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奧運會的田徑賽場上,劉翔的退出幾乎和四年前改寫歷史時一樣,引發(fā)了民眾和媒體白熱化的關注?,F(xiàn)在的劉翔,健康、受傷、勝利、失敗都已經不再屬于他一個人,他甚至已經沒有了失敗和放棄的權力。因為劉翔是中國的,是十三億人的,他已不再是人的存在,而是神的顯現(xiàn)。
有人義憤填膺,說今天劉翔死了,憤懣難平的網友甚至要求劉翔向納稅人道歉。這些憤怒和指責恰恰來自那些曾經自詡熱愛劉翔和支持他的人們。但是,他們的愛是有條件的,他們愛的是那個不會受傷,永遠都會拿冠軍的劉翔,而非作為“人”的劉翔。這種有條件的愛和支持的潛臺詞是:你必須達到我的要求,才有資格得到我“無條件的”愛。其中折射出的無非是對自己,對他人功利性的判斷。他們愛劉翔是因為劉翔讓同為中國人的他們感到有“面子”,感到“榮耀”,而當有一天劉翔無法負載13億人對“光榮”的渴求(其實,本質上任何人都無法承載如此的重擔),他就淪為眾矢之的?!皠⑾枋俏覀兊?,我希望他怎樣他就要怎樣”——劉翔在被捧上神龕的同時,也被剝奪了作為一個普通人選擇的自由。
那些打著“愛之深,責之切”的旗號,對劉翔口無遮攔惡言相向的人,其實是在以一種勝敗論英雄的淺薄標準評價他。要知道,前者的動機是基于愛、理解和包容,而非仇恨、失望。在“責”中應該充滿建設性意見,而非就事論事的短淺批評。“責”是為了對方今后的發(fā)展,而非泄一時之憤,甚至唾棄。而后者,更多的是想讓失敗者為失敗付出代價,低頭認罪?;叵胫袊鹈蜿?、排球隊、乒乓球隊的遭遇,無不是勝利的時候舉國歡歌,失利的時候凄風苦雨,飽受指責與諷刺,其實這都是國人泄憤心理的表現(xiàn)。
還有人說,劉翔爬也要爬到終點,不能輸了精神。且不說他們愛不愛劉翔,只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他們連自己都不愛。家庭治療大師薩提亞說:“有一種尊嚴叫愛自己”。從這個意義看,劉翔的退出并非恥辱,而是有尊嚴的行動。那些以此為恥的人應該注意,“愛自己”從來不等于“只愛自己”,就像“為自己”的同義語絕非“只為自己”一樣。一個不懂得愛自己的人永遠無法擁有平靜的內心,因為他從來沒有給自己足夠的接納和尊重;同樣,他也不可能學會如何發(fā)自內心地尊重和接納他人,因為沒有“我”也就沒有“我愛你”,愛自己就是愛他人愛世界的源始。無論何時何地,請記住,“愛自己”意味著你有權力決定自己生活的優(yōu)先級;有權力傾聽內心的聲音,尊重自己的需要;有權力在必要的時候說“不”;更有權力脆弱、犯錯、放棄和失敗!這些權力并非由他人賦予,而是由我們自己給予自己。同時,也只有擁有這些權力的人才能尊重他人,尊重別人“愛自己”的權力。
事實上,我們應該為劉翔的選擇喝彩!他那無聲的轉身是走下神壇的超越,是對自己的忠實。當所有人用熱烈的歡呼和有力的臂膀把你拋向空中,當你被一步步抬向神壇,與你同行的除了勝利的光環(huán),還有一種對神的膜拜和期待,于是你開始被要求以近乎神的方式出現(xiàn)和行動。
然而,當我們開始用人的身軀承擔神的責任,往往就是不誠實的開始。其一,你開始拒絕面對人性的局限;其二,你不愿讓崇拜者看到令人失望的一面,開始偽裝自己。此時,拒絕被神化需要超凡的勇氣和對內心的誠實。如果說人的身上真的有所謂神性,只有這兩樣才配得上??少F的是,劉翔是真實的、勇敢的。面對如此大的壓力和期望,他依然發(fā)自內心地表白,“北京奧運會不是我生活的全部”,“四年前的比賽是我要的,但現(xiàn)在的比賽是大家要的”。恰恰是他的這種思考和決定,還有真實的回答,最令人敬佩。劉翔的退賽就像《功夫熊貓》里那張光可鑒人的無字箔卷一樣,我們能從中看到的無非是自己的心態(tài)。
劉翔退出后,路透社用阿喀琉斯之踵比喻劉翔的傷退。阿喀琉斯被火葬后,清風吹過的灰燼中,巨人的骨架清晰可辨。朋友們撿起他的遺骸,裝進鑲金嵌銀的盒子,安葬在海岸的最高處。輸贏永遠不是尊嚴的標尺。剎那的轉身,劉翔走下了虛無的神壇,也從此超越了競技場上的分秒,還人性以尊嚴。對比起成敗,人性更應被安放在我們內心的最高處。
圖/郭德鑫 傅樹清 編輯/張鳴
最抗重壓獎——菲爾普斯
早在比賽開始前,這位泳池里的超人就被媒體圍追堵截,曝光個夠本。載著“八金夢”的重壓,又是如此大的賽事,菲爾普斯如何減壓?此人自有妙計。盛大的開幕式他不參加,一個人躲在奧運村悠閑地看轉播。沒有比賽時,他就跟隊友一起打撲克,或者睡覺。我們甚至在轉播中看到,馬上投入比賽的菲爾普斯剛剛摘下耳機,投入熱身運動。也許,這就是這位“游泳神童”的過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