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山林原野中,與形形色色的山花為伴,將你看到的各種新奇花草樹木用相機拍攝下來,回到家里慢慢欣賞,這不但可以“清心潤肺”,還可以從中領(lǐng)略大自然的奧妙,實在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
穿“毛衣”的白頭翁
白頭翁是一種既美麗又有趣的毛茛科野花。雖然我早就認(rèn)識它了。但每次見到它時,還是忍不住要停下腳步,多看上兩眼。白頭翁的花冠為深藍(lán)紫色,有小酒盅那么大,內(nèi)部眾多的鮮黃色花藥在陽光的照射下明晃晃的,在山坡草地上顯得十分耀眼。
在春天干燥的山坡上,白頭翁周圍的其他野花野草還潛伏在地下沒有萌發(fā),因為干燥的環(huán)境、強烈的陽光會使它們萌發(fā)后長出的幼嫩的身體吃不消。白頭翁為什么既不怕空氣干燥,也不怕強光照射呢?它那深色的大花朵難道就不怕在中午時吸收大量陽光而倍受灼烤嗎?白頭翁到底有什么防曬、耐旱的絕招呢?
只要我們伏下身來仔細(xì)看看,就會發(fā)現(xiàn)其中的緣由。原來,在白頭翁的花朵和幼嫩的莖葉上長滿了又長又密的白毛,這使得它如同穿了一件白毛衣,既可以反射強烈的陽光,又可以減少身體里水分的散失,真是一舉兩得的妙招。
巖上勁吹“牛角號”
地黃也是一種身穿“毛衣”的耐早野花,和白頭翁相比,它的生存能力似乎更強勁,不僅能生長在干燥的土地上,連巖石和陡壁甚至在石階、水泥磚的縫隙中都能安家。因此,這種玄參科小草在平原和低山區(qū)都十分常見。
在北方干旱少雨的早春,地黃是最早從冬眠中蘇醒的野花之一。憑借超強的耐旱能力,在幾乎無水可飲的惡劣環(huán)境中,地黃用細(xì)長的花草將一小群長喇叭形的花朵舉向空中,仿佛在為那些尚在睡夢中的花草吹響起床的號角。地黃的花乍看上去土里土氣的,但多看一會兒又會讓人感到里面暗藏玄機。這種花有一個長約4厘米、略向下彎的花管,其口部向外裂成5片大小不等的小“花瓣”,整體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個小牛角號。
地黃的花管的顏色也很怪誕,在黃褐色的底色上又染上深淺不同的紫紅色,這種顏色的搭配在其他野花中十分罕見。最奇特的是,在地黃花管內(nèi)的下部,有兩條列比鮮明的黃色或深紫色的隆起,筆直地向內(nèi)延伸,如同兩條高速公路的隔離帶。沿著這條“高速路”,前來拜訪的小蟲可以直達(dá)花管底部的花蜜“倉庫”,在飽餐的同時完成傳粉的任務(wù)。原來這也是為傳粉昆蟲建造的“蜜路”!自然的造化真是奇妙。
峭壁絕唱獨蒜蘭
說到花冠上的“蜜路”,在一些與傳粉昆蟲有特異關(guān)系的蘭科植物身上,往往更加引人注目。
獨蒜蘭是一種在南方許多地方都能見到的美麗山花,但它的性格卻很孤僻,既不喜歡與其他和自己爭奪“制空權(quán)”的花草為伍,也不喜歡陽光明媚、氣候干燥的環(huán)境,它們常常把家安在陰濕的溝谷巖壁上或密林邊緣的陡坡上,周圍的鄰居多是同樣性喜陰濕環(huán)境、但身材比之更矮小的苔蘚植物。
我第一次見到獨蒜蘭是在華東的一座名山上。時值5月初,在山路旁一處濕潤的土坡上,一小群獨蒜蘭正在開花。這種身高不過10厘米的小草看上去矮小柔弱,卻在頂部開有一朵長達(dá)3~4厘米的“大花”,5片淡紫色的長花被片伸向四周,花的中央是一個如長筒裙樣斜垂的唇瓣。由于當(dāng)時正在趕路,我沒多看就匆匆離去了,事后很是遺憾。
幾年后,我重返這座名山。由于舊情難了,想再續(xù)前緣,但這種“孤僻”的小草已在路旁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為了找到獨蒜蘭的蹤跡,我在山中轉(zhuǎn)了幾天,最終在一處狹窄山谷的巖壁上見到了一片正在開花的獨蒜蘭。雖然獨蒜蘭的花懸于不可觸及的絕壁上,但憑借拉近的鏡頭,我還是清楚地看到了它的優(yōu)美姿容。令我驚喜的是,唇瓣中由紅色的斑紋、色帶與黃色的皺褶相間組成的豪華“蜜路”盡收眼底。這種如鋪紅地毯般的歡迎禮儀,真讓前來拜訪的“媒人”(傳媒昆蟲)身價倍增!
