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森森

摘要:中西文化在林語堂身上兼而有之,其創(chuàng)作,也無形中滲入了中西文化?！逗篱T》又譯為《朱門》,創(chuàng)作于1952年。其中,透露出了濃厚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西方文化色彩。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在這里主要表現(xiàn)為儒家文化,如“仁”,“君子”人格和積極入世的態(tài)度。西方文化在這里具體表現(xiàn)為基督教文化,如“原罪”和“博愛”。

關(guān)鍵詞:林語堂 豪門 儒家 基督 文化

中圖分類號:I206.6 文獻標(biāo)識碼:A文章編號:1005-5312(2009)21

林語堂是一位學(xué)貫中西的學(xué)者,也是一位創(chuàng)作頗豐的作家。其創(chuàng)作廣泛涉及散文,小說等領(lǐng)域。就小說而言,林語堂于1938年開始在國外用英文創(chuàng)作小說,并曾滿懷豪情地說:“我有雄心讓小說流傳后世”。①他最為得意的小說是被稱為“林語堂三部曲”的長篇小說《京華煙云》、《風(fēng)聲鶴唳》和《豪門》。這三部小說,都融入了中西文化,其中《京華煙云》已被許多學(xué)者所論述,本文擬以《豪門》為例,來探討其中的中西文化的融合。

林語堂自稱“兩腳踏東西文化,一心評宇宙文章”。此話并不夸張。他出生于基督教家庭,父親是當(dāng)?shù)氐哪翈?從小深受基督教文化的影響。大學(xué)在上海的圣約翰大學(xué)就讀,這是一所教會學(xué)校,基督教文化進一步深入到他的意識。當(dāng)他到北京大學(xué)任教時,他的宗教意識已根深蒂固,受到同事的非議,為此,林語堂十分苦惱,同事劉大鈞說:“我們可以做好人,做善人呀,只因為我們是人的緣故。做好人正是人所當(dāng)做的”。②這樣,他與基督教的聯(lián)系被沖塌了。同時,在北大,他感到自己的國學(xué)知識異常貧乏,中文基礎(chǔ)也比較薄弱,于是,博覽國學(xué)書籍,以充實自己。后來,到國外生活,竭力向外國人宣揚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介紹中國。晚年,經(jīng)歷了人事滄桑,再次皈依基督。中西文化在林語堂身上兼而有之,其創(chuàng)作,也無形中滲入了中西文化。

《豪門》又譯為《朱門》,創(chuàng)作于1952年。這部長篇小說以二十世紀(jì)三十年代的中國為背景,以西安的名門望族——“大夫第”杜家的興衰榮枯為主線,展示了多彩的社會生活與人生。其中,滲入了濃厚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西方的基督文化,現(xiàn)淺論之。

一、中國傳統(tǒng)文化——儒家

林語堂一生重視國學(xué),并在海外致力于弘揚中華民族文化,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充滿熱愛。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典型代表莫過于道教和儒教。其代表作《京華煙云》是道耶二教的對比,《風(fēng)聲鶴唳》則是佛道的對比,但林語堂“也受到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特別是儒教文化思想的深刻影響”③就《豪門》而言,其中蘊含的儒家的文化思想就更多一些。

儒家,是春秋時期出現(xiàn)的一個重要學(xué)派。其創(chuàng)立者是偉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孔子,后來由思想家、文學(xué)家孟子加以發(fā)展。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仁”。儒家思想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受到許多統(tǒng)治者的尊重,但在當(dāng)時動蕩的社會形勢下,諸侯之間各為已利而崇尚武力,儒家的德政很難得以施行。在漢武帝之前,秦朝是以法家思想為政權(quán)的統(tǒng)治思想。漢武帝統(tǒng)治時期,董仲舒提出“春秋大一統(tǒng)”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強調(diào)以儒家思想為國家的哲學(xué)根本,杜絕其他思想體系。鑒于秦朝苛政的覆滅,統(tǒng)治階層意識到仁政對于維持王朝穩(wěn)定統(tǒng)治的必要性,漢武帝遂采納了他的主張。從此,儒家思想一直被尊為封建社會的正統(tǒng)思想。

