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認(rèn)識他的時候，我還是個心高氣傲的小女子，大學(xué)畢業(yè)不足兩年，自己闖蕩北京，滿懷著抱負(fù)和夢想，就連抬頭看國貿(mào)大廈，我都會萌生出這樣的想法：“將來總有一天，我會擁有這樣一座建筑?！蹦莻€時候，我信心滿滿，整個人就像上足了發(fā)條的機械手表，一刻不停地向前走。遇到他的時候，正是我工作最忙的階段，身為平面設(shè)計師的我接了很多活兒，最忙的一次，10天內(nèi)做完一個大型的墻體設(shè)計，報酬10000元。他也許就是被我的上進(jìn)和努力所吸引，在我最忙碌的時候，他盡其所能地幫我做一切事情，甚至包括洗衣做飯。就這樣，我被他感動了。

在我們認(rèn)識的第十個月，我和他牽手走進(jìn)了那充滿幸福氣息的婚姻登記處。新婚的甜蜜自然誰都有，然而真正走入柴米油鹽的生活，夫妻之間的磕磕絆絆就像兩個齒輪相互磨合，一不小心，就會脫扣。

結(jié)婚頭一年，他對我很好。他是警察，工作比較忙，可無論怎么忙，中午和晚上他都會抽出時間回來給我做飯。每到周末，我在看電視，他則搬個小板凳，坐在電視機前洗衣服。對他做的一切，我照單全收，覺得一切理所應(yīng)當(dāng)。平時稍有不如意我就對他哭鬧，但他的脾氣像石頭一樣堅硬，他不懂得我撒嬌、取寵般的哭鬧，他覺得我是沒事找事。于是，我們開始爭吵、打鬧。

相處久了，對方的缺點也越來越明顯。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嫁給了他的關(guān)心和照顧，還嫁給了臭襪子、舊煙缸和響徹夜空的呼嚕，而他也開始頭疼我們的爭吵。一次激烈的爭吵之后，我拿出結(jié)婚證開始撕，他則叫嚷著要去離婚。聽到“離婚”這兩個字的時候，我沒有哭，用塑料袋裝上被我撕爛的兩本結(jié)婚證，扯著他去了民政局。結(jié)果，工作人員看我那么沖動，都在調(diào)解。他卻木頭人一樣不說話，狠狠地看著我，然后說沒帶警官證，理都不理我，自個兒先走掉了。后來我獨自回了家。

日子就這樣亂七八糟地過著，我哭過，笑過，鬧過。我嫌他不心疼我；嫌他的收入少；嫌他長得難看。我不知道為什么結(jié)婚之前看到的都是他的好，而結(jié)婚之后，看到的卻都是他的不好。磕磕絆絆走過了一年，我覺得自己再沒有了剛結(jié)婚時的幸福，他也不再稱呼我寶貝，也不再小心翼翼地關(guān)心我了。

■

第二年，由于工作需要，他去了另一個城市。中國有句老話，“小別勝新婚”。開始的時候我覺得兩地分居挺好。他一個月回家一趟或者我過去一趟，每次我們彼此都很熱情地盼望著對方的到來，感覺還不錯。

可時間長了，問題就凸現(xiàn)出來了。我們每次相見，都會有一段時間的“適應(yīng)期”，有時候在一起的兩三天都很難適應(yīng)對方。比如我喜歡安靜，有一點動靜就睡不好，可他總是打呼嚕。于是，為了他打呼嚕的事情，我們吵得天翻地覆。

我們的婚姻在這樣的煙火氣息里慢慢熬著，就像爐子上的一鍋粥。我不知道這種煎熬的結(jié)果會是什么？也許最終會是一鍋愛意濃厚的好粥，也許會糊掉，再也不能吃了。

第三年，因為兩地分居，我生出了太多的寂寞和抱怨。很多個夜晚，我一個人伏在床上哭泣，我不知道自己的婚姻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我想要的是朝朝暮暮，舉案齊眉，我不要將大好的青春在孤寂中空耗，我把所有的抱怨通過電話線傾訴給他。最初他還聽我訴苦，然后安慰我，后來他拒絕接聽我的電話，開始在電話里對我吼叫。

最后，他說：“我一聽見你在電話里哭就頭疼，你別給我打電話了?！蔽衣犃水惓鈶崳悴换貋?，難道我連打個電話嘮叨嘮叨都不可以么？

寂寞真的是可以殺死人的，它讓我心生旁騖，我開始把情感寄托在一些朋友身上，比如一個認(rèn)識了五年的中年男人明，我們的感情是單純的，至少最初是。明愿意幫助我解除煩惱，并且他有的是時間。因為他的陪伴，我感覺自己越來越開心。

可明的陪伴，在2008年的春節(jié)終結(jié)了，明離開北京回了老家。我又開始哭泣，那半年，我甚至懷疑自己得了抑郁癥，每時每刻都想逃離無望的婚姻。于是，我打電話給明，求他跟我說說話，明背著自己的老婆接聽我的電話。但最終紙包不住火，明的老婆發(fā)現(xiàn)了他和我的關(guān)系。她打電話對我說：“他不是你的救世主，你不要再打擾我們了?！?/p>