旌節(jié)花前見蘇武
4月初,江西武功山的紅巖符已是百花爭艷、春光明媚。在清澈的溪流旁,一叢叢一人多高的落葉灌木,在細(xì)長的枝條上掛滿了長長的穗狀花序,一串串綠黃色的像小燈籠似的小花隨風(fēng)擺動,十分可愛。盡管它的花遠(yuǎn)沒有山坡上的黃山木蘭花和山路旁的紅山茶花那么碩大和艷麗,但卻有一科,獨具一格的高雅氣勢,讓我注目良久。雖屬初次見面,我卻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回到住地查閱資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是一利,在北方?jīng)]有分布的植物,由于開花時很像古代使節(jié)手持的“旌節(jié)”,又是中國原產(chǎn)的植物,因此被稱為“中國旌節(jié)花”。這不禁使我想起了在中國老百姓中流傳很廣的“蘇武牧羊”的故事。40多年前,我在“小人書”中看到過,漢朝使臣蘇武手持漢武帝授予的“旌節(jié)”,誓不投降匈奴,站在寒冷的北海(今貝加爾湖)邊牧羊,如今這形象又浮現(xiàn)在了眼前。之后,每當(dāng)面對這種象征“信守不渝”的山花時,我都會感到格外親切。
宮中“寶鐸”遺山野
寶鐸草也是我在武功山認(rèn)識的新奇批物,而且與中國旌節(jié)花相似,其外形也像中國古代朝廷中使用的一種器物——“鐸”。
這種小草有直立而分叉的莖,幾片翠綠的橢圓形葉子稀疏地長在莖的上部,一條條平行走向的葉脈十分明顯。它的花往往3朵一組垂吊在莖的頂端,6片長2~3厘米的黃色花被緊緊地圍在一起,像一個個長形小金鐘,讓人心動。
根據(jù)經(jīng)驗判斷,這一定是百合科植物。但同家鑒定時卻迥到點“麻煩”:在記載這種植物的工具書中,正文和中文名錄中出現(xiàn)了“寶鐸草”和“寶鋒草”兩個名稱,顯然“鐸”和“鋒”中有一個是錯的。后經(jīng)查閱詞典才弄清楚,應(yīng)該是“鐸”。鐸是古代朝廷宣布政令或戰(zhàn)爭消息時使用的一種特制的大鈴。我想,給這種草命名的人一定既有歷史常識,又有觀察花草的愛好,才使這種隱身山林的小草有了一個顯赫的名稱——寶鐸草。
不肯下山的金蓮花
孔子說仁者樂山。我雖算不上什么“仁者”,卻愛往較高的山上爬,原因很簡單:海拔變化越大,你在一次山旅中可以看到的植物種類就越多,尤其是那些性喜涼爽濕潤環(huán)境的美麗花草,你不上“高山”是休想一睹它們的芳容的。特別是盛夏時節(jié),當(dāng)我們由海拔幾十米的平原突然上到海拔2000米米的山頂時,一定會倍感驚喜,因為那里的百花同實在是美不勝收。
說到北京地區(qū)的“高山”花卉,銀蓮花和金蓮花這對毛茛科的姊妹花總會被人首先提及。從6月初到8月初,它們先后成為海拔1800米以上“高山”草地的“主角兒”。尤其在7月初,往往銀蓮花開得還意猶未盡,金蓮花潮已滾滾而米……金、銀相間,美如織錦,而眾多綠葉宛若碧水相托。這種美景由燕山和太行山一直向北延伸到河北省北部的“壩上”和內(nèi)蒙古草原?!吧徎ǔ亍薄ⅰ靶∩徎亍?、“金蓮川”等地名也應(yīng)運而生。
據(jù)說當(dāng)年康熙皇帝和乾隆皇帝都格外喜歡金蓮花。先是康熙派人從五臺山將它移植到承德的避暑山莊,而后乾隆又從避暑山莊將它移植到海拔只有500余米的北京香山,希望這種花朵大若杯口、花瓣寬窄重疊、金光閃爍的吉祥山花成為皇家園林中的飾品。但是,金蓮花并沒有遵從皇帝的旨意,數(shù)年后就從違背自己生活環(huán)境的低山上消失了,至今仍然固守著夏無酷暑、清爽高潔的高山故鄉(xiāng)。
