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1月12日是一個大晴天，我們一行四人，早晨8點半從區(qū)文聯(lián)的大院出發(fā)，前往當(dāng)雄縣格達鄉(xiāng)。這是結(jié)合貫徹落實學(xué)習(xí)科學(xué)發(fā)展觀，到當(dāng)雄地震災(zāi)區(qū)進行采風(fēng)慰問的一個活動。雖然有這么個明確的目的，但地震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多月，我們?nèi)ツ抢锏降啄芨尚┦裁葱睦飬s沒個底。

我們坐的那輛豐田車，疾馳在109國道上，在羊八井轉(zhuǎn)道前往格達鄉(xiāng)。這是一條平坦的土路，要是沿著這一條土路行駛下去，再翻越秀古啦雪山便能到達日喀則。我們的車大約行駛二十分鐘后，有一條平整的柏油路橫在前方，這正是去格達鄉(xiāng)的路。車子從土路上駛到柏油路上，視線一下開闊了。

或許是大家心里都在思量著，我們幾個人一路上都很少言語，都在默默地看著車窗外的風(fēng)景。視線所及的范圍里很難見到有人存在過的痕跡，初冬的草原越發(fā)地顯得空曠而荒涼。行駛了幾分鐘后，遠遠地就能望見格達鄉(xiāng)政府的所在地。在這樣一個荒原上能看到一座小鎮(zhèn)，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總覺得那小鎮(zhèn)是一夜間從地下冒出來的。車子越是靠近那里，心里越發(fā)急切和焦慮，想著早一點看到受災(zāi)的地方，又怕看到被地震災(zāi)害過后的破敗景象。

當(dāng)我們來到鄉(xiāng)政府駐地時，著實讓我們松了一口氣?；蛟S是地震過了一個多月的緣故，或許是這里離震中還有些距離，這里的一切比我們想象的要好很多。街上幾乎看不到倒塌的房屋，盡管行人很少。但看到每家每戶屋頂上升騰出的裊裊炊煙，可以讓我們感受到一絲人們生活安定的氣息。在各家屋前的空地上，搭有一頂藍顏色的帳篷，上面印有白色的“民政救災(zāi)”四個大字。這些字在藍天下顯得格外地醒目，這才讓我們覺得地震留下的印記還沒有徹底抹去。

在路邊我們向一個路人詢問了去陽易的路，他指了指前方說，一直走就可以到達陽易。我們按他指的方向繼續(xù)前行，柏油路在鄉(xiāng)政府過去百米處就沒有了，一條土路延伸向遠方。這條土路不太寬敞，但還算平整，我們行駛了約莫十分鐘后，拐進了一個山谷，土路沿著山谷蜿蜒向前。一到山谷里，隨處都可以看到山體滑坡的痕跡和一小段一小段的舊路被封堵的景象?？吹竭@些我們感覺離陽易越來越近了，也能感受得到這次地震造成的災(zāi)害相當(dāng)?shù)貒乐亍?/p>

爬過一個斜度不大的小山坡，前方出現(xiàn)了一片大草場，草已經(jīng)干枯，但金色的枯草如一條大地毯鋪在地面上，讓人一眼就能想象到這里夏季時牧草的豐茂和牧民們定居于此的緣由。這次地震的震中陽易二組就在這個草場南面的山腳下。此刻，從遠處望去，牧村很平靜。但與以往印象中的牧村不同的是，這里更像一個施工工地，整齊有序地搭建著一個個藍色的救災(zāi)帳篷。這里看不到有房屋。當(dāng)時我就想，地震時村子被夷為平地了。

進村前要經(jīng)過一座二十來米長的水泥橋，我們感到好奇的是，這座水泥橋在地震中完好無損。同行的人說，這個橋一點事都沒有，看來質(zhì)量不錯呀!可到了村子里，我們還是吃了一驚，所有住屋都倒了，惟一能看見的建筑物是村委會的那一排水泥平房。雖然村委會的水泥平房沒有倒塌，可如今已經(jīng)是危房了，不能住人。見到這么多倒塌的房子，并沒有給我們不忍目睹的慘景，這或許是因為牧民們將廢墟上所有能用的東西，都進行收拾的緣故吧。

走進村子里，我們最急切想見的是牧民們，想看看他們生活的怎樣，精神狀況如何，傾聽他們的想法?？梢贿M入村子里，村民們個個都忙得不可開交，原來這一天正好有當(dāng)雄縣電視臺的同志到村里，給牧民們送“電視進萬家”的電視機和接受電視信號的設(shè)備。我們趕到時，技術(shù)人員正在為牧民臨時居住的帳篷里安裝和調(diào)試機器。牧民們跟著這些技術(shù)員忙前忙后，我們想找個牧民搭訕都找不著。好在，同行的兩位是攝影家，他倆迅速投入到了工作中，拍下了這一歡樂的勞動場面和牧民們收看電視的喜人景象。