從此，明從我的生活里銷聲匿跡。面對現(xiàn)實，我能夠做的，只有獨自承受一切。

■

2008年春節(jié)過后，我來到愛人所在的城市，我決定拯救自己的婚姻。然而迎接我的，除了他漠然的臉，還有我不曾預(yù)期的打擊。就在我小心翼翼地修補婚姻時，我發(fā)現(xiàn)他的手機里，竟存著很多曖昧的短信。他在短信里叫那個女人“小老婆”，他關(guān)心她的衣食住行。就在他跟我說他沒時間聽我說話，沒時間給我打電話的那些個夜晚，他竟然都在和這個女人發(fā)著甜蜜的短信。

我的世界就在那一瞬間倒塌了，我從沒想過老實木訥的他會背叛我？我沒日沒夜地哭，像怨婦一樣到處訴苦，恨不得寫他的大字報到處張貼。他默默地承受著我的報復(fù)，最后他還是跟我說，我們離婚吧。但我舍不得他，我不想和他離婚。雖然我罵他，抱怨他，恨不得吃了他，可那都是因為愛，我愛他，所以我容不下他絲毫的背叛。

后來，我打電話給那個女人，終于弄明白，他們沒有越軌，只不過是沒見過面的網(wǎng)友。我心平氣和地和我的愛人談了好幾次，我把我的經(jīng)歷告訴了他，包括明。我想，我們是該開誠布公地談?wù)劻?，他說他不過是悶得慌，想找個人說話。也許，他的悶，如同我的寂寞一樣吧。

在他說要離婚的日子里，我發(fā)了很多天的呆，我整日不說話，不再哭，也不再鬧，也不回去工作。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我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更不知道未來的婚姻究竟該如何是好。他卻被我嚇壞了，開始擔(dān)心我的健康，甚至帶我去看心理醫(yī)生，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救贖，救贖自己，救贖婚姻，或者干脆放棄。

在沉悶了一段時間之后，我決定給自己最后一次機會，也是給他最后一次機會。這一次，我決定改變自己，嘗試著去做一個賢妻良母。如果這樣的我，還不能讓他滿意，那么我想我真的沒有能力去維持這場婚姻了。而他也說，他盡力了，可他怎樣都不能讓我滿意，是啊，我們也許都盡力了，如果這一次還不行，那么，就好聚好散吧。

■

我在他呆的城市開了一個小店，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我不再叫囂自己掙錢比他多，不再抱怨他忙碌沒時間。我開始學(xué)習(xí)做飯，在他忙碌的日子里，自己照顧好自己，同時也學(xué)著照顧他，給他和我自己洗衣服、整理家務(wù)。那種心情，是我人生歷史上從未有過的，我花一天的時間去包粽子，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他吃到我包的粽子時驚訝的表情。我每天花一個小時去伺候他喜歡的20多盆君子蘭，我想愛屋及烏，我應(yīng)該學(xué)著喜歡他喜歡的東西。我還開始學(xué)著給他買衣服買鞋，我也不再將“女權(quán)”掛在嘴邊，這并不意味著我要做舊時代的賢婦，我只是想讓他知道，我想和他——好好過日子。

在我的改變里，他慢慢地開始“變軟”。以前，他的脾氣硬得像塊石頭，無論我說什么他都聽不進(jìn)去，無論我怎樣他都不關(guān)心。而如今，他開始一點點地變回最初那個他。有一天，他從單位回來，進(jìn)門之后從口袋里摸出一個蘋果給我，我好奇地問他哪里來的，他說上班的時候同事給的。我的眼淚瞬間就涌滿了眼眶，他的愛終于回來了，他終于又時時刻刻地惦著我，想著我了，哪怕是一只普通的蘋果。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我學(xué)會了熬粥、炒菜、煲湯、蒸饅頭，學(xué)會了真實地生活。在他辛苦勞累一天回家之后，我會給他端上飯菜，在他加班深夜回家之后，我也會給倒頭就睡的他脫鞋脫襪子，擦臉洗腳。而當(dāng)我生病的時候，他也會給我做飯帶我去醫(yī)院，給我蓋被子，抱著我睡。這樣的日子，也許才真的是“相濡以沫”吧。而我所有的信心和希望，也就在這樣平靜如水的日子里慢慢回復(fù)。

年輕的時候，我們都喜歡把“愛”掛在嘴邊上，到如今，我終于明白：愛，不是說出來的，是做出來的。而在愛的溝溝坎坎里，沒有人是你的救世主，就連愛情中的那個人，也不是，只有你自己可以拯救自己，拯救愛情。在婚姻的歲月里，為了他，把自己的棱角磨掉，為了他，去做一個好女人，成就他的幸福，也成就了自己的幸福。

（編輯/黃婉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