儒家文化在《豪門》中主要體現(xiàn)為:

(一)“仁”

儒家的思想核心即“仁”?！墩撜Z》云: “仁以為己任”。孟子繼承了孔子“仁”的觀點并加以發(fā)展,提出“惻隱之心,仁之端也”。④孟子同時是“仁政”的集大成者。仁政的第一要義就是要珍惜人的生命,其次,是安民,使人民安居樂業(yè)。

《豪門》這部小說中流露出“仁”的思想。樊文樸對崔遏云父女充滿同情之心,盡力幫助他們,為這對父女提供各種方便。他 “對朋友非常義氣,幫起忙來不惜一切?！薄耙簧畲蟮拿【褪菒劢o別人幫助?！雹萆踔?在崔遏云被當(dāng)局陽主席“請”到家中“做客”生死未卜之時,暗中相助,幫其逃離虎口。對于李飛,柔安及春梅莫不是如此。尤其當(dāng)?shù)弥好放c杜方陵去了松花湖,他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沙啞了,并于當(dāng)晚就動身趕往松花湖,由于及時趕到,使得春梅不被誤殺?！叭省笨偸桥c“愛”聯(lián)系在一起,儒家的這種愛往往具有人倫色彩。柔安對于父親的愛,對于李飛的愛,春梅對于杜家人的愛,都體現(xiàn)了儒家的“仁”的思想。

柔安的父親——杜忠則是“仁政”思想的典型代表。 “他是個忠誠的儒教徒”。⑥杜忠經(jīng)歷了宦海浮沉,世事變遷,住在岷山深處的喇嘛廟。但是他并沒有完全與世隔絕,他為祖先因松花湖而留下的美好名聲而驕傲,同時也為現(xiàn)在自己家里的情況而痛心。他的胞弟杜方陵,靠松花湖來經(jīng)營漁業(yè),與兒子杜祖仁父子二人為了牟取暴利在湖上筑起大壩,并且利用權(quán)勢來禁止松花湖周圍的回民到湖里來捕魚。這種行為使得回民既無法引用湖中的水來灌溉農(nóng)田,又不能捕魚,回民的日子日益陷入困境,流離失所。杜忠對此很是不滿,終于按耐不住,在女兒柔安及未來女婿李飛的陪同下來到松花湖周圍回民的聚居地,“了解當(dāng)?shù)氐那闆r,以便采取適當(dāng)措施”。⑦他心里清楚,把大壩拆掉一定會遭到其胞弟杜方陵的反對,但是,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人們生活日益貧困,民族沖突一觸即發(fā)。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人們的生活安定,民族團結(jié)。杜忠最終拿定注意,決定立即拆掉大壩。他的行為詮釋了“仁政”的深刻內(nèi)涵。

(二)“君子”人格

儒家的理想人格是“君子”。在《論語》中,“君子”一詞的出現(xiàn)達百次以上。 孔子認(rèn)為君子和小人的不同就在其對待義和利的差異上:“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

