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召平是位謙謙君子。是我讀《聊齋》時,想像那些書生時的樣子,有善良之心和心高之氣,女生們肯定喜歡他。我記得多年前我們之間初次交往的情形,他話不多,略帶細軟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說,在不多的交談中,都是談具體的事情,給我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那幾年里,我或多或少地跟他聯(lián)系了幾次,我們都在繁冗的生活中平靜地過著,有時候還從朋友那里聽到他的消息,沒什么大事,每個人都這么過著。
時間過的真快,差不多五年吧,我們好像也見過幾次面,但他從來沒有被人遺忘過。有一天,我偶然在雜志讀到馬召平的一組散文,讓我著實吃驚,幾年不多見,文章大變樣,滿是意氣風(fēng)發(fā)了。我記得那時他寫他的馬家莊的事,他寫村里的變遷史和生命的生息死亡,在沉靜的敘述中那種力量一下子抓住了我,是如此的快意人心。接下來,我跟他打過一次電話,但我沒有急于表達我對他散文的直接感受,我們只談了些生活中那些零碎的東西。事情過去了一段時間,時間漸漸沖淡了我那時的感受時,他忽然有一天帶人轉(zhuǎn)來他新寫的一疊散文打印稿,我對他散文的認識又逐漸清晰起來。他是個心懷敬畏之人,還有顆敏感的心,故鄉(xiāng)在他紙上層次分明,在中國不多的個人故鄉(xiāng)里有獨特的意義。我有時想唐詩里李白的故鄉(xiāng)是月亮,陶淵明的故鄉(xiāng)是菊花,而他的故鄉(xiāng)是什么呢?他沒有告訴我。在他的寫作里我讀到的可能是一條河流,或者是一個大院、那些樹和生命生生滅滅的人和牲畜。有人的寫作是要回到他生活的故鄉(xiāng)去,比如福克納建構(gòu)的小鎮(zhèn)和卡夫卡虛擬的城堡,馬召平的寫作是要回到哪里的故鄉(xiāng)呢?他是在重新返回童年記憶的背景里,是要回到他整個精神的故鄉(xiāng)里,那是他個人命運交錯的出發(fā)地?;氐焦枢l(xiāng)的寫作——這個“故鄉(xiāng)”可能是你生活的地方,也可能是你的出生地,還可能是你精神的高處。這樣有根的寫作,不會有浮躁之氣,是不斷下潛的過程,也許是我們寫作正在努力尋找的結(jié)果。
馬召平還喜歡惠特曼和博爾赫斯的作品,惠特曼是底層的草根寫作,而博爾赫斯是典型的知識寫作,但這并不矛盾,因為他們的寫作都是震撼人類靈魂的寫作,它留給人的是生命的思考和疼痛。我拒絕任何給散文貼上標簽的寫作,但這不意味著個人的寫作沒有立場,恰恰是有立場的寫作,獨立于別人的寫作,在這個時代更顯得尤為珍貴。讀馬召平的散文,讓我想到他紙上孤獨的故鄉(xiāng),一個人的影子,他把美好和理想沉浸在他的文字中,他把那些看起來極其平常的事,不加修飾地寫出來,并寫得開闊,有意味,還有大愛,我覺得這樣的寫作是值得我學(xué)習(xí)和期待的。
回到我跟他交往中,我覺得他在寫作上是個有追求的人,有許多想法,他不說出來,但他認真地寫出來;許多事情,他總在默默地去做,結(jié)果總是讓我肅然起敬。我正是這樣一步步地加深對他作品和人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