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

第一次出國,媽媽幫我整行李,在行李整得差不多的時候,她突然拿出一個透明的小瓶子,里面裝著黑色的東西。

“把這個帶在行李箱里,保佑你旅行平安。”媽媽說。

“這是什么密件?”

媽媽說:“這是在我們家門口抓的泥土和家里的水。你沒聽說旅行如果會生病,就是因為水土不服,帶著一瓶水土,你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故鄉(xiāng),就不會水土不服了?！?/p>

媽媽還告訴我,這是我們閩南人的傳統(tǒng),祖先從唐山到臺灣時,人人都帶著一些故鄉(xiāng)的泥土,一點隨身攜帶,一點放在客廳,一點撒在田里,因為故鄉(xiāng)水土的保佑才使先人在蠻荒之地,墾出富庶之鄉(xiāng)。

此后,我每次出門旅行,總會隨身攜帶一瓶故鄉(xiāng)的水土,有時候在客域的旅店,把那瓶水土拿出來端詳,就覺得那灰黑色的水土非常美麗,充滿了力量。

故鄉(xiāng)的水土生養(yǎng)我們,使我們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兒,即使漂流萬里,在寂寞的異國之夜,也能充滿柔情與壯懷。

那一瓶水土中不僅有著故鄉(xiāng)之愛,還有媽媽的祝福,這祝福綿長悠遠,一直呵護著我。

賞析:出門旅行隨身攜帶故鄉(xiāng)的水土,竟成為作者的習慣。與其說是借故鄉(xiāng)水土的保佑,倒不如說是身處異國他鄉(xiāng)對母親、故鄉(xiāng)的深深依戀之情。對母親的感恩,故鄉(xiāng)的思念,甚至于祖國的依戀都依托這瓶水土綻露出來。行文寥寥數(shù)語,既無波瀾壯闊的敘事,也沒氣勢磅礴的抒情,卻將敘述、描寫、抒情渾然融為一體。敘述簡單,情感自然流瀉,毫不做作,卻也恬靜淡雅,鄉(xiāng)愁幽幽。

本欄責任編輯 張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