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中初三（2）班的班長秦貓貓同學(xué)有三大理想。

排名第一的是：做一個出色的巫婆。

徐豆豆一聽就罵：“秀逗，這年頭，搞封建迷信是要被抓起來的！”

“咦？”秦貓貓說，“你這人怎么一點(diǎn)文化也沒有，這和封建迷信是兩回事嘛，你聽說過哈利·波特被誰抓起來沒有？”

“那才是兩回事嘛！”徐豆豆大喊大叫起來，“你是真實(shí)的，哈利·波特是虛構(gòu)的，沒文化的人是你才對！”

“徐豆豆變態(tài)了！”秦貓貓氣乎乎地對時漆說，“自從她數(shù)學(xué)考了個五十八，我看她就開始不對勁了！”

“呵呵呵?！睍r漆溫和地笑著問她，“那你另外兩大理想是什么呢？”

秦貓貓看了時漆一眼，很慢很慢地吐出四個字來：“不——告訴——你——”

“嘿！”時漆說，“咱倆誰跟誰啊，你還搞得那么神秘？”

“你油嘴滑舌地干什么！”秦貓貓很不講道理很兇地罵道。

時漆不敢說話了，把數(shù)學(xué)書往她面前一推說：“不是說這里不懂嗎？你先做做這兩道題試試？”

秦貓貓把食指指頭豎起來，再倒下來，直直地對著書面，嘴里念念有詞。

時漆奇怪地說：“你干嗎？”

“看看我的魔法能不能讓它自動解出答案！”

“天啦！”時漆把書迅速地一合說，“秦貓貓，我看你和徐豆豆沒什么兩樣哦?！?/p>

秦貓貓縱聲大笑著走開。走到教室門口，她就止住了笑。她當(dāng)然沒有變態(tài)什么的，她只是不想做那兩道題，所以才和時漆開這么一個玩笑。時漆是如此美好單純而向上的好孩子，秦貓貓常常會想，時漆簡直就是被自己帶“壞”的。

管妖妖飛快地從操場那頭跑過來，喘著氣對秦貓貓說：“班頭，老羅有請?！闭f完了，不懷好意地抿著嘴笑了一下。

N中有著全市最好的教學(xué)樓，可辦公樓卻破舊得相當(dāng)有水平，二層的小樓，木樓梯，踩上去咯吱咯吱響，讓你疑心它很快會塌掉。秦貓貓推開老羅的門，小聲地喊了一聲：“羅老師?！?/p>

老羅從作業(yè)本里把頭抬起來示意她進(jìn)去，秦貓貓一眼就看到了老羅桌上的那本雜志，她立刻就明白應(yīng)該是那本雜志惹禍了。那是一本在全國知名度很高的青春雜志的最新一期，雜志的封面上有一行醒目的大字：透明日記之親愛的時漆。

見秦貓貓走近了，老羅用手指用力地敲著那花花綠綠的封面，惡狠狠地對秦貓貓說：“我需要你的解釋！”

秦貓貓咬著手指有些艱難地說：“創(chuàng)作而已啦……”

“有名有姓，創(chuàng)作？”老羅提高聲音說，“秦亞南，你是班長，你有沒有想過這篇文章帶來的不可估量的負(fù)面影響？你簡直就是在宣揚(yáng)早戀有理，你簡直讓我痛心疾首！”

“呀！真是對不起哦?！?/p>

天地良心，秦貓貓道歉是真心的，可是老羅卻被進(jìn)一步激怒了，她說：“你看看你，現(xiàn)在都是什么態(tài)度！你還要不要直升了？”

秦貓貓不知道該說啥，眼睛死盯著辦公室前面的那堵墻，那里居然貼了一張洗發(fā)精的廣告畫，上面是長發(fā)飄飄古怪精靈的周迅。

直升，這是個很敏感的問題。

大家都認(rèn)為，秦貓貓是最有資格直升的。品學(xué)兼優(yōu)嘛，她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的一個好孩子。

