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對于藝術修養(yǎng)問題，很多人在漸漸淡化甚至默然視之，并且存在著很多的誤讀。但藝術修養(yǎng)并不是人生的一層可有可無的涂料，它是一種生命的獨特存在狀態(tài)，一種具有重大實質性意義的人格力量 。在紛繁復雜的現(xiàn)代社會中，逐層漸高的藝術修養(yǎng)必將使你的生命別具深刻與厚度。

[關鍵詞]藝術修養(yǎng) 藝術直覺 藝術形式

在現(xiàn)在的社會生活中，人們越來越傾向于把創(chuàng)造有價物質財富的能力作為個體區(qū)別于群體的級別標簽，而對于藝術修養(yǎng)問題，多數不搞藝術的一般人早已漸漸淡化甚至默然視之。那么，對藝術修養(yǎng)的重視問題是不是就真的不重要了呢 ？關于藝術修養(yǎng)一直存在著很多誤讀。

一、藝術修養(yǎng)是可有可無的

在我們民族的歷史上，很少有正規(guī)提倡藝術修養(yǎng)的時候。本應屬于藝術范圍的文辭詩作，竟長期成為科舉手段，結果藝術人格不得不在利祿人格、官場人格的威懾下變得疲弱不堪?！都t樓夢》中賈政帶領一批文士清官視察新落成的大觀園，需要應景題額，比較下來，顯然是那為懶于學業(yè)、年輕稚嫩的寶玉藝術修養(yǎng)最高，但一路只聽見賈政對他的呵斥聲，這可看作是中國封建社會中藝術修養(yǎng)和藝術人格處境的象征。我們歷來焦急地呼喊著軍事修養(yǎng)、政治修養(yǎng)、經濟修養(yǎng)，很少有呼喚藝術修養(yǎng)的，因為它太缺少實力了。從人類發(fā)展總體而論，軍事、政治、經濟等再重要，也帶有手段性和局限性，惟獨藝術，貫通著人類的起始和終端，也疏通著每一個個體生命的童年和老年，天賦與經驗，敏感與深思，內涵與外化，在蘊籍風流中回蕩著無可替代的屬于人本體的偉力。

一個富于藝術修養(yǎng)的人，盡管他的外在境遇未必良好，他的內在精神生活一定比別人豐盈而充滿活力。他永遠不會真正地寂寞，但丁、莎士比亞、卡夫卡、屈原、李白、曹雪芹永遠與他相伴。他永遠不會枯窘，他會用貝多芬的耳朵、畢加索的眼睛去諦聽和審視。于是大千世界變得那么富麗，他自己也變得富有。一般的人過得再富有再安逸也就是一個一般的人生，而他，全部人生節(jié)奏都被古往今來的藝術大師們充實過協(xié)調過了。因此，他是匯集著人類的全部尊嚴和驕傲活著。他的一個小小感受，很可能是穿越千年歷史而來，而且還將穿越漫長的未來歲月。他往往童心未泯，真誠的用自己的真心，為越來越精明老滑的人類社會維系住一個永恒的童話世界。

一個有藝術修養(yǎng)的人，不管他擔任什么工作，總會比其他人更能體諒人，更仁慈，更幽默，更易展現(xiàn)個性，更瀟灑從容。許多軍事家、政治家、企業(yè)家能以他們的輝煌業(yè)績產生廣泛的震懾力，但他們身上最具魅力的地方，卻往往是那一份藝術素質。

如此說法，藝術修養(yǎng)也可以定義為一種生命的獨特存在狀態(tài)，是一種具有重大實質性意義的人格力量，而不是人生的一層可有可無的涂料。

二、藝術知識就是藝術修養(yǎng)

關于藝術修養(yǎng)還有一種誤解，即把藝術知識等同于藝術修養(yǎng)，甚至教育機構也把藝術知識當作提高藝術修養(yǎng)的基本途徑。結果，我們經常遇到這樣的人：一提起某個畫家，能夠滔滔不絕地講他的幾個創(chuàng)作時期，以及每個時期的基本特點，但一旦讓他們站在這個畫家的面前，卻默然以對，根本沒有出現(xiàn)審美投入；到一個風景點，能夠隨口背誦一首又一首吟詠此景的古詩，但他自己對風景卻沒有什么感受，背誦一通便匆忙走過；看一出傳統(tǒng)戲，能夠如數家珍的說出這出戲的題材來源，改編歷史，種種掌故，但如果要問一句“今天的戲好看不好看”，他卻難以作出明快的第一判斷……這一切我們早已習以為常的怪現(xiàn)象，便是長期以來以藝術知識代替藝術修養(yǎng)所造成的。