杜家兄弟的所作所為正是“君子”和“小人”的最好注腳。兄長杜忠滿腹經(jīng)綸,性格清高,曾在孫傳芳那里供職,兩袖清風(fēng),因不滿社會狀況和自家情況而隱居在岷山深處的喇嘛廟。他雖然經(jīng)濟拮據(jù),但很厭惡談?wù)摷抑薪?jīng)商的事情。尤其對杜方陵在松花湖筑起大壩很是不滿,先是寫信勸告其拆掉大壩,但并沒被接受,無奈之下,杜忠親自到了松花湖,面對回民的怨聲載道,他對回民們說:“決不能為了多撈幾個臭錢,而斷絕了你們的水源”。 于是很果斷地決定拆除大壩,他的做法遭到杜方陵的反對,讓他震驚的是,大壩剛被拆除不久湖上已有工人在兵士的保護下重修大壩了。面對這種情況,他憂心如焚,趕緊回到那個他并不愿回去的家——西安“大夫第”,準(zhǔn)備就大壩的事情來與杜方陵交涉。但不幸心臟病突發(fā),還未來及談?wù)摯耸乱讶鍪秩隋?。杜忠可以說是“君子喻于義”的忠實的實踐者,不愧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儒教徒”。然而其弟杜方陵則處處以利處事,為了牟取暴利,在松花湖上筑起大壩。為了獨占家產(chǎn),找借口把侄女趕出家門。利益的誘惑使他置民族情,親情于不顧,金錢蒙蔽了他的眼睛,也為此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小說中其他人物也可以說的上是“君子”。如,崔遏云,她雖然來自底層,但一直以來不慕富貴,不愿做富家人的姨太太,少奶奶,甚至面對郎菊水的深情她仍猶豫不決。她要自食其力,靠自己的力量來養(yǎng)活自己和父親。其品格讓人欽佩。當(dāng)從西安逃出又再次被捕時,大家都很擔(dān)心,不僅擔(dān)心她的安危,而且擔(dān)心她會把一干人等都說出來,就連深愛著她的郎菊水也說出了這樣的擔(dān)憂:“遏云受審,會把樊文樸和跟她一起的惡人都牽扯進去。咱們?nèi)寂懿涣??！雹嗟?實事證明他們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遏云被捕后,在被押送的路上投河自殺了,為的是保護大家。一個民間的弱女子懂的舍生取義,為了他人甘愿犧牲自己。她沒有讀過四書五經(jīng),但卻正真地做到了“君子喻于義”。另外,樊文樸處處幫助遏云,在最危急的時刻總是挺身而出,暗中相助,柔安冒險用叔父的車來掩護遏云出城,鮑飛行員幫助柔安打聽李飛的下落,并去看望李飛,等等。這些人物用自己很樸實的行動闡釋了儒家的“君子”人格。

(三)積極入世

儒家以天下為己任。雖然孔子向往自由的隱居生活,但和道家相比,孔子的“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隱”?？鬃拥摹半[”是有原則的:“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⑨所以,從整體來看,儒家是積極入世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

《豪門》這部長篇小說以二十世紀(jì)三十年代為大背景。在這個動蕩的時代里,很多人為大家而舍棄小家,為了民族為了社會而奔走。小說一開始便是學(xué)生的游行,愛國學(xué)生高舉“一致抗日”“毋忘九?一八”的橫幅,在搖旗吶喊。李飛,作為報館的記者,對此十分贊許。面對當(dāng)時所謂的“知識分子”,李飛寫了《一個知識分子的小傳》對于很多“知識分子”進入政界之后的明哲保身的態(tài)度進行了嘲諷。尤其是崔遏云的遭遇更使他感到憤怒,于是他寫了一篇名為《西北的恢復(fù)》的文章,對當(dāng)局的行為進行冷嘲熱諷。李飛面對中國當(dāng)時的狀況,認(rèn)為中國要求進步不必須進行整頓。這里“整頓”實際上就是社會和文化的大變革。李飛是把自己和國家和社會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談到積極入世,又不得不再次提到杜忠。他雖隱居在岷山深處,貌似隱士,但并非真的對世事不聞不問,正因為對社會不滿,對家庭不滿才會離開西安,他的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隱。年輕時,提倡“中學(xué)為體,西學(xué)為用”,積極參與康有為,梁啟超等人的變法。他是典型的?；逝?但他是非分明,極力反對袁世凱。對于社會狀況,他也不改初衷,一直堅持“中學(xué)為體,西學(xué)為用”的觀點,以期國家興盛。他與當(dāng)時的社會格格不入,但這并不代表他超然世外,否則,他也不會因松花湖大壩的事情與胞弟意見相左,如果是真隱,他就會不聞不問,在喇嘛廟安享晚年。當(dāng)女兒和李飛去看他時,他說了這樣一番話:“我死之后,你們要常常記住我的話,任何一個民族,如果多行不義,悖乎人情,決不能繁榮昌盛的?！雹庥纱丝梢?杜忠時刻以國家興旺為己任,不單他自己這樣,而且叮囑自己的后代也要如此。柔安,杜忠的女兒,也的確受到父親的影響,雖貴為大家閨秀,但其實是一腔熱血。平時似乎對社會漠不關(guān)心,但她知道該做什么該怎么做。她不顧叔父的反對,出現(xiàn)在學(xué)生的游行隊伍中。當(dāng)崔遏云遭西安當(dāng)局的追捕時,大家都已束手無策,就在這時,柔安自告奮勇地站了出來,用自己家的車掩護崔遏云出西安城,并把她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她的行為使樊文樸這些熱血男兒刮目相看,認(rèn)為她是個女英雄。