可是現(xiàn)在，一篇發(fā)在雜志上的文章讓老羅不得不重新審視她的得意門生。

“這種東西寫來有什么意思？”老羅雙手發(fā)抖地翻開貓貓的文章，指著文章的最后一句念道：“親愛的時漆，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大肥婆，你還……要不要我了？你自己聽聽你自己聽聽，這像一個中學(xué)生該寫的文章嗎？”

“不像?！鼻刎堌堈f，“不過真的是創(chuàng)作，只不過一時興起，借用了他的名字?！?/p>

“別唬我！什么叫日記？小學(xué)一年級你就知道什么叫日記！”

“我……”對呀，上面是寫著透明日記，可是那是編輯加的啊，秦貓貓欲辯無言。

旁邊三班年輕漂亮的朱老師很喜歡貓貓，她過來解圍，笑著把雜志接過去看了一會兒，夸貓貓說：“寫得不錯啊，很流行的小資文學(xué)嘛。”

“你！”老羅直朝朱老師瞪眼睛。

朱老師連忙笑著說：“不過呢，呵呵，在雜志上公開發(fā)表是有些不妥了，我們學(xué)校看這本雜志的人還挺多的呢?！?/p>

“我投著玩的，沒想到會發(fā)表?！鼻刎堌垘е^續(xù)解釋。

“編輯發(fā)稿前難道不通知你嗎？”

“通知了……我當(dāng)時一高興，就忘了有影響這回事情了?！鼻刎堌堈f，“不過我用的是筆名，應(yīng)該不會有多少人知道的吧?！?/p>

“全校都知道你叫秦貓貓！”老羅把雜志往桌上重重地一甩，沒好氣地說。“你叫我說你什么好？”她唉聲嘆氣著，眉毛都快擰成了繩。

一向聰明伶俐的秦貓貓這回也確實(shí)沒有了主張，只好抱歉地看著老羅。

“從今天起，你少跟時漆接觸！”老羅說，“我要打個電話跟你媽媽好好聊聊?？飚厴I(yè)了，別人不惹事你倒給我惹起事情來了。”

“嗯。”秦貓貓低聲說。

“去吧，去吧！”老羅無力地朝她揮揮手說，“下午還要考物理?！?/p>

秦貓貓如釋重負(fù)地走出來，時漆在離教學(xué)樓不遠(yuǎn)的小操場邊上站著等她，見她近了，小心翼翼地說：“老羅沒把你怎樣吧？”

“別跟我說話！”秦貓貓朝他喊，“我們從今天起不可以說話！”

“啊？”時漆說，“咋了？”

“反正你不要理我！”秦貓貓說完就往教室的方向走去。時漆緊跟上來說：“大小姐，你不要這樣一驚一乍的行不行？”

“要注意影響，”秦貓貓把眼睛瞇起來說，“以后有事我們回家發(fā)E-mail?！?/p>

時漆還是一副不明白的樣子。秦貓貓把那本雜志往他身上一扔說：“對不起啦，是我闖禍啦?！?/p>

說完，貓貓拔腿就跑進(jìn)教室里去了。

剛坐下，徐豆豆就晃過來對她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校門口報(bào)刊亭的雜志被買光了，大家都想讀一讀美女作家秦貓貓的日記?！?/p>

“5555。”秦貓貓欲哭無淚，“消息怎么會傳得這么快？”

“誰讓你想當(dāng)作家想瘋了，活該！”

“天地良心。”秦貓貓說，“我當(dāng)時就想著稿費(fèi)了，忘了讓編輯改個名字，不然就不會有這種麻煩了！”

“財(cái)迷！”徐豆豆罵完了不甘心，又加上兩個字，“花癡?！?/p>

說到這里時漆從外面進(jìn)來了，他手里捏著那本雜志，沒說什么，坐到自己位子上看起書來。

放學(xué)到家打開電腦，QQ亮了，第一條信息就是時漆發(fā)來的：“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什么？”貓貓有些不明白。

“日記是私人的東西，你居然拿出去發(fā)表！”

“那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寫了我，我就要管！”

