持人對評委們的態(tài)度非常畢恭畢敬。
總之在《快樂女聲》,選手們是唯一受到評判的對象,而評委則高高在上,權威不容質疑。而評委和選手不同的地位對待顯然也對節(jié)目的風格和整體效果產生影響??梢愿惺艹?,相比之下《美國偶像》節(jié)目中的娛樂元素要更加多元化且教條色彩不濃。從評委,主持人到選手都是娛樂的一部分,被評頭論足的不僅是選手,評委和主持人不會因地位不同而給面子。
三、原因
那么是什么導致了中美兩國的娛樂節(jié)目中不同角色所受到的待遇不同呢?筆者認為,這是兩國人民擁有不同面子文化所導致的。
(一)Brown和Levinson(1978,1987)指出人們需要兩類面子:“積極面子”(positive face)和“消極面子”(negative face)。所謂的積極面子,是指人們都希望“自己的需求至少能得到某些人的認可”,希望“自己的需求(或者源于這些需求的行動/成果/價值觀念)”被認為是合意的”。所謂消極面子,則指人們對“自由”的渴望,希望“自己的行動不受他人妨礙”,希望“行動自由不受干預,注意力不受干擾”。不難看出,在Brown和Levinson的消極面子概念中,最核心的內容是個人自由。換言之,任何可能阻礙他人自由的言語行為都可能傷害他人的消極面子。這種以自由為核心的消極面子概念,很大程度反映的是西方文化的價值觀念??缥幕瘜W者Riochi Okabe(1983)也指出,美國文化從本質上講是一種信奉個人主義的文化,在處理人際關系時也是如此,特別注重獨立的“我”,反對外來約束和干預。
所以基于個人主義這種價值觀,顯而易見當別人侵犯自己的權利對自己指手畫腳時,美國人的反應要更加激烈一些,所以就出現有些選手們當場就對評審尖刻地評論強烈表現出極大地憤怒和不滿。同時,基于西方文化的個人主義特點——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媒體也強調“各開其口、各行其是、各展其才、各實其志”(于洋,2000),必須將評審和選手的意見共同播出以供觀眾評價,否則便損害選手們的消極面子。這符合美國人強調的言論自由價值觀,也會給節(jié)目增添一些爭議性和吸引力,所以舉辦方也樂于播出。
(二)相形之下,中國的“面子文化”深深地打上了儒家的烙印。儒家主張個人和其他任何人交往時,都應當從“親疏”和“尊卑”兩個社會認知向度來衡量彼此之間的角色關系:前者是指彼此關系的親疏遠近,后者是指雙方地位的尊卑上下。某人在考慮要不要給別人面子的時候,其實主要就是在考量彼此之間的“關系”。
因此。拿這個標準來衡量《快樂女聲》里評委和選手關系,會明顯發(fā)現評委彼此間關系自然更加親近,所以他們都覺得有義務要維護彼此的面子。因為尊者的面子要比處于卑位的人的面子更重要,而且人絕不該丟面子,尤其是在自己的下屬面前。因此,本著“揚善于公堂,規(guī)過于暗室”的心理,生長于中國社會的評委自然善于做人,善于顧忌其他評委的面子,會為了在公開場合不駁別人的面子,明明不同意卻不提出反對意見和建議,甚至為了給別人添面子,而表示贊同他的說法。他們的評審對象只是選手,不包括彼此。
同時,按“尊卑”來論,評委處于尊位,選手處于卑位,所以即使評審有錯誤,評價過于尖刻,選手也不會當面指出,即使指出媒體也不會公布,這是媒體的力量,也是文化的顧忌。選手是通過海選出來的,原本屬于草根文化,缺乏背景,所以處于尊位的評委盡可以直接指出選手的缺陷,其中不乏自己有失偏頗的主觀感受。