快到中午時，技術(shù)員和牧民們還在忙碌著，我們幾個離開了這些帳篷，來到村子更深處的一個牧民家。這戶牧民的主人是個50開外的長者，住在一頂自己搭建的牦牛繩織成的帳篷里。他把我們迎進帳篷里，還沒等我們坐定，又是倒酥油茶，又是倒青稞酒。我們之間開始閑聊了起來。這位長者告訴我們他叫嘎瑪赤列，今年56歲，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里。不知什么時候她的女兒進到了帳篷里，有些羞澀地給我們敬茶。我們便問她：“地震的時候你在哪里?”

她說：“我在村下邊的河邊洗衣服，突然間地就搖動起來，把我摔在岸邊，我用力站了起來，又把我摔到了水里，這一邊全都弄濕了。”她指了指當(dāng)時被水弄濕的一邊說。

“你嚇壞了吧?”

“當(dāng)時腦子里一片空白，連害怕都想不起來。大概震了兩三分鐘，等我站起來，往村子方向一看，整個村子都冒著白煙。這時候，才開始害怕起來?！?/p>

這時嘎瑪赤列大叔插話說：“那一天，正趕上秋季割草的日子，家里除了一些老人和孩子外，大伙都出去割草了，不然死的人更多了?！?/p>

“你們村里死了幾個人?”

“死了五個，最慘的是書記扎拉家，一下子死了兩個。我們家還算幸運，都在外邊干活，人都沒有事?！?/p>

“你們家沒有上邊發(fā)的帳篷嗎?”

“有，就在隔壁搭著呢?，F(xiàn)在這里天涼了，我們?nèi)ツ沁叺膸づ癜桑莻€帳篷比這個暖和多了。”

“不用，我們在這兒就行，那帳篷是怎么發(fā)的?”

嘎瑪赤列大叔喝了一杯酒說：“一家一頂，家里六口人以上的兩頂，我家里有五個人，只能分到一頂，要是多一個人就可以領(lǐng)到兩頂。”

“大叔你家里的家具受損情況怎樣?”

“剛開始都埋在下面了，都是恩人解放軍給挖出來的?？上У氖牵业哪强卺劸频奶斟伇宦袼榱?，害得那幾天沒有青稞酒喝，把我痛苦壞了，不得已買啤酒喝。那家伙貴呀，真是有點撐不下去了?，F(xiàn)在好了，上面送來了足夠的糧食和生活必須品，又能喝上青稞酒了，今年過冬不愁了。聽說，明年政府還要給我們蓋新房，我們要感謝黨和政府!你們過來的這條路，地震后都塌了，是解放軍連夜修通的。村上的電也是地震后的第二天就搶修好了?，F(xiàn)在我們啥也不愁了，來你們喝點青稞酒?！?/p>

“現(xiàn)在，縣電視臺的人在前面安裝電視，你知道了嗎?”

“知道了，這次裝的要比過去的要好，那個鍋也小了，能收到四十幾個頻道?！?/p>

“來我們給你們倆照個相吧!”

“我一個孤老頭子有什么好照的，你們給我女兒好好照照吧?！?/p>

我們這么閑聊著呆到了下午三四點鐘，盡管嘎瑪赤列大叔再三挽留，我們還是有些依依不舍地離開了他的家。當(dāng)我們快上車時，嘎瑪赤列大叔說：“下次你們來時，別忘了帶上我女兒的照片。”

“我們還會回來，一定把照片送到您的手上。”

回來的路上，車里的氣氛顯得很輕松，每個人都在談?wù)撝约旱母惺?。我們的領(lǐng)隊區(qū)文聯(lián)副主席王守明老師說：“這次我們來對了，收獲很大，受災(zāi)牧民的精神很讓人感動。來前我們還不知道，給他們帶一些什么好，所以只準備了些地震時自救知識的書本和送給學(xué)生的體育用品，到了這里看到災(zāi)區(qū)的群眾缺少蔬菜和掛在家里的圖片，我們一定要給他們送去。”

后記

2008年12月6日也是一個大晴天，我們又一次去了陽易二組，為地震災(zāi)區(qū)的牧民們送去了蔬菜和特意為他們設(shè)計制作的印有三代領(lǐng)導(dǎo)人和胡錦濤總書記頭像的相片，掛在牧民的帳篷里，牧民們看到像片顯得格外地高興，紛紛拿出哈達掛在相框上。我們還去了嘎瑪赤列大叔的帳篷，把他和女兒的相片交到了他的手上。并向他承諾：等到藏歷年時我們還要來。等到你們蓋好新房時我們還要來。

責(zé)任編輯：次仁羅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