秦貓貓的眼淚汪在眼眶里，字噼嚦啪啦地打過去：“全天下就你一個時漆嗎？你的名字是專利嗎？我想用就用！”

“不講道理了不是？”

秦貓貓氣得把電腦關(guān)掉了。

門鈴響，是媽媽回家了，她手里也是那本雜志，估計(jì)是在樓下的報(bào)刊亭買的。秦貓貓現(xiàn)在一看那雜志就頭暈。只好先開口為強(qiáng)：“老羅向你告我狀了吧？”

媽媽把雜志放到茶幾上，問：“時漆就是你們班上成績最好的那個男生吧？”

“還行。”秦貓貓說，“他數(shù)學(xué)特別好?！?/p>

“你這日記……”媽媽說，“我剛才站樓下看完了，寫得倒不錯，就是最后這句好像有點(diǎn)……”

“對不起，媽媽。”秦貓貓說，“我承認(rèn)這事情我做錯了，不過我和時漆，也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樣子啦，這不過是一篇文章而已，可是編輯非要把它叫做透明日記，所以它就一不小心成了日記了?！?/p>

“羅老師很生氣?！眿寢屨f。

“你呢？”秦貓貓怯怯地看著老媽。

“我也有點(diǎn)。”老媽把雜志收起來說，“算了，馬上就要中考了，我也不想影響你的情緒，有什么事考后再說吧，這事我先替你瞞著你爸，你自己好自為之?！?/p>

媽媽的口氣里，大有秋后算賬的味道。

秦貓貓回到自己的房里看書，書上的字變成了怎么也抓不住的小蝌蚪。她把頭抱起來，逼著自己不去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可是那些事還是不停地往她的腦子里鉆。她想起自己寫那篇文章是在春天的一個晚上，那天是她的生日，放學(xué)的時候時漆讓她留下來，遞給她一個很丑很丑的小兔子跟她說生日快樂。時漆真是緊張啊，鼻尖上全都是汗珠，他聲音抖抖地說：“我還是第一次送女生禮物呢，也不知道你喜歡還是不喜歡?！?/p>

“還好啦?！鼻刎堌埼⑿χе侵怀笸米幼叱隽私淌遥Σ换仡^去看那個跟在自己后面的男生。很多人都忘了她的生日，可是時漆卻記得。雖然大家都說時漆和秦貓貓是有點(diǎn)不一樣的朋友，可實(shí)際上時漆是那種不會表達(dá)自己的男生，他用盡心思送出的這個生日禮物讓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變得更加微妙起來。于是，在那個溫暖和幸福得有些無以復(fù)加的春天的夜晚，秦貓貓?jiān)陔娔X前輕松自然地寫出了那段文字，真的不是日記，或者，只是寫一些字表達(dá)一下自己的心情和感受而已。寫完后就貼到了那家雜志的論壇上，第二天就收到了編輯的信：“你的稿件被錄用，歡迎繼續(xù)來稿。”

可是秦貓貓?jiān)趺匆矝]有想到，文章發(fā)出來，事情卻變成了這個樣子，就連時漆自己，或許也認(rèn)為是貓貓對他“愛的表達(dá)”吧。想起時漆語氣里的責(zé)備，猜想他說“日記是私人的東西，你居然拿出去發(fā)表”的時候應(yīng)該有的那種表情，秦貓貓真恨不得去買下所有的雜志統(tǒng)統(tǒng)燒掉！

“是腦子秀逗哦?！彼谧鳂I(yè)本上一筆一劃用力地寫道：“秦貓貓你腦子秀逗哦?！睂懲炅?，把那張紙撕得粉碎，換一張白色的紙給黎北北寫信，信只有短短的幾句話：

黎北北，我郁悶哦。

我郁悶得快要瘋掉了哦。

讓中考來得更猛烈些吧。

也許考完了，這一切就會過去了。

PS：你最近沒有換女朋友吧。

再PS：我恨他。

再再PS：其實(shí)也蠻恨我自己。

黎北北是秦貓貓多年的鄰居，他很帥，在北京電影學(xué)校念書，有望某一天因?yàn)槟骋徊繎蚨蔀閲H大影星。秦貓貓并不是追星族，她對黎北北的傾訴只是一種習(xí)慣，小的時候黎北北就喜歡陪她玩，“貓貓”這個外號還是他起的呢。雖說現(xiàn)在有了E－mail，秦貓貓還是喜歡給黎北北寫真正的信，黎北北偶爾也回真正的信給她，還在信里夾上在北京拍的照片，讓管妖妖和徐豆豆她們看了尖叫聲繞梁三日不絕。

