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能真實地判斷前夫與那個她以為的外遇是什么關系，都說眼見為實，眼見就一定為實嗎？

一

杜粼做了10年的家庭主婦，每天在20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穿梭，為丈夫和孩子準備吃的喝的，洗衣服，打掃房間。丈夫為家提供足夠的錢，孩子為家提供足夠的煩惱和歡樂。

丈夫做什么生意杜粼知道，可是怎么做的，究竟賺了多少錢，杜粼不知道，她懶得操心那些，有錢花就行了。直到有一天，杜粼的朋友打電話告訴她，她的丈夫和一個年輕女子在咖啡廳，行為曖昧，杜粼放下電話打車到了那家咖啡廳。隔著玻璃窗，杜粼看到她的男人果真和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有說有笑，她按捺住沖上去質(zhì)問的沖動，悄悄轉(zhuǎn)身回了家。

當天夜里，她假裝睡著，等丈夫酣然入夢，輕輕地爬起來，從他口袋里拿出手機。這是杜粼第一次檢查男人的手機，她發(fā)現(xiàn)男人手機里有好幾個信息，都來自同一個號碼，而且言辭里夾著些許曖昧。杜粼很自然把號碼和今天看到的年輕女子聯(lián)系在了一起。一夜未眠，她知道，生活的某些內(nèi)容要改寫了。

杜粼平時無聊的時候經(jīng)常看電視劇，妻子丈夫和小三天翻地覆地吵鬧，她很熟悉，結(jié)果大多是三個人都傷痕累累，杜粼雖然不聰明，可是也沒那么傻，她不想耗費體能去做個潑婦，潑婦在一定意義上都是傻女人。杜粼知道有一個律師專打離婚官司，而且專門為女人做主。于是決定去找律師。

女律師聽完她的訴說后，很平靜，就像聽到蘿卜白菜漲價一樣。女律師問：除了咖啡廳事件和短信外，你還有其他證據(jù)嗎？

杜粼想了想，搖搖頭。

那你平時有感覺他有外心了嗎？

杜粼想了想，又搖了搖頭說：他這個人，我跟他結(jié)婚十幾年了，一直就那個樣兒，好像從來沒有變過，就是談戀愛時也沒什么激動和熱情，結(jié)婚了，也沒有消極和不熱情，他就像湖水一樣，對，就像湖水一樣，沒有波瀾。

那——律師想了想，你確定他有外遇嗎？有幾條短信或者跟女人喝咖啡，也很正常。

我不能確定，但是，一個有錢的男人，結(jié)婚十幾年，沒有外遇，不太可能。

女律師贊同地點了點頭。

你真打算離婚嗎？律師問。

他怎么樣我都可以原諒他，剛結(jié)婚時他沒有錢，我不嫌他貧窮；他什么家務都不會做，我不指望他；他忙，不那么關心孩子，我也不在意；就算他去找小姐，我也可以原諒他。唯獨他不能把感情分給別的女人。

女律師點了點頭：我懂了。

如果這樣的話，你要有更多的證據(jù)證明他真的有了婚外情。

你指什么樣的證據(jù)？

光是短信是不夠的，最好有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親熱地照片。

這個——我辦不到。

只要你想辦，沒有辦不到的。如果你不想離婚的時候除了得到10年來的辛苦外，所有的財產(chǎn)和他的人都輕松地留給第三者，就要照我說的去做。

杜粼妥協(xié)了。

二

不久后的一天，杜粼跟蹤丈夫的奔馳車到在一家五星級酒店大門外。她不能確定男人是在這里陪客戶吃飯，還是跟女人開房，只有等待。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丈夫終于出現(xiàn)在大門口，身旁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小女人依著男人，仰著小臉兒朝男人笑。

杜粼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她想到過這種情形，但真的出現(xiàn)在眼前時，還是無法接受，她感覺膽汁上涌，嘴里滿是苦澀。她想她現(xiàn)在如果打開車門站到丈夫面前，他會怎么樣呢？驚訝？驚慌？尷尬？愧疚？可是杜粼努力壓制自己，沒有沖過去，而是拿出相機，拍下了丈夫和漂亮女人有些親熱曖昧的樣子。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從酒店里出來，還能做什么呢？杜粼苦笑幾聲，審視相機里，丈夫疼愛地看另一個女人的眼神——這種眼神她曾多么熟悉？而他已經(jīng)多久沒這樣看過她？

杜粼回家，脫掉外套，換上睡衣，長長的鏡子里，三十多歲的女人依然成熟有韻味，她盯著鏡子想，也許，重新過一次并沒有那么可怕。

我們談談吧。杜粼對丈夫說。

什么？丈夫感覺到妻子的異樣，但仍然很淡定。

杜粼知道，這是丈夫的本事，她愛上的這個男人一直是這樣淡定的，從不發(fā)脾氣，很講道理，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兒都沉著冷靜。她一直迷戀他這個，可是現(xiàn)在，突然覺得他很陰險。