總之,《豪門》這部小說體現(xiàn)出了濃厚的“仁”、“君子”和積極入世的儒家思想,具有中國傳統(tǒng)文化特色。

二、西方文化——基督教

林語堂熱愛中國傳統(tǒng)文化,同時也深受西方文化的浸染。家庭背景和求學(xué)經(jīng)歷及后來的國外生活使得西方文化在林語堂這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跡,林語堂“自稱異教徒,骨子里卻是基督教友”?！?1】

基督教發(fā)端于1世紀(jì)巴勒斯坦地區(qū)猶太人的生活和信仰環(huán)境。1至5世紀(jì)基督教創(chuàng)立并從以色列傳向希臘羅馬文化區(qū)域。隨著基督教的傳播,社會各階層愈來愈多人加入教會。313年,君士坦丁大帝頒布米蘭詔書,基督教成為羅馬帝國所允許的宗教。391年,羅馬皇帝狄奧多西一世宣布它為國教。按照基督教經(jīng)典的說法,基督教的創(chuàng)始人是耶穌,他30歲左右(公元一世紀(jì)30年代)開始在巴勒斯坦地區(qū)傳教。耶穌出生的那一年被后世定為公元紀(jì)年的元年?；浇痰赖碌暮诵氖菒?原則是愛神與愛人的統(tǒng)一?！耙M心、盡性、盡力、盡意愛主你的神;又要愛鄰舍如同自己?！奔础氨M心盡意盡力愛上帝”及“愛人如己”兩點。

基督教文化融入了《豪門》這部作品之中。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一)“原罪”

“原罪”一詞并不見于《圣經(jīng)》,而是出于著名神學(xué)家奧古斯丁,他提出人皆有原罪一說?！妒ソ?jīng)?創(chuàng)世紀(jì)》里記載人類始祖亞當(dāng)和夏娃偷吃了禁果,眼睛明亮起來,知道了自己赤身裸體,便拿無花果的葉子來編制裙子。于是,被驅(qū)出伊甸園。這里,亞當(dāng)和夏娃所犯的罪即“原罪”。他們的罪不在于偷吃禁果這個行為,而在于這個行為的動機,是希望眼睛明亮,希望自己來做上帝?！澳侨艘呀?jīng)與我們相似,能知道善惡”?！?2】人因自大而破壞了與上帝的關(guān)系,這是最嚴(yán)重的罪,是眾罪之源,萬惡之首。罪惡之源不在于智之不足,而在于志之反叛。后世人皆為兩人后裔,生而有罪。人來到這個世上是要贖罪的,一旦被誘惑所蠱惑而不進行救贖必然受到上帝的懲罰。

