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6個月以來,這已是霍小美第7次收到來自丁堤的禮物了,從項墜到手機鏈到現(xiàn)在這只深棕色的小羊皮鑰匙包。
每一次,霍小美都曾推托,雖然丁堤優(yōu)秀到足以成為女子春夢的主宰,可,他是上司,更要命的還是已婚上司。她一貫的清高,遠離說辭,不想因著這些不明就里的小禮物,將自己拋進是非的漩渦。她是見過丁太太的,一個目光透徹的女子,城府再深的人,往她面前一站,都會自感成了透明的玻璃人。
可,每一次推托,都是失敗的,丁堤路過她辦公區(qū)隔斷時,總是把手里的東西順勢一放,深深一笑,就走開了,她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追過去問,丁先生你為什么要送我禮物吧。
在丁堤麾下混了4年,霍小美對丁堤除了欣賞再無惡感,當然,也就下屬對能力卓越上司的仰慕與欣賞而已。
第一次收到禮物,霍小美曾忐忑了許久,都不敢抬眼看丁堤的目光,唯恐他會借著禮物,做出些讓她尷尬的剖白,后來,她又收到了第二份第三份甚至更多的禮物,那些會令她惶恐的剖白,他沒說。
直到某天,她在寫字樓停車場遇見丁堤,鼓起勇氣,問他為什么總是送自己禮物,丁堤瞄了一眼遠處擁塞的街道,輕描淡寫地笑著說都是出去參加活動時贈送的紀念品,不值錢的仿貨,又不適合他一大男人用,索性就順手給她了,讓她不必把它們當成禮物惦記著。
霍小美也笑著說:怎么不拿回家送給太太?問完這句話,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唐突,好像在居心叵測地刺探人家夫妻感情似的。
好在,丁堤并沒在意,半是玩笑半是調侃地說:送我太太?你饒了我吧,你想讓她把這一件件東西都編成桃色故事硬往我頭上扣???我可不想浪費那么多唾沫去解釋。
霍小美想起丁太太時常做賢良狀到公司幫丁堤收拾辦公桌,其實,誰都看得出來,她不過是打著賢良的旗號做不定時搜查就是了。
望著丁堤遠去的車子,霍小美兀自搖了搖頭,覺得他活得好生辛苦,過了一會,又覺得有些不對,寫字間有多少女孩子啊,為什么他總要送給自己呢?
霍小美的臉微微有些發(fā)熱,不敢再深想下去。
2
周一,丁堤照例忙成了沒頭蒼蠅,進進出出都在不停地講著手機,路過霍小美辦公桌時,突然作想起樣,敲了敲霍小美的桌子:下午,你替我把這份文件送給李總。
說著,把一只文件夾放在霍小美桌上就走了。
李總,霍小美是知道的,一干練而雍容的中年女子,和丁堤合作多年,經(jīng)營一間聲勢浩大的傳媒公司。
下午,霍小美去送資料,李總接過文件,兀自看著,間隙里接了不少電話,仿佛忘記了霍小美還在一旁等她簽字后把文件帶回去。
霍小美等得無聊,干脆發(fā)短信玩,幾個短信來回后,頓覺得辦公室里靜了下來,抬眼,就見李總正怔怔地看著自己,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霍小美拘謹而禮貌地笑了一下,李總的臉上竟慢慢地綻開了笑容:霍小姐。
霍小美以為文件簽署好了,忙站起來,李總也站起來,一身幽香地從大板臺后面轉過來,笑著問:知道我為什么看你嗎?
霍小美矜持地搖了搖頭,心想千萬別是慫恿我跳槽。
李總拍了她胳膊一下:覺得你很美。
霍小美忙說謝謝,小聲問文件簽署好了沒?李總拉著她坐下,說簽文件還不是一抬手的事,然后問霍小美有無男友,霍小美笑著說暫時還沒遇上合適的。
李總就笑了,希望霍小美不要介意她的直接,因為她想做一次紅娘。
3
李總果真安排了一次相親會,男方是個眉硬目朗的年輕男子,經(jīng)營一家不大但貌似很有前途的網(wǎng)絡公司,其實,霍小美本不想來的,只是李總做事過于隆重,先是告訴了丁堤,又代他們定好了桌子,丁堤勸她說,人家一番好心,哪怕是做個樣子也要去坐坐的。
霍小美就去了,李總想得倒也周到,生怕兩個年輕男女因陌生而冷場尷尬,她和丁堤各自浪費了一晚作陪,期間,丁堤和李總各自不惜余力地夸贊著霍小美和該男子,見兩人漸漸有了話題后識趣撤離。
男子很健談,和霍小美雜七雜八地聊了一晚上,霍小美暈頭暈腦地聽著,直到分手,才想起來,只記得他姓謝,經(jīng)營一家網(wǎng)絡公司,至于公司的地址和他的名字,都模糊得要命。
好在,第二天他就來了電話,請霍小美去看話劇,說真的,霍小美對他的印象還不錯,便去了,兩人吃完一頓簡單的西餐,霍小美就知道了他的名字:謝家濤。
看演出時,霍小美悄悄地看他,輪廓清晰,鼻子挺拔,他的余光也飄過來,遇到一起,兩人會心地笑了一下,他的手就越過來,輕輕暖暖地握了她的手,只是握了她的手,再無其他。
從劇場出來,兩人的手還是牽在一起的,一蕩一蕩的。后來,在街邊的欄桿處,謝家濤把她圈在胸前,很認真地看著,看著看著就笑了,伏下頭來吻她,霍小美本能地躲避了一下,沒躲過,很快,就迎合了他的吻?;粜∶篱]著眼睛,心想,進展太快了,他會不會因此而看低自己呢?