秦貓貓?jiān)缟仙蠈W(xué)的時候繞路經(jīng)過郵局把這封信寄掉了。

她知道黎北北不會回，黎北北已經(jīng)一年沒有給她回過信了。不過貓貓還是堅(jiān)持著寫，差不多一個星期一封，黎北北的樣子對于她來說，從來也不用想起，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

她甚至認(rèn)為自己和時漆成為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兒不一樣的朋友，也只是因?yàn)闀r漆的眼睛和黎北北很像，這一點(diǎn)秦貓貓上初中的第一天就發(fā)現(xiàn)了，那時候黎北北剛?cè)ケ本┥洗髮W(xué)，鄰居家再也聽不到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隔壁陽臺上的大球鞋也像長了翅膀一樣飛走了。

黎北北就這樣在貓貓的生活里消失了。只是聽說，他總是在換女朋友，黎北北的媽媽在樓道里對著貓貓的媽媽嘆氣說：“管不了他了，還是像貓貓這樣好，又乖又聽話哦?！?/p>

胡思亂想著，快騎到學(xué)校的時候，貓貓看到了等在校門口不遠(yuǎn)處的時漆。她低著頭把車騎得飛快，可是還是被時漆給抓住車把攔了下來。

“讓開！”秦貓貓說，“你不要發(fā)神經(jīng)。”

“昨晚老羅打電話到我家了?！睍r漆說。

“?。恐v什么？”

“她講我們本來都有希望直升，可是你現(xiàn)在寫了這樣的文章，學(xué)校會對我們印象不好，所以……”

“我真是對不起你?！鼻刎堌堈f，“瞧，我該怎樣才能把欠你的還了呢？”

“貓貓不要這樣子好不好？”時漆說，“我是想你最好還是直升，因?yàn)槲铱隙嫉蒙?，要不你到老羅家送點(diǎn)禮，老羅資格老，在學(xué)校說話還是挺有份量的。”

“你的意思是我肯定考不上？”秦貓貓火冒三丈。

“也不是啊，”時漆急起來，“我是希望我們都能在N中，這樣不是很好嗎？”

“好什么好？”秦貓貓說，“我要走了，給別人看見像什么！”

時漆低聲說：“那篇日記我看了。”

“你再提那日記我K你。”秦貓貓說完，腿一蹬車，騎出老遠(yuǎn)去了。

教室門口，一個外號叫沒穩(wěn)定的調(diào)皮男生正在那來回晃悠。見了秦貓貓就做出一副要哭的樣子說：“太感人了，我昨晚把它抄在了我的日記本里哦?！?/p>

“讓開?！鼻刎堌堈f。

沒穩(wěn)定不讓：“美女作家，咱們同學(xué)三年，什么時候你也寫篇日記給我呀？”

秦貓貓咬著牙說：“等你死的時候，我寫訃告?！?/p>

“哇，美女作家你也太狠了吧?！?/p>

“你再喊一聲美女作家試試？”

一向不知死活的沒穩(wěn)定喊了。

秦貓貓一拳出去，打在沒穩(wěn)定的鼻子上。那一拳很重，血立刻從沒穩(wěn)定的鼻孔里飛濺出來，沒穩(wěn)定一定是眼冒金星，站也站不穩(wěn)，好在剛剛進(jìn)來的管妖妖適時地扶了他一把。

“班長打人??！”管妖妖說，“秦班長你吃錯藥了？”