人類之所以會犯下原罪,這里有個重要的原因,即人在蛇的引誘下,偷吃了禁果,從而使眼睛明亮。蛇在一定程度上象征著誘惑,而人往往正是在各種誘惑之下犯下了各種各樣的罪。《豪門》中的杜方陵,為了牟取暴利,在松花湖上筑起大壩,而不顧人們的死活,甚至不惜利用權(quán)勢對周圍的回民進行鎮(zhèn)壓。金錢的誘惑,使他不顧民族團結(jié),不顧先人的遺訓(xùn),不惜民族之間起沖突。這如果看成是對外的話,那么他對待柔安父女二人可以說是對內(nèi)。他為了金錢,不顧兄弟反目,使得杜忠氣憤之余住入岷山深處的喇嘛廟,生活起居無人照料,當(dāng)?shù)弥欧搅臧巡鸬舻拇髩芜M行重筑時,杜忠回到家中準(zhǔn)備進行交涉,在家宴上強壓怒火,結(jié)果心臟病突發(fā)而離開人世。杜方陵是杜忠之死的間接殺手。兄長去世,面對殷實的家產(chǎn),杜方陵的貪欲愈加強烈,柔安是其兄杜忠的唯一繼承人,但他并不愿意與侄女平分家產(chǎn),而且還振振有詞地對柔安說:“你可能有些糊涂的想法,認(rèn)為你祖父給我們留下了不少錢,沒有的事。他留下的只是些不值錢的公債券?！薄爸劣谒苫ê漠a(chǎn)業(yè),你要知道,你祖父并沒有在那里辦過漁業(yè),漁業(yè)是我辦的,錢也是錢我掙來的,不是你父親掙的?！薄?3】當(dāng)柔安提出湖產(chǎn)應(yīng)該有自己的一半時,杜方陵一時語塞并進行狡辯:“也許??????是的?？墒悄悴荒馨涯莻€湖切成兩半呀?！薄?4】其無賴的嘴臉暴露無遺。最終給了柔安500元,找個借口,把身懷有孕的柔安趕出家門。并且說:“你拿那個錢去,以后不必再見面了?！薄?5】金錢使他泯滅了親情,冷酷而自私。《圣經(jīng)?羅馬書》中記載:“無親情的,不憐憫人的??????神判定行這樣事的人是當(dāng)死的”。杜方陵最終在松花湖那里被回民所追殺,陷入沼澤而死。

《圣經(jīng)?馬太福音》里記載:“凡看見婦女就動淫念的,這人心里已經(jīng)與她犯奸淫了”。而《圣經(jīng)?出埃及記》里明確記載:“不可奸淫”?！逗篱T》這部小說的男女主人公,李飛和柔安,未婚同居并有了身孕,是犯了奸淫罪的。有罪就要遭到懲罰。于是,李飛遠(yuǎn)走他鄉(xiāng),身陷囹圄,飽受牢獄之苦;柔安則痛失親人,被叔父趕出家門,流離失所。其他的還有郎菊水和崔遏云,他們也是真心相愛而同居,但最終崔遏云投河自殺,郎菊水痛苦萬分。他們的苦難在宗教角度看來是必然的,甚至是他們應(yīng)該受到的處罰。

(二)博愛

在基督的心中,愛意味著關(guān)心他人,把他人當(dāng)做人來尊重,即愛人如己。赫胥黎把愛定義為“持久地充滿感情地關(guān)懷他人”。 詹姆士?里德認(rèn)為“基督教精神最根本的標(biāo)志是愛——一種無私地關(guān)懷他人的的積極的行動”。愛應(yīng)該是“一種愛所有人的行動”?！?6】

在《豪門》這部小說中,許多人都有一顆愛人之心,但這種愛更近于儒家的“仁”。儒家的愛更多的帶有人倫色彩。如:柔安對于父親,對于李飛及李家的人,郎菊水對于崔遏云,樊文樸對于崔遏云,對于春梅,等等,多是親人之愛,朋友之愛,戀人之愛。而基督的愛是有別于儒家的愛的,它的對象是所有人,包括自己的仇敵?！妒ソ?jīng)?馬太福音》記載:“要愛你們的仇敵,為那逼迫你們的禱告”?；揭笪覀儗ξ覀兊娜巳匀灰３址e極友愛的精神。