那晚,謝家濤執(zhí)意要送她回去,霍小美不肯,生怕他送到了會要求上樓喝杯咖啡,她不想進展得太快,更不想到了樓下再拒絕讓他尷尬。
謝家濤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也沒再堅持,目送她乘的計程車遠了,才去停車場提車子。
4
霍小美和謝家濤的愛情進行得很順利,偶爾開玩笑,她會和謝家濤說,曾經(jīng)想過各種各樣的愛情,唯獨沒想過去相親。謝家濤說他也是,真沒想到自己的終身竟然會交代在相親桌上,在他以往的印象里,相親桌是處理垃圾愛情的地方。見霍小美聽得一愣一愣的,謝家濤自知話重了,就抱著她說:偶爾也會有人誤把珍珠當魚目扔進垃圾筐,譬如她比如他。說完,兩人就笑成一團。
一次,兩人一起聽音樂時,謝家濤突然拿起她的手機,擺弄著手機鏈說好別致,是不是什么人送的?霍小美怔了一下,就如實說了,想,反正自己和丁堤之間清白如水,照實了說,反倒更坦然些,謝家濤怔怔地聽著,突然問:你真信了?
霍小美莫名其妙:什么真信了?
謝家濤帶著淺淺的醋意說:你真相信參加活動的單位會把昂貴的鉑金手機鏈當贈品發(fā)放?
霍小美嚇了一跳:怎么可能是鉑金的?仿的吧。
謝家濤便告訴霍小美,他在國外修習過兩年稀有金屬專業(yè),這點專業(yè)知識還是有的,謝家濤倒也沒再難為她,只是默默地摘下手機鏈:如果你不介意,等我買條更好的給你。
霍小美拿過手機鏈,愣愣地看了半天:怎么會這樣?
謝家濤沒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霍小美突然地有種被審視的不舒服。
5
霍小美把丁堤送的禮物收在一起,按照上面的品牌標識一一帶到專賣店去咨詢,爾后,大吃一驚,鑰匙包和錢包全是名品行貨,而那些所謂仿造金屬的掛件,無一例外是鉑金或彩金。
霍小美抱著這一堆貨真價實的昂貴禮物,一下子失去了方向,突然地不知該怎樣處理才好。還回去?她用過了。不還?她受不起這樣重的情義。也頓然間明白了謝家濤的醋意,是啊,誰會相信一個男人會毫無目的地送這么多昂貴的禮物呢?
霍小美正想著怎么跟謝家濤解釋清楚呢,丁堤出事了。
他和李總在酒店開房,被太太堵在了床上,三個平時極有修養(yǎng)的人在酒店里鬧成一團,連警察都驚動了。
一連幾天,丁堤沒來上班,公司亂成了一團,沒了管束,大家要么撒了歡地玩網(wǎng)絡游戲,要么擺八卦龍門陣。只有霍小美陷入了長久的恍惚,一點一滴地理清了那些禮物的來處,也明白了很少把目光往下看的李總為什么要熱情地給自己當紅娘,原因只有一個,那些禮物,是她送給丁堤的,因為丁太太心細如絲,丁堤既不敢把這些東西帶回家又不能留在辦公室抽屜里,索性,順手送了她,而她去李總辦公室送文件時,李總認出了她的手機鏈是自己送給丁堤的禮物,于是,李總對她與丁堤之間的關系有了猜測,便安排了霍小美和謝家濤的相親,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盡快地把霍小美送進其他男人懷里,以這樣的方式消滅情敵于不動聲色。
恍然大悟的霍小美把這一切坦誠給了謝家濤,原以為他會意外,卻沒有。
謝家濤平靜地說,這些,他在相親之前就知道了,他之所以去相親,不過是答應幫李總個忙,幫她查清霍小美和丁堤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
霍小美的心,嗖地就冷了,喃喃著道這樣啊。
謝家濤點了一支煙,慢慢地抽著,說:對不起。
霍小美仰頭,盯著謝家濤的眼睛:原來,這是一場早有蓄謀的戲。
謝家濤似乎有些難過,低低地說了聲對不起。
霍小美一字一頓:你們真讓我惡心。
謝家濤突然一把抱住她,死死地攬在懷里:對不起,我的愛,沒有演戲,我想知道你和他的關系,只是想確定,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唯一。
霍小美掙扎著仰起頭,看這個英武的男子,拼命想:要不要相信他一次?要不要相信他一次?
(責編 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