帶刺的“海拔表”
海拔2303米的東靈山是北京地區(qū)的最高峰,也是觀賞亞高山植物的佳境。有一年的6月中旬,我去東靈山,從被旅友趣稱為“喘氣坡”的登山起點開始上山。由于山上大霧彌漫,我沿山脊逶迤行進了幾個小時還沒見到主峰的蹤影,心中不免忐忑不安起來。就在此叫,我突然感到小腿一陣刺痛,低頭一看,原來我遭到了鬼箭錦雞兒的“自衛(wèi)反擊”——它身上的利刺透過褲子扎到了我的小腿上。在這里能與這種帶刺的蝶形花科小灌木相遇,對此處所在的海拔高度我心中有了數(shù)。雖然當(dāng)時還沒有海拔表,但這種天然的帶刺的“海拔表”卻告訴我:所在地的海拔高度已接近絕頂,勝利在望了。
在我國西部的高海拔地區(qū),鬼箭錦雞兒并不是什么稀有植物,常成片生長在海拔2000多米以上的山坡灌草叢中。不過,在北京地區(qū),它卻成了罕見種類,只能見于東靈山絕頂附近——海拔2100米至2300米的碎石山坡上。鬼箭錦雞兒最大的特點是渾身帶刺,它的刺既不是月季、薔薇那樣的皮刺,也不屬于柑橘、檸檬那樣的枝刺,而是由宿存的葉軸木質(zhì)化后形成的,既細(xì)長又尖銳。因此,穿涼鞋和短褲的登山者如果誤人了它的領(lǐng)地,少不了要吃些苦頭。而對鬼箭錦雞兒來說,這種利刺卻是使它免遭牛、羊、馬等食草動物攻擊的防身武器,功不可沒。
遠(yuǎn)眺崇山的燈心草蚤綴
堅硬、冷漠的巖石是植物生長的障礙,但在土壤稀少的高山流石灘和峭壁陡崖上,它們又往往是巖生植物唯一可以選擇的生命依托。一些植物中的攀巖高手依靠發(fā)達(dá)的根和地下莖,在巖石的縫隙或風(fēng)化的石塊間尋找生存的空間,積累寶貴的水分和營養(yǎng)物質(zhì)。有時巖石的凹陷處又成了高山化草的“避風(fēng)港”,許多矮小的植株緊緊地擠在一起,共同唱響生命的大合唱。燈心草蚤綴就是一種在北方高山上與巖石為伍的著名“植物合唱家”。
我第一次見到燈心草蚤綴還是在大學(xué)時代。為了完成畢業(yè)論文,我們班10個同學(xué)在老師的帶領(lǐng)下來到燕山主峰霧靈山考察植物。我冒險爬上頂峰前的一處陡巖。山風(fēng)凌厲,巖壁上連個落腳之處都沒有。我正思退時,突然發(fā)現(xiàn)斜上方的一個巖窩中竟然有一叢頂端開滿了白色花朵的小草在風(fēng)中搖曳。從它的莖、葉上看,有些像單子葉植物綱中的燈芯草科植物,但頂生聚傘花序上開出的具有5個萼片和5個花瓣的花朵又說明它是一種雙子葉植物。回到住地后,老師告訴我這是石竹科植物燈心草蚤綴。
自此,這種群居在巖壁上的小草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次登山時只要一遇見它,我就要停下腳步仔細(xì)端詳,在近些年的山旅中還短不了為它拍照留影。在我拍攝的植物影像中,有一幅命名為“遠(yuǎn)眺崇山的燈心草蚤綴”的照片,還被自己評為“佳作”。每當(dāng)欣賞這幅照片時,就會讓我產(chǎn)生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似乎自己又站在了山巔的巖石上,眺望著遠(yuǎn)處的崇山峻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