一個有高度藝術修養(yǎng)的人當然會有比較豐富的藝術知識。但是，藝術修養(yǎng)的根基并不在藝術知識中。藝術知識是對已發(fā)生過的藝術現(xiàn)象的理性記錄，其本身是非藝術的。這正像知道歐洲戰(zhàn)爭史常識和拿破侖生平的人未必有真正的軍事修養(yǎng)，因為他所知道的這些知識是歷史的而非軍事的。藝術知識，只是藝術修養(yǎng)大題目下的一種后補性、擴展性的內容。

一個人在提高藝術修養(yǎng)過程中，不能不在古今中外的藝術作品中長期玩味留連，這就自然而然地積累了一些藝術知識。有時，為了深化對藝術作品和藝術家的領悟力，人們也會把某段藝術史系統(tǒng)的了解一下。但是，只要是有藝術修養(yǎng)的人，他在接觸藝術的過程中往往不會向學習數學史一樣冷靜，而一定會投入自己明快的愛憎裁斷，調動足夠的審美聯(lián)想，甚至還會引發(fā)自身創(chuàng)造的激情。這樣，他也就把藝術史的學習藝術化了，這種學習，與嚴謹的學問要求距離甚大，所學到的常常是染有很大主觀性的“非純凈知識”。

三、對藝術理論的熟知就是藝術修養(yǎng)

總體而言，藝術理論的構架理所當然地矗立在審美經驗的基礎之上；但從具體的社會分工和歷史承傳而言，藝術理論有可能成為一項獨立的職業(yè)，而前代的理論成果又往往被后代直接繼承，不在經過審美經驗的重新過濾。這樣，久而久之，必然會造就一批奇怪的人：他們的職業(yè)是用極概括的語言在理論高度上說明藝術，而實際上他們并不懂得藝術。

在有些大理論家如康德、黑格爾身上，具體的審美感受已獲得提升和升華，這很容易使有的人產生誤解，以為他們對美的高層次論述全是行而上學的概念推演。其實，只要真正深研過他們的理論就不難發(fā)現(xiàn)，他們的審美經驗不僅是豐富的，而且無疑是他們全部理論闡述的基地和參照系。因此，審美經驗貧乏的人是不可能讀懂康德、黑格爾關于美學和藝術的論述的。反之，立足于深厚的審美經驗，倒反而能較好地領會他們所說的不少道理。不幸之至，現(xiàn)在有些學校的教育常常脫離審美經驗而條條縷析理論，把學生們折騰得非常可憐，漸漸變成貧于審美的奴隸。他們于是疲憊地忙碌于藝術家派別的區(qū)分，作品要旨的提煉和創(chuàng)作方法的歸納。其實正如我們要去頤和園玩，暢快地玩就是，并不是非要弄明白頤和園的準確經緯度，地質構造類型等。

尤其是很多現(xiàn)代人認為，藝術就是震撼的感知，就是光怪陸離的感官刺激，就是粉飾過的所謂人生哲理……其實藝術就是藝術，藝術是代表個人生存空間的另一種語言符號，是作者表露或抒發(fā)個人情感的工具，是感知交流的特殊語言，是心靈獨白向外宣泄的文化載體，是人生修養(yǎng)境界的真實表露。藝術最大的特質就是記錄，如同文字一樣，記錄下創(chuàng)作者的探索和追求、痛苦與歡樂、掙扎和解脫、絕望和重生、生離和死別。藝術兩個字本身沒有什么特性可言，在藝術的領域沒有絕對的對與錯，沒有固定的美丑定律，沒有永遠的傳統(tǒng)和前衛(wèi)。

那么藝術修養(yǎng)究竟有哪些成分結構呢？分而述之，大致有以下五點：

藝術修養(yǎng)的基礎是藝術直覺。有了藝術直覺，那么前面所說的藝術知識則全盤皆活；反之，則全盤皆死。藝術直覺主要是指一個人對美所產生的全身心的迅捷敏感。幾乎不必經過思考，你就能立即對眼前的藝術作品產生激動、震顫、厭惡、舒暢、煩膩等等感應，既靈敏又強烈，一個人的這種感應未必是高水平的，但是只要有這種感應的存在，才能使藝術知識、藝術理論與每一個活體生命接通血脈。培養(yǎng)藝術直覺的根本途徑，只能是反復而廣泛地欣賞藝術作品，擴而大之，進而欣賞生活中蘊涵著種種藝術潛能的美色。這種欣賞，是人與作品之間的一種奇妙對晤，只要是自己有親切感、愉悅感的作品，就要盡力投入，以求獲得更深切的領悟。為此，切實而有高水平的欣賞指導文章，往往比大部分的理論著作更能有利于人們藝術修養(yǎng)的提高。