我們離婚吧！杜粼單刀直入！

為什么？

因為——我們沒有愛情了。

憑什么這樣說？男人火一樣的眼神看著她，是你對我沒有愛情了嗎？男人問。

杜粼突然感到渾身在冒火！明明是他有外遇，還要把責任推到她的身上嗎？不是我對你沒有愛情了，是你對我沒有愛情了。

為什么這樣說？我覺得我還很愛你。

是嗎？杜粼冷冷地笑了一聲，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我沒這樣覺得！

如果我不傻，你愛不愛我，心還在不在我身上，我自己會感覺到的。

那你說說看，哪些地方讓你覺得我不愛你了呢？

杜粼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是啊，他哪里不對勁了呢？如果她那個朋友不告訴她丈夫和別人的女人曖昧，如果她不跟蹤他，沒有看見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他還有哪里和從前不一樣呢？

說啊，你為什么覺得我不愛你了？

杜粼沖動地想把跟蹤的事情說出去，但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跟蹤本身是一件可恥的事情，就算他和別的女人胡搞，自己跟蹤也不見得高尚。杜粼猶豫了一下，動了動嘴唇，問男人：你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男人很從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是你的猜測嗎？有證據(jù)嗎？

證據(jù)！又是證據(jù)！杜粼突然覺得疲憊，什么都不想說了，因為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

三

第二天上午，杜粼坐到女律師的對面，把拍到的照片交給她，然后把昨晚上的情形敘述了一遍，女律師看著照片冷冷地笑了笑：這照片還是可以說明問題的……但是協(xié)議離婚是不行了，他會趁機拖時間會把資產(chǎn)轉(zhuǎn)移出去，起訴吧，不要給他任何時間！他有多少資產(chǎn)？

杜粼想了想，搖頭。

唉！女人！為什么只有到危險的邊緣了才會呼救！說吧，你想得到他所有資產(chǎn)的一半，還是自己有想要的數(shù)字。

杜粼低頭想了想：我想，我——有個一兩百萬就夠我下半輩子生活了。

明白！你等我電話，我調(diào)查清楚后，給你電話，你就立刻起訴！

杜粼點了點頭。

女律師為杜粼爭到三千萬的財產(chǎn)，在法庭上，杜粼聽到這個數(shù)字的時候，張著嘴巴看著曾經(jīng)是自己的而馬上就不是自己的男人，男人正冷冷地看著她。

走出法院大門的時候，男人路過杜粼身邊，停下腳步說：沒想到你這么陰險。女人立刻就蒙了，男人說完轉(zhuǎn)身走了。杜粼望著他的背影想，我怎么就陰險了呢？你這么有錢，我對此都一無所知。你讓我照顧家照顧孩子照顧你，自己卻在外面養(yǎng)女人，怎么我就陰險了呢？

原本想有個一兩百萬就夠生活了，杜粼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這么有錢，現(xiàn)在，她的賬戶上有了三千萬。她離婚了，成了千萬富婆，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也要到了手，杜粼突然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與其和男人過著不明不白的被欺騙的日子，還不如自己把握自己的命運！現(xiàn)在，我不是一無所有！我是千萬富翁！

為了孩子生活的習慣，男人把房子給了她。杜粼請了一個保姆，從此告別家務的瑣碎生活，要從現(xiàn)在開始保養(yǎng)自己的這雙手，這雙手曾經(jīng)想過畫畫，想過彈鋼琴，而十幾年來，這雙手一直在和洗衣粉和洗潔精打交道。她看著保姆蹲在地板上擦地的時候，突然覺得男人這許多年來是多么的自私，他不讓她請保姆，他不喜歡家里有外人，他喜歡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的時候，有兒子在玩耍，老婆在干家務，他認為那才是家！

杜粼享受了一段不做家務的日子，又閑得無聊，于是決定參加地中海豪華游輪11日游。她年輕的時候喜歡旅游，結(jié)婚后，懷孕生子出不去，孩子小出不去，孩子大了上學還是出不去。杜粼看到這個游輪的項目，心中充滿了向往，她一定要去玩玩！

杜粼只有在電影上見過豪華游輪，當自己身臨其境的時候，盡然有些眩暈，我也算過上上流社會的日子了，不是嗎？和一個英國貴族女人攀談，無意間得知的一個事實，讓她備受刺激——那個英國女人的資產(chǎn)是20億英鎊。

杜粼好半天沒有計算過來那是多少錢，20個億，還是英鎊。原本以為自己是個富婆呢，結(jié)果一次豪華旅行和富有無關。杜粼突然覺得她還年輕，不應該守著這三千萬坐吃山空。不行，不能做沒有理想的女人！

