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大雨還一直下著,沒有停的意思,像愛哭鬧的孩子,哭起來就沒個夠。我只能在自己的臥室里躺著,或者開著燈看書,或者閉了燈靜靜地聽窗外的雨聲。
我喜歡雨,喜歡在下雨的夜晚外出走走,而且從不打傘,傘容易讓人和自然的世界產生一種距離,讓身體無法和雨進行親密的接觸,不能和雨親密接觸就不能說明我對雨的喜愛有多深。
以前,我就是這樣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走在雨里,看著雨絲被路燈劃破的痕跡。那時候街道上行人很少,天雖然還不算很晚,但已經沒有幾個人愿意像我。為此我的心里反而感覺格外愜意,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我一個人的。后來我才知道能擁有那個世界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大俠,另一種是詩人。
我兩者都不是,又覺得和他們都很近,近得仿佛他們就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看著,或者他們已經在心里把我看成了自己人,早就沒有了防范。
現在雨下得有些大,天也太晚,我不能上街。并不是我怕雨大,也不是怕天晚,只是怕一不小心遇到在街面上巡邏的警察,不由分說地被當成了可疑分子。我不怕被別人誤解,但我怕警察,他們是好意,可是好意的他們常常會把你問著問著就讓你覺得少長了張嘴巴。你會越來越說不清,越來越不相信自己。
當一個人連自己說的話自己都不相信的時候,你還能說自己是個好人嗎?
大雨還在下。我只能是一個人,靜靜地躺在臥室里,圓圓地睜著兩只不愿睡眠的眼睛,看著黑窟窿咚的窗外。
我凝勁盯著,試想著會不會看到些什么呀,可我什么也看不見,只有嘩嘩的雨聲和打在樓上、樓下遮陽蓬上發(fā)出的“啪啪”響,聲音巨大而煩躁。
這是我的夜雨,不是江湖的夜雨,江湖的夜雨是什么樣子呢?
我不知道,只聽到一聲遙遠而悠長的嘆息,“唉!”那嘆息似有些無奈,又有些像深不見底的黑洞。
燈
有燈的地方就有人,就有溫暖,就有家的感覺。
我一遍遍在書里讀到這樣的文字,讀到很多人對燈的描寫與懷念。
文字有聲有色,讓我感動、震驚,充滿無限的感慨。
我也喜歡燈,像小時候趴在燈下讀小人書,但那種機會不多,沒有幾個人家可以讓孩子那么隨意地消耗來之不易的柴油。大多時間只能在寫老師布置的家庭作業(yè)時才有機會獨守一盞孤燈。
那時候,每天早上起來鼻孔里都會有黑黑的油污,一團團地被手指摳出來,或擤在地上,被雞們迅速搶食,倒也挺好玩。當然那些都拜當時的煤油燈所賜。那時的煤油燈遠不像現在的日光燈、節(jié)能燈,既明亮又環(huán)保。
江湖的燈是一盞紅燭,一把柴火,一個挑在竹桿上的燈籠。
江湖上有燈的地方并不都是溫暖的家,很多有燈的地方卻是萬劫不復的煉獄,有些人走進那燈里,從此就再也走不進陽光。他們的生命和錢財在那些燈光下被殘忍地剝奪。
這些燈和現在的社會有些相似,只是剝奪他們的不再是那些殘忍的殺手,有的是可愛的美女,有的是美其名曰的“人民公仆”。我不知道那些人在燈光下坐著的時候,會不會看到自己被映照著的貪婪的面孔?
我還是喜歡燈,有燈的時候我可以在夜晚讀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寫自己的文字。在大街行走的時候,不怕因為黑暗而掉進被人偷了蓋子的窨井!
燈。我也想挑起一盞,讓它永遠亮著,給某些看不到光明的人以嶄新的光明,可我沒錢,不能像江湖人可以劫富濟貧,即使是劫不義之財的富也不行。我會入獄,不僅達不到濟貧,還會造成嚴重的不良后果。
人不能用違法的行為和法律對抗。
江湖沒有法律,但江湖有江湖的道義,有江湖的規(guī)矩。違反者會遭到江湖的圍剿。
我不在江湖,我所在的世界離江湖越來越遠,像很多消失的東西一樣……
燈在樓下亮著,我在樓內站著,我看到了樓下的燈,不知樓下的燈是否也看到了樓內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