秦貓貓想管妖妖說得沒錯，自己是吃錯藥了，才會寫那樣一篇莫名其妙的鬼東西。所以當(dāng)她再次被老羅請進(jìn)辦公室的時候她也這么說自己。老羅問：“你這些天到底怎么回事？”

秦貓貓板著臉說：“我吃錯藥了?！?/p>

朱老師笑得什么似的：“你這丫頭，怎么說話來著？”

“初中三年，你是大家的榜樣！”老羅說，“怎么快要畢業(yè)了卻抽起風(fēng)來了？”

“晚節(jié)不保。”秦貓貓說。

“再油嘴滑舌！”老羅用力拍著辦公桌。

秦貓貓就哭了。

在辦公室哭這種事，秦貓貓從小學(xué)一年級起就沒干過，老羅終于停止了聒噪，還是朱老師同情她，帶她去洗了把臉。

黃昏的時候，心情沮喪的秦貓貓把頭放到徐豆豆肩上說：“你說，我是不是最近跟什么犯沖啊，怎么老是不順呢。”

“你一直太順了，好歹也把順讓點(diǎn)給我們呵?！毙於苟构竟镜匦χf，“眼淚有屁用，哭給誰看啊，指望時漆心疼你呀?！?/p>

“這個人抹去了?！鼻刎堌堈f，“他壓根就瞧不起我?！?/p>

“是真的？”徐豆豆故意逗她，“說到要做到的哦。”

秦貓貓沉默了。

一周后，直升的名單公布了，出乎大家的意料，最有希望的時漆和秦貓貓都不在名單內(nèi)，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三個同學(xué)。老羅宣布的時候秦貓貓一直用眼睛盯著物理書，提醒自己一定要做到面無表情，不然，就該給別人看笑話了。

回到家里，忍不住上了好多天沒上的QQ，時漆的QQ亮著，秦貓貓知道他在等自己說話，于是說：“對不起，一篇日記毀了你的大好前程?！?/p>

時漆過了很久才回：“貓貓，你太過驕傲?！?/p>

“那又怎樣？”

“會吃虧的。”

“那又怎樣？？”

“沒什么?！睍r漆說，“好好復(fù)習(xí)吧?！?/p>

說完，他的QQ暗了下去。

快要畢業(yè)的日子，秦貓貓?jiān)诎嗌媳M量維持著原樣，跟管妖妖吵嘴，和徐豆豆打鬧，回答問題正兒八經(jīng)，復(fù)習(xí)起來奮不顧身。當(dāng)然也和時漆講些無所謂的話，但只有貓貓自己知道，自己已經(jīng)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了。

她給黎北北寫信的時候說：“我已經(jīng)脫胎換骨了?！?/p>

黎北北這回總算回信了，他說：“女大十八變，正常正常?！?/p>

他并沒有提到他自己，秦貓貓只是聽黎北北的媽媽說，他已經(jīng)在一個著名大導(dǎo)演的戲里混到一個男二號的角色了。

這世界就是這樣，有人歡喜有人愁。

秦貓貓心酸地想，再見面的時候，黎北北沒準(zhǔn)已是炙手可熱的大明星，而自己該讓黎北北失望了。

中考，秦貓貓考得出人意料地一敗涂地，拿到成績的那天她總感覺像是在做夢，班里語文上一百分的有十個人，而語文成績一向最好的秦貓貓卻只拿到九十八分。平時就差的物理更是考了個落花流水。

總分離N中的錄取線，差了2分。

如果上擴(kuò)招，除了找人，還要交2萬。

樓道里，這回是媽媽對著黎北北的媽媽嘆氣說：“我們家亞南這次是發(fā)揮失常，她的成績我是知道的，不至于這么差！”

徐豆豆說：“你跟編輯姐姐去要這兩萬塊，要不是她發(fā)表了你的文章，你也許明正言順就直升了哦?！?/p>

秦貓貓很努力地笑著，不想讓任何人看出她的難過。

時漆說得對，她太驕傲，所以必須付出驕傲的代價。

時漆以全校第一名的總分驕傲地升上了N中，他在QQ上留了很多很多的言給秦貓貓，秦貓貓硬著心腸沒有點(diǎn)開看，索性把QQ都刪掉了。她不要同情，不要安慰，甚至不要理解。以往的一切，抱著那只丑兔子走回家的黃昏，都只是青春最甜美的幻覺，幸福之后，徒留疼痛。