我要讓我的離婚在我的人生中變得更加有意義，有一天，他見了我，會驚訝萬分，后悔他失去了怎樣的一個女人！

四

杜粼開始琢磨做生意了。做什么呢？開咖啡廳？又干凈又浪漫。杜粼一打聽，不超過兩百萬就可以開一家很不錯的咖啡廳。于是找門面房，裝修，買用具，招聘服務員，辦各種許可證……整整忙碌了半年的時間，終于可以開業(yè)了，真累??！

杜粼坐在自己將要開業(yè)的咖啡廳里，望著那些高貴的咖啡杯笑了，這里，會有很多浪漫的愛情發(fā)生。

開業(yè)，沒有什么客人，三個月過去了，仍舊沒有什么客人，杜粼有些著急了，為什么呢？地段不錯，咖啡不錯，服務也不錯，環(huán)境就更好了，為什么沒有客人呢？已經(jīng)連續(xù)賠了三個月了，月月往里添錢。再挺三個月，不行就轉(zhuǎn)讓吧，杜粼悲觀地想。

三個月很快就過去了，杜粼把“轉(zhuǎn)讓”的字樣帖在玻璃窗上，她看著那兩個熟悉的字，嘆了口氣。

也許自己不適合做這個，想法太浪漫了，做服裝生意怎么樣？杜粼突然來了靈感，自己的審美還是不錯的，到各處淘些個性的服裝放到店里賣，一來滿足了旅游的理想，二來又賺了錢。

服裝店開起來，可是沒有過半年，杜粼覺得太累了，算了算，還是虧本，最后只好忍痛把店再次轉(zhuǎn)讓了出去。

小生意不好做，能不能做點的呢？那天去逛書店，書店人山人海，做文化也好吧！于是咬了咬牙，投了一千萬——大書店，兩千多平方米，上下樓，請了一個曾經(jīng)在出版社工作的女朋友做經(jīng)理。可不到一年，杜粼感覺自己要崩潰了！她不明白，怎么買書賣書的生意還有賒賬的問題，什么書暢銷什么不暢銷還要整天守著網(wǎng)絡去分析，門口看管的那么嚴，怎么還會經(jīng)常丟書？

杜粼忙得不成樣子，整日披頭散發(fā)，連孩子都沒時間管，兒子的學習成績一直下降，老師三番五次找家長……

有一天半夜，杜粼應酬回來疲憊地走進家門，她不經(jīng)意地看見鏡子里的自己，嚇了一跳！這個沒臉沒形的黃臉婆是誰？就在她對自己發(fā)出疑問的時候，手機響了，是書店經(jīng)理，她在電話里焦急地說，倉庫被盜了！

從公安局里錄完筆錄出來的時候，太陽很毒，照得人睜不開眼睛，杜粼突然覺得很無助，很孤獨，回想起沒有離婚的日子，每天除了做家務就是帶孩子，不用想錢是從哪里來，不想成本不想利潤不想損失，不和不喜歡的人打交道……而今，她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好好睡一覺了。

那么，他一直都是這么緊張的吧，一直是這么有壓力的吧，一直都這么無奈的吧，也許更累，因為有家！杜粼突然理解了前夫的不容易，曾經(jīng)的她從來沒有想過，生存會這么艱難！而她曾經(jīng)的男人也從來沒有告訴過她，他有多累，多難！

五

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他在做什么呢？杜粼發(fā)動車子，朝他的公司開去。

還是那個滿是玻璃墻的大廈，杜粼遠遠就看見男人的奔馳車停在那里。男人終于從大廈里出來了，他的眉頭是緊鎖的，杜粼心里咯噔一下，他從前從來沒有讓她見過這樣緊鎖的眉頭，他過得不好嗎？

奔馳車駛進一個別墅區(qū)，杜粼遠遠地跟了進去，男人在一棟房子前停了車，杜粼看見一個女人正站在門口等待著，男人下了車，朝女人走去。男人的眉頭好像早已打開了，他一直朝女人微笑著。

杜粼傻在車里。她突然醒悟，男人不是不累，不是不難，而是把難和累留在了外面，把微笑和平靜給了家。杜粼在這一刻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這個女人并不是她跟蹤男人到酒店時看到那個。杜粼突然想，其實，到現(xiàn)在為止，她也并不能真實地判斷前夫與那個她以為的外遇是什么關系，都說眼見為實，眼見就一定為實嗎？

杜粼坐在車里無力地望著那扇關上的門，曾經(jīng)的她也和那女人一樣，只要在家等待男人回來就可以了。都怪她朋友的告密電話，她居然開始懷疑那個朋友的用心，是對她負責還是適得其反？或者怪自己，如果不跟蹤他，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該有多好！要不就怪那個律師，冷酷的律師，還不就是為了賺那點打官司的錢！

杜粼無法再往下想，甩甩頭，發(fā)動車子，慢慢離去。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明天會是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