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學(xué)畢業(yè)后留在了外地工作，每次回家看望父母，給父親的禮物都是一些吃的東西。因在我的記憶里，父親對物質(zhì)生活要求不高，對服裝更是不感興趣，他常年都是一身工作服，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肯買衣服。直到有一天我才發(fā)現(xiàn)，我并不了解父親。

那是我婚后的第一個春節(jié)，我和妻子早早就開始計劃回家的事宜，關(guān)于給老人的禮物，我完全放手由妻子去操辦，我相信女人辦理這些瑣事一定比男人更周到。

臨出發(fā)前的一天，妻子大包小包地進(jìn)了屋。我一看，都是給我家人買的禮物，妻子一樣一樣地拿出來給我看，母親的、父親的、哥嫂的、弟弟的、大侄兒的，所有的人都照顧到了。在這一大堆禮物中，值得一提的是妻子給父親買了一件樣式新穎的休閑上衣。我拿起來看了看，對她說：“買這個干啥，父親不喜歡穿?！逼拮釉尞惖乜粗遥骸安粫?？誰不愛美呢！”我說：“既然買了，那就帶上吧，父親要是不高興，可別怪我?！?/p>

我說這話是有原因的。記得父親的一件毛衣磨得不成樣子，母親沒經(jīng)他同意，就花了十九元錢幫他買了一件新毛衣。十九元錢在七十年代末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父親一看就發(fā)火了，好一頓數(shù)落母親不會過日子，我從沒看到父親發(fā)那么大的火。那件新毛衣愣是放了兩年，在母親把父親那件舊毛衣扔掉之后，父親才不得不穿上新毛衣。

這樣的事情不止一次，每次母親給父親添置新衣服，父親都要發(fā)脾氣，倔強的父親經(jīng)常是一身洗得發(fā)白的工作服。母親無奈地嘆著氣對我們說：“你爸爸就是脾氣犟點，可他心眼好啊，你們長大了要好好孝敬他?！?/p>

父親不喜歡新衣服在我腦海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參加工作后，多次給父母買禮物、寄東西，卻從沒給父親買過衣服，這次看到妻子買的衣服，不知道父親會有何反應(yīng)呢。

歸心似箭，長長的列車載著我和妻子回到了家，迎接我們的是濃濃的親情。把禮物一一拿出來分給大家后，我拿出了送給父親的新衣服，心里卻有點忐忑。

父親一反常態(tài)，拿起新衣服在身上比來比去，笑得合不攏嘴，口中說：“我這輩子也沒穿過這么好的衣服，兒子有出息，我這輩子值了！”

聽到這里，我心里突然感到無比的內(nèi)疚。我自認(rèn)為了解父親，其實我從來都不懂得他的心。在那些個艱辛的日子里，以父母的收入供養(yǎng)我們兄弟三人，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根本不允許父親講穿戴，他和母親把省下的每一分錢都積攢起來，留給了兒子，在我成家的時候，父親還給了我一筆不小的安家費。

父母含辛茹苦地把我們供養(yǎng)成材，他們卻老得駝了背，再漂亮的衣服也掩蓋不了他們蒼老的身影，而我這個渾小子，直到昨天還認(rèn)為父親不喜歡新衣服。

在歲月的長河里，那些閃著光亮的記憶浪花翻滾著，時光從父母的鬢角悄然滑落，帶走了他們的好時光。從那一刻起，我終于知道了父親心底的“秘密”：父親原來也愛美！

（編輯·姚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