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龍是被他的哥哥以扼頸手段弄昏的。當他匆促間離開這個世界時,他并不認識他的哥哥。或者,準確地說,他從來就不知道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據報道,周小龍的哥哥16歲,性格內向,偏執(zhí)而扭曲,因父母離異,他對父親和弟弟長期心存怨恨。這次砸死弟弟,正是經年累月的仇恨于瞬間爆發(fā)的結果。
周小龍生前很愛讀書,遇見鄰居總是點頭或者報以微笑。由于覺得他年紀還小,父母和親戚一直沒告訴過他以前的事情。但是,周小龍的哥哥只比他大3歲,卻必須獨自承擔父親與他人另組家庭的事實。在一個少年人的心目中,感覺被父親遺棄的痛苦是大于一切的,父親并沒有在男孩子最需要父愛的年紀給予他溫暖的陪伴、無邊的包容與持久的支持。在別人異樣的目光里,在近在咫尺的幸福家庭的反差下,吞咽這枚苦果竟成為他在孤獨的成長道路上唯一的功課。
依據九型人格理論,一個孩子對于發(fā)生在家庭中的明顯的被遺棄與忽視可能會采取四種不同的態(tài)度。調停者發(fā)現,雖然他們自己確實被忽略,并且生活在兄弟姐妹的陰影里,但是即便直接表達憤怒,也無人傾聽。他們甚至被夾在彼此的持續(xù)攻擊當中。調停者希望和平,因此他們只有忽略自己的真實需要,他們認為自己無法改變現狀。因此只有把問題擱置,用一些微小的舒適感來替代真實的感覺。觀察者發(fā)現,在被拋棄的境遇當中,他只能接受自己的命運。為了生存,在種種心理干擾之下,他只有選擇逃避,封閉自己的情感,與自己的情感分離。享樂主義者發(fā)現,隨著家庭變故的驟然發(fā)生,他的幸福生活戛然而止。他選擇忘記,在他的記憶中充滿各種美好的事情,有的經過過濾,有的經過精心的修改。為了保護自己,他發(fā)現了其他一些可以使他忘記憎恨與抱怨的事情。悲情浪漫者則以憂郁的方式充分地感知痛苦。他依戀來自父母的關懷和愛護,卻時常無法得到,這讓他的童年充滿憤怒感與缺失感。如果他有幸順利度過了這一段艱難的童年時光,成年之后的他就會投向自我的反面,陷在抑郁情緒中無法自拔。周小龍的哥哥顯然是個“悲情浪漫者”,但是他在成年之前就已被久久掩藏的憤怒之潮擊潰。
周小龍的生命已經無法挽回,他的哥哥雖未成年,但仍需承擔自己應負的法律責任。據報道,周小龍的父母均已住院臥床。此時,我們會忍不住設想:如果周小龍哥哥被遺棄的苦痛感受能夠在更早以前就被成功地化解,是否這一切都有可能扭轉?其實,倘若他的被遺棄感不能得到化解,即便在長大之后,無法釋懷的仇恨也將是一枚隨時可能被引爆的炸彈。因此,在社會轉型、情感荒蕪的時代,能否在個體層次、家庭層次乃至社區(qū)層次,及時發(fā)現和化解種種積聚難平的負面情緒,將是社會生活是否平安和諧的關鍵。
周小龍的哥哥仍是個孩子,在他父親退出他的生活之后,他和他的母親是怎樣生活的,媒體的報道并沒有提供更多的細節(jié)。不過依據一般情況來分析,在父母離異所制造的單親家庭,孩子和他的直接監(jiān)護人之間形成了一種堅固的情感堡壘,他們彼此的愛與某種共同的恨意聯(lián)系在一起。這種變異的情感關系往往來自破碎婚姻中撫養(yǎng)孩子的一方,來自他(她)心中濃烈的受傷害感。孩子不僅要承受父親(或母親)的長期缺失,還要承受另一方的破碎難平的失衡心緒,對孩子的被遺棄感的疏解還要與對其所處家庭的整體輔導相輔而行,這也增加了心理危機干預的難度與復雜性。
周小龍是否應該知道他有一個內心落拓的哥哥?他是否應該知道這個幸福家庭和某個失常的家庭有某種難以斬斷的聯(lián)系?或者說,他是否應該知道這是個并不完美的、甚至有些兇險的世界?也許這個問題沒有固定的答案,但是倘若周小龍泉下有知,他會認為這種隱瞞與他的死有著某種關聯(lián)。這種隱瞞也透露了周小龍父親的一種內心態(tài)度,那就是有意地忽略和遺忘。生活的沉重,心靈的脆弱,都可以成為這種忽略與遺忘的原因。但是,一個以這種消極的方式來面對問題的社會,不是一個成熟和負責的社會?;庖粋€年幼的社會成員的被遺棄感,必須從接納他、關愛他、呵護他開始,否則,整個社會在表層所無情忽視的因素,必將在深層構成對人們的嚴重傷害。但愿我們每一個已經有心靈覺悟經驗的“清新者”,無論專業(yè)心理學工作者、教師、社會工作者抑或鄰里,都能從日常生活的點滴細節(jié)開始,給那些困在負面體驗中的孩子以關愛和支持。
編輯:盧勁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