如果說杜方陵是儒家“仁政”思想的典型,那么春梅可以說是基督“博愛”精神的化身。她是“大夫第”杜家的丫頭,但卻為杜方陵生了兩個孩子,在清代,丫頭為主人生了兒子,可以馬上晉升為姨太太,但杜方陵為了自己的名聲,什么也沒給她,致使“她的身份曖昧不明”【17】。盡管如此,她一心為杜家著想,關(guān)愛杜家的人,希望杜家能夠和睦昌盛。對待杜家“比真正的媳婦湘華還要忠心”?！?8】尤其對待柔安父女,關(guān)懷備至。柔安的手表壞了,她提出由她去修理,為的是替柔安省幾個錢。柔安在去看望父親之前,她拿出一包藥材讓柔安帶給杜忠,擔(dān)心他在廟里無人照料。而且極力想讓杜家兄弟和好,當(dāng)杜忠回到家時,春梅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為了避免在家宴上鬧出不愉快,她特意沒有做魚。當(dāng)柔安懷有身孕的事情被杜家人知道后,上上下下對她指指點點,嬸子彩云更是話中帶刺,中傷柔安。這時,春梅則對柔安充滿同情和關(guān)愛,柔安最初對春梅還存有戒心,畢竟她是叔父的人,但最終被她的真誠所感動,春梅成為柔安在杜家除了唐媽之外最親的人。當(dāng)叔父杜方陵要趕走柔安時,她對柔安說:“把屋子鎖起來。柔安,你不要傻。”【19】甚至拿出自己積攢的五十元錢給柔安,以備其生活之用,并叮囑柔安要常寫信給她。妻妾之爭在過去的家庭中難以避免,春梅雖然身份不明(后來把她算到杜方陵已故長子的那一房),但實際是杜方陵的侍妾。她的美貌和為人遭到杜太太彩云的嫉恨,但她并不是以牙還牙,在杜方陵面前搬弄是非,而是對待彩云禮數(shù)周到,畢恭畢敬。春梅對于杜家的漁業(yè)并不大懂,也不太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但她認(rèn)為:“一個人,自己活著,也得讓別人活著”。【20】在杜方陵死去之后,她成為了杜家的繼承人之一,她雖然與松花湖的回民素昧平生,甚至在松花湖時還險些喪命于這些人手中,但她并不懷恨在心,而是贊同炸掉大壩。春梅不僅愛杜家,愛杜家的人,而且愛世人,對人充滿愛心。她的行為很好地闡釋了基督教的“博愛”精神。

總之,《豪門》一書,融合了中西文化,具體來說是中國的儒家文化和西方的基督文化,這也是林語堂自身思想的折射。正如有學(xué)者指出:“林語堂的宗教文化思想是繁雜的,但總體來說有兩個基本構(gòu)成,即‘亦孔亦耶”?！?1】

注釋:

①王兆勝.林語堂評說七十年?林語堂的女性崇拜思想.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 2003年版.第385頁.

②參見劉炎生.林語堂評傳.南昌:百花洲出版社.1994年版.

③劉勇.林語堂評說七十年?林語堂京華煙云的文化意蘊.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第413頁.

④萬麗華、藍旭譯注.孟子?公孫丑上.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版.

⑤—⑧⑩【13】【14】【15】【17】【18】【19】【20】林語堂.豪門.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1年版.

⑨張燕嬰譯注.論語?秦伯.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版.

【11】【21】劉勇.林語堂評說七十年?林語堂京華煙云的文化意蘊.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2003年版.第412頁、第414頁.

【12】中國基督教三自愛國運動委員會.圣經(jīng)?創(chuàng)世紀(jì).中國基督教協(xié)會.2007年版.

【16】【英】詹姆士?里德,蔣慶譯.基督的人生觀.北京:三聯(lián)書店.第168頁.

參考文獻:

[1]林語堂.從異教徒到基督徒.西安:陜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4年版.

[2]張曉霞.林語堂學(xué)術(shù)文化隨筆.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8年版.

[3]胡發(fā)貴.儒家文化與愛國傳統(tǒng).上海:上海社會科學(xué)院出版社.1998年版.

[4]何光滬、許志偉.對話:儒釋道與基督徒.北京: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199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