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教授從北京一家高校退休多年,衣食無憂,可是架不住獨生女兒的勸說,與老伴兒雙雙飛往南半球的新西蘭定居。
一切安頓妥當后,女兒在一家毛利人風味兒的飯店為父母接風洗塵。
飯后,在張教授與老伴兒還陶醉在濃濃的親情之中時,小車已將二老送到住地。女兒說:“為了讓二老早點兒休息,我們也該回去了。”張教授一聽立即愣在那里,感到自己漂洋過海投奔女兒,女兒就這樣將自己扔在這里。已經(jīng)七十有五的張教授與身體不大好的老伴兒頓時有一種莫明的失落感。
老兩口不明白,分開僅幾年的親骨肉,竟也洋化到不顧親情、一夜都不陪他們的地步。兩位初到異國他鄉(xiāng)的老人失眠了,他們屋里屋外看看,這木制的別墅、豪華的家具、耀眼的燈具、房前屋后的花園,一年得多少房租啊?這孩子這幾年掙了多少錢呢?是不是趕上國內(nèi)的部級干部了?難怪這孩子總說衣食無憂的。倆人初來乍到,一切的一切都感到陌生起來。
帶著這些問號,帶著與北京時差五個小時的不適,老兩口沉沉地睡去。當陽光穿透那暖色的窗簾時,張教授怕驚動老伴兒,悄悄起床來到院內(nèi)的小花園,一邊欣賞美麗的花木,一邊呼吸新鮮空氣。2月初的奧克蘭正值夏季,鮮花盛開,街上靜悄悄的,路面平整如鏡,各種標識極其明顯。張教授站在門前仔細觀察,別墅是朝陽的。她努力辨別方向,以在北京的習慣,早晨太陽是在東方升起,可這是南半球,陽光應(yīng)該是在北面。她心里這么想,但就是轉(zhuǎn)不過這個彎兒來。
當?shù)貢r間9點剛過,一男一女兩位中年人很客氣地來到張教授的新家,自稱是社區(qū)派來的。男的是社區(qū)的醫(yī)生,負責兩位老人的身體健康問題,如有什么不適可以隨時打電話。女的問張教授退休后都在家干什么。張教授回答說,做飯洗衣、打掃衛(wèi)生、養(yǎng)養(yǎng)花。來人說,她是社區(qū)派來專為張教授做家政服務(wù)的,每周來一次,幫張教授打掃衛(wèi)生,種花澆花鋤草等以后都不需要老人動手了。說完,她就像自家人一樣問這些家具還滿意嗎,室內(nèi)還有什么活沒干好,她可以幫忙,一切都是免費的。她還很熟練地拉過水管,打開水籠頭澆起花來。張教授老兩口過意不去,一再說這怎么好意思呢,可人家說這是份內(nèi)的工作。
張教授不解,澆花養(yǎng)樹也不需要別人幫忙啊,一定是女兒怕父母累著,花錢雇人來干的。可是這丫頭總說忙,移民一周也沒過來看看。
雙休日晚上9點多,女兒一家三口過來了。女兒一進家張口就說累死了,女婿問二老這幾天還習慣吧。張教授就跟女兒、女婿訴說起這些天的不解。女兒說:“媽,這是在新西蘭,從來的那天開始,你就要適應(yīng)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了?!睆埥淌谏鷼獾卣f:“你怎么總也長不大啊,新西蘭不也得生活嗎,你花錢雇什么家政服務(wù),我又不是走不動?!迸畠赫f:“那是社會福利的一部分,是街道社區(qū)主動派來的?!?/p>
時間久了,張教授才漸漸了解到,出國多年打拼的女兒可不是一個孩子了。
張教授的女兒當初大學畢業(yè)后懷揣著2000美元闖蕩新西蘭,用500美元買了一輛二手車,500美元交租房押金,另1000美元擺地攤做小生意,連飯錢都沒留,一年下來除去各種開銷還有剩余。通過觀察,她意識到這樣只能混個溫飽,要想干一番大事業(yè),必須盡快融入當?shù)亟?jīng)濟管理的上層社會。所以,她憑著在國內(nèi)學過的財經(jīng)知識,再次進入一所大學學習。兩年時間她完成了4年的大學學業(yè),被當?shù)匾患掖瑒?wù)公司招聘為主管會計,憑著出色的工作業(yè)績,她的工資倍增。這時,她不顧公司熱情真誠的挽留,毅然決然地注冊了一家屬于自己的會計公司,招聘多名懂業(yè)務(wù)的員工,并承攬了20多家大型企業(yè)的會計業(yè)務(wù)。張教授的女兒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成了當?shù)赜忻呐畯娙恕?/p>
新西蘭是高福利國家,一切福利費用來源于稅收,你掙的錢越多,納稅的百分比就越高,這里沒有懸殊的貧富差別,所以當?shù)厝硕歼m可而止,沒有“工作狂”。而張教授的女兒卻發(fā)揚了國內(nèi)的工作作風,成了納稅大戶,所以她很快就住進“富人區(qū)”,一切享受免費待遇。不但如此,她是獨生女,根據(jù)當?shù)氐囊?guī)定,她的父母也享受到養(yǎng)老移民的優(yōu)厚待遇。
張教授的老伴兒由于水土氣候不服,不到一個月就病倒了。張教授按照醫(yī)生留下的電話打過去,社區(qū)醫(yī)生片刻趕到。他一番檢查和詢問病情后,也沒與張教授商量,就叫來一輛急救車,說要送病人住院治療。張教授急忙說:“什么也沒收拾啊。”社區(qū)醫(yī)生說:“什么都不用,也不用陪護,醫(yī)院什么都是免費的?!睆埥淌谶€是不放心地跟去了。入住后,果然有醫(yī)生護士陪護,他們自我介紹說是老人的主管醫(yī)生、主管護士和專職陪護,還說如果不滿意,患者可以自選醫(yī)護人員,院方肯定會滿足患者要求的。
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女兒又不來,張教授又是第一次到洋人醫(yī)院,哪有不著急的。晚上,院方工作人員遞上菜單,張教授心情不好,也不問為什么,人家說一個菜名,她就“yes”一聲,那個拿菜單的年輕女郎走時還客氣地笑了笑。
結(jié)果到開飯時,人家推車送來了10個菜,這時張教授才明白,原來那一個個“yes”就是同意上菜。張教授不知道,這里患者、家屬可以免費就餐。那送菜的小姐當初還以為這家要來很多人呢。
當晚,女兒趕來,說這家醫(yī)院不用陪護,一切都由院方負責,絕對不會讓老爸受委屈。她動員張教授回家休息,要是不放心就隔兩天過來看看,沒有必要一天到晚呆在這里。
人類生存的基本條件是衣食住行。移民到新西蘭后,張教授說借了女兒的光,房費、水費、電費、醫(yī)療費全免,只剩下穿衣吃飯了。張教授一天到晚最大的活兒就是去離家不到500米遠的一家超市購物。時間久了,她與在這兒居住的老人們?nèi)闪伺笥选T瓉?,這個老人區(qū)的住戶都與張教授的情況大同小異,不是自己上班時對國家貢獻大,就是兒女是納稅大戶。她開玩笑說:“我們都是受政府重點保護的對象。”
張教授最大的樂趣就是與這些老人相處,她教人家華語,人家教她當?shù)乜谡Z。
盡管張教授在異國他鄉(xiāng)過上了全新的“共產(chǎn)主義”生活,但是心里還是有戀國的濃濃情結(jié)。她說,她是中國人,最愛看的電視還是中國頻道,最愛講的語言還是華語。
(責任編輯 劉景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