一個人走在夏日悶熱的大街上，忽然有人敲她的背。秦貓貓回頭，面前一帥哥一靚妹，不認(rèn)得。

“悶頭悶?zāi)X的做什么呢？”帥哥問。

那笑容有點(diǎn)熟了，不過依然想不起來是誰。

“我是你北北哥呀！”帥哥大叫起來說，“貓貓你丟了魂了？”

哦，竟是黎北北。他把手放到旁邊美女的肩上說，“我女朋友，安然?！?/p>

安然是個很漂亮的北方女生，頭發(fā)長長的，腿長長的，跟黎北北說話的時候，笑得甜甜的。

“呀?！鼻刎堌堈f，“你像是整過容。”

“胡說八道！”黎北北敲秦貓貓頭一下說，“郁悶公主，我剛一回家就聽說你考砸了？”

秦貓貓扁扁嘴說：“你不回信就算了，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哦，你就是常常給北北寫信的那個妹妹呀。”安然伸出手說，“認(rèn)識你很高興?！?/p>

秦貓貓夸張地在牛仔褲上用力地擦擦手，這才和安然相握。握手的時候她看著黎北北，黎北北真的不像黎北北了，他曬得賊黑賊黑，有點(diǎn)像古天樂。

“嘻嘻?！卑踩恍ζ饋恚靶∨?，我們一起去游泳？”

“不去了?！鼻刎堌堈f，“我可不想做電燈泡讓黎北北揍我。”

黎北北咧著嘴笑：“還是貓貓了解我?！?/p>

轉(zhuǎn)過身秦貓貓就想哭，她居然沒認(rèn)出黎北北來，她幻想過很多次和黎北北重逢的畫面，可是沒有一次是這樣的。

人生多么無奈，縱然是這么熟悉的朋友，有一天也會變得這么陌生。

就是這條街，黎北北曾經(jīng)牽著她的小手走過。

那時候，貓貓上小學(xué)一年級，黎北北上六年級，大家都說，貓貓有哥哥，不可以隨便欺負(fù)的。黎北北總是做出哥哥的樣兒對貓貓說：“要做個好姑娘呵，什么都要拿第一。”

什么都要拿第一。

很多年了，秦貓貓一直為此而奮不顧身地努力著。

可是有一天，她居然會認(rèn)不出黎北北。

秦貓貓的淚終于流了滿臉。

等到哭的痕跡消除后秦貓貓回到家里，正好接到徐豆豆的電話：“喂，時漆約你出來玩呢?！?/p>

“好啊?！鼻刎堌堈f，“這回去哪里？”

“哦？……以為你會不答應(yīng)。”

“怎么會？考得不好也沒什么呀，以后考大學(xué)再見分曉嘍?！?/p>

“嘻嘻，你心情這么好，可不可以替我解答內(nèi)心的謎團(tuán)?！?/p>

“你說。”

“你那兩大理想到底是什么？”

“呵呵，第一，做個好姑娘。”秦貓貓說，“第二，做個快樂的好姑娘。”

“什么呀！”徐豆豆顯然不滿意，“這也算理想？”

但秦貓貓說的真的是真的。這是七歲那年，六年級的黎北北牽著秦貓貓走進(jìn)小學(xué)的大門的時候?qū)η刎堌堈f過的話。這個理想太卑微，卑微到不好意思跟別人提起。然而直到今天，秦貓貓才明白，有很多時候，理想往往就是這么簡單，要實(shí)現(xiàn)，卻要用一生去努力。

秦貓貓知道自己會繼續(xù)努力下去，她在今天終于知道，其實(shí)沒有什么是忘不掉的，過去再美好再刻骨銘心，原來也只是過去。

至于災(zāi)難和痛苦，也大抵應(yīng)該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