再次,中國傳統(tǒng)有當面教子,背后教妻的傳統(tǒng),內外有別。所以一般評判都比較委婉,不傷人面子。評判不痛不癢,寧愿背后私下里談。這樣娛樂節(jié)目就缺少了真實性和深刻性。而現在向西方學習,評委“一針見血”的點評,有時不顧及選手的面子,有傷自尊。好在選手深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尊卑的熏陶,忍力了得,所以在快女的舞臺上鮮見爭執(zhí)的現象。
最后,面子文化的表現之一就是形式主義,手段成了目的,目的成了手段。評委們深知維護對方的面子就是給自己長面子,而讓別人丟面子也會導致自己以后丟臉,因此為其他評委留面子就是為自己留面子。
四、啟示
對于“面子”這一概念已有不少學者對其進行闡釋。胡先縉把臉定義為“社會對個人道德品格的信心”,把面子定義為
“人從社會成就而擁有的聲望,是社會對人看得見的成就的承認”。這一定義忽略了面子的其他方面,如一個人可能由于有一個有名望的親戚從而也跟著有面子等。金耀基用“面子”統(tǒng)稱胡氏的“臉”和“面子”,將“面子”分為“社會性的面”和“道德性的面”。何有暉的定義為“個人由于地位和貢獻而從他人那里獲得的尊重和順從”,這顯然不能概括“面子”所有內涵。最后翟學偉也從語義分析人手對“臉”和“面子”進行區(qū)分,認為“臉集中體現人的自身形象或表現”,而“面子偏向互動雙方所處關系狀況,是一種心理地位”。
本文作者傾向于將“臉”和“面子”區(qū)分開來?!澳槨笔撬腥硕疾豢扇鄙俚幕镜牡赖抡备泻蜕婺芰ΑH巳硕紤旑櫦勺约旱哪?,力爭成為一名正直、正派的社會成員,獲得別人基本的尊重。人們一般只會由于做出一些不道德或為社會不能接受的行為時而丟臉,這是基本標準,沒有多少之分。而“面子”是指人們由于所取得的成就或者賣弄炫耀而得到的名聲、聲望。進一步說,踏入社會時,每個人擁有同樣的臉或臉面,沒有面子,然后在生活中逐漸積累面子。獲取面子的途徑一是通過個人成就,一是通過非個人因素(如炫耀財富或者社會關系等)。
(一)基于“臉”的觀念,所有人的臉面——包括選手的、評委的、主持人的以及觀眾的——都必須顧全,否則會造成負面影響,甚至導致死亡。
據《洛杉磯時報》報道30歲的洛杉磯美女選手鮑拉·古茲彼得在2006年《美國偶像》海選落敗之后,因不堪忍受評委的當場譏諷嘲弄,終日生活在抑郁痛苦之中。11日深夜竟含恨自殺!這起自殺案震驚了全美國,也引發(fā)了人們對殘酷的選秀節(jié)目的憂慮。
從上述悲劇可以看到。《美國偶像》中評委盡管試圖做到公開公正的評審,但卻忽略重要一點,即無視甚至損害選手的臉面,使其對自己的能力產生懷疑;同時,如果一個人丟了臉,那么周圍人對他的信任將受到損害,這可能會導致該人將面臨被蔑視和孤立的危險,因此才最終導致悲劇的發(fā)生。
因此某些《美國偶像》節(jié)目的評委應注意自己的措辭,盡量客觀公正評審的同時,不要損傷選手顏面,對事不對人但不能對事不顧人。
(二)基于“面子”,某些快女評委應放下“親疏、尊卑”之優(yōu)越感,平等對待選手。牢記自己職責是做出公正的評判同時給出選手專業(yè)的建議,而不是炫耀自己的專業(yè)知識和口才。同時,本著對事不對人的原則,在賽場上要及時給出中肯的評價,不應私下解決,剝奪觀眾的欣賞權利。
(三)同時,快女們也不要有心理負擔,要用于表達自己意見,不能盲目崇拜評委。在理論和實踐上提高自己的歌唱水平,只有這樣當他們面對評委時才會因自己的實力而更有自信,更有面子,為自己贏得更多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