藝術直覺的對象既是藝術直覺又是藝術形式，但藝術形式的重要性需要進一步強調。藝術修養(yǎng)在某種意義也可看成是對藝術形式敏感度的修養(yǎng)。一個人對一出戲、一幅畫中的現(xiàn)實社會產生了深深的感動，并不能說明這個人對戲、畫的欣賞已有足夠的修養(yǎng)。真正有藝術修養(yǎng)的人，必然會敏感于舞臺造型、唱腔設計、色彩韻律、線條結構等等形式強度，并在這種強度的震波中來領受其中的蘊涵。我們的藝術欣賞常常被作品的社會內容分析完全取代，隨之而來，所謂藝術修養(yǎng)也常常是“挖掘”作品意義和社會內容的本事。鑒于此，我要特別強調形式感在藝術修養(yǎng)和藝術直覺中的至高地位，認為缺乏形式感受的所謂藝術修養(yǎng)大多是藝術領域之外的另一種修養(yǎng)。

藝術修養(yǎng)是一種社會性的人格素質，因此，又不能因強調直覺而把它看成是一種純個體的東西。藝術修養(yǎng)有一些起碼公認標尺，因此，需要先把自己的個體人格首先經歷一次“從眾”機制的陶冶。凡屬全人類公認的世界藝術名作，要強迫自己投以積極的審美態(tài)度，學會欣賞，以取得這種社會性修養(yǎng)的基石，然后再來伸拓強悍的個體感受。在這里，藝術修養(yǎng)遇到了一個從個體到群體，再到個體的三段式演進路程。從個體直覺出發(fā)，再把直覺社會化、群體化、歷史化、世界化，由此才可進入第三步，即在新層次的個體閃耀。讀點書，了解點藝術史，聽一點藝術理論，大體上屬于第二階段上的事，既不是起點，也不是終點。

藝術修養(yǎng)是一種釋放性情懷，一個有高度藝術修養(yǎng)的人，當然有他的審美重心，但又會發(fā)散出極為開闊的輻射網，使他的審美重心有寬大而繁多的側翼。他一定會對中等水平以上的許多藝術作品都發(fā)生興趣，而不會把自己的審美感受禁錮在一個狹小而高雅的框范里。

說到底，藝術修養(yǎng)是一種在審美范疇內感悟生命的能力。歷代藝術家匯聚著自己時代的人們的生命信息，通過一代又一代有藝術修養(yǎng)的接受，構成了生命的強力傳遞。屈原、李白、曹雪芹、歌德、肖邦、羅丹……靠著人們的藝術修養(yǎng)活到今天，而今天的人，則又靠著藝術修養(yǎng)汲取著前代大師們的生命能量。因此，人們對于藝術形式的直覺，實際上也是對生命形式的驚喜。在這個意義上，藝術修養(yǎng)與生命意識、人生感悟直接有關。

誠然，意識博大精深，包羅萬象，但藝術修養(yǎng)的提高方法并非虛無和無路可循。不妨在舉世公認的名作中，選一些最合自己心意的作品反復品位玩賞，所謂“書讀萬遍，其意自見”，藝術作品賞析亦如出一理。然后慢慢擴大品賞范圍，在擴大過程中自然而然增加一點藝術史知識。對各種藝術形式進行了切實分析的文章和有關藝術家的傳記也可讀一些，力求設身處地，體察藝術家的心情和情感。讀的多了，自然也會有比較和批判。凡是自己在藝術欣賞過程中真正產生了強烈感受的，都應思考一下原因，尋找自己生命與藝術生命之間的對應關系。

以上是培養(yǎng)藝術修養(yǎng)的基礎，在此之后，各人可以根據不同情況進一步拓展，也可接近康德，也可許身現(xiàn)代派，也可沉潛文物古跡。很多人常常在沒有打基礎的情況下紛亂進入后期，造成“無根基推進”的悲劇，始終未能與藝術真正結緣。

不要把自己定位于藝術領域的番邦夷人，在假日或某個機會偶爾到精神家園小憩一番定會使平日的行政煩器、人事喧嚷、滔滔名利、爾虞我詐立時凈化。傾聽自己最純的心跳，不久，就會走進一種清空的啟悟之中，流連忘返。這決不是空乏的安慰和精力的耗散，而是秉承文明基礎上真正的現(xiàn)代生活。逐層漸高的藝術修養(yǎng)必將使你的生命別具深刻與厚度。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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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河北廣播電視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