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所”字及“所”字結構在古代漢語中使用頻率較高，是古代漢語語法研究中的熱點。在“所”字詞性和“所”字結構的分析上，學界一直存在著較大的分歧?！秴问洗呵铩吩谖膶W上和史料上都有很高的研究價值。本文旨在對《呂氏春秋》中“所”字及“所”字結構做全面調查，以期對古代漢語語法研究有所幫助。

關鍵詞：《呂氏春秋》 “所”及“所”字結構 詞性 功能 結構

“所”字在古漢語中出現(xiàn)頻率較高，“所”字的用法又比較復雜，是古漢語語法中頗難理解的一種語法形式。因此，研究“所”字對我們更好地學習古代漢語、掌握古代漢語語法非常重要?！秴问洗呵铩肥怯蓱?zhàn)國末年的呂不韋組織門客們集體編纂的雜家著作?！秴问洗呵铩芬粫械摹八弊止渤霈F(xiàn)866例，本文旨在對《呂氏春秋》“所”字及“所”字結構作全面調查，以期對古代漢語語法研究有所幫助。

一、結構助詞“所”

“所”與動詞、形容詞或動詞、形容詞短語結合后，改變其性質，成為名詞性短語；“所”與介詞結合，再與動詞或其短語結合，構成名詞性短語，這樣的“所”稱作結構助詞，這兩種短語都可稱作“所”字結構。

在《呂氏春秋》中，“所”字結構共有794例。根據(jù)構成成分的不同，可以將其分為兩種類型：“所+動”結構和“所+介+動”結構。

（一）“所+動”結構

1.“所+動”結構的構成，共453例。

“所+動”結構中的“動”包括單一動詞和動詞性短語兩類。根據(jù)“所+動”結構中“動”的不同，可以將其具體分為“所+單一動詞”“所+動賓短語”“所+動詞性狀中短語”和“所+動補短語”等四種類型。

1）所+單一動詞，共323例。

這里的單一動詞是相對于動詞性短語而言的。動詞性短語在使用時，都有其他成分與其相連并用，如動賓短語中賓語的存在，狀中短語中副詞等狀語的存在，而單一動詞沒有其他成分與其相連，它單獨用在“所”字之后與其構成“所”字結構。例如：

（1）所嗜不同，故其禍福亦不同。（孟夏紀第四·誣徒）

（2）故眾正之所積，其福無不及也；眾邪之所積，其禍無不逮也。（季夏紀第六·明理）

（3）精氣一上一下，圜周復雜，無所稽留，故曰天道圜。（季春紀第三·圜道）

（4）意氣宣通，無所束縛，不可收也。（季春紀第三·論人）

2）所+動賓短語，共45例。

（5）戎人生乎戎、長乎戎而戎言，不知其所受之。 （孟夏紀第四·用眾）

（6）使治亂存亡若高山之與深溪，若白堊之與黑漆，則無所用智，雖愚猶可矣。（先識覽·第四察微）

例（5）中的“受之”意為接受它，例（6）中的“用智”意為使用智慧，都是動賓短語和“所”結合起來作謂語動詞的賓語。

3）所+動詞性狀中短語，共77例。

這類結構中充當動詞狀語的詞語有兩類：一是副詞，一是能愿動詞?！八?副詞+動詞”的“所”字結構共有38例。進入這類結構的副詞有“不”“甚”“未”“弗”等四個，其中“不”有少數(shù)據(jù)查原文例，“甚”6例，“未”2例，“弗”1例?！八?能愿動詞+動詞”的“所”字結構共有39例。進入這類結構的能愿動詞有“能”“欲”“可”三個，其中“能”9例，“欲”24例，“可”6例。例如：

（7）凡生于天地之間，其必有死，所不免也。（孟冬紀第十·孟冬）

（8）王子光曰：“其貌適吾所甚惡也。”（孝行覽第二·本味）

（9）故論人無以其所未得，而用其所已得，可以知其所未得矣。（有始覽第一·務本）

（10）此五人者之所以為王者佐也，不肖主之所弗安也。（貴直論第三·不茍）

（11）王曰：善！此寡人所欲聞也。（慎大覽第三·順說）

（12）其所以接智、所以接不智同，其所能接、所不能接異。（先識覽第四·知接）

（13）白圭聞之，曰：“無所可用者，意者徒加其甑邪？”（審應覽第六·應言）

4）所+動補短語，共8例。

（14）欲與惡，所受于天也，人不得與焉，不可變，不可易。（仲夏紀第五·大樂）

（15）天生民而令有別，有別，人之義也，所異于禽獸麋鹿也，君臣上下之所以立也。（先識覽第四·先識）

2.“所+動”結構的功能

“所+動”結構是名詞性短語，在句中能夠充當主語、謂語、賓語、定語等。

1）作主語，共163例。

（16）所嗜不同，故其禍福亦不同。（孟夏紀第四·誣徒）

（17）寡人之所說者，勇有力也，而無為仁義者。（慎大覽第三·順說）

以上作主語的“所+動”結構中，有的前面有名詞或代詞修飾，如例（2），修飾語和“所+動”結構之前還可以加助詞“之”， 之后附“者”字， 如例（4），“者”字表示語音上的停頓，是語氣助詞。

2）作名詞謂語，共42例。

（18）破臣之國以免君之國，此臣之所難也。（季秋紀第九·審己）

（19）吳王之無道也，子之所見也，諸侯之所知也。（仲冬紀第十一·忠廉）

（20）性者，所受于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孟秋紀第七·蕩兵）

名詞謂語前可受否定副詞“非”的修飾，如例（20）。

3）作賓語，共244例。

（21）耳聞所惡，不若無聞；目見所惡，不若無見。（仲春紀第二·仲春）

（22）邑人守門爭表，表加植，不得所賞。（似順論第五·慎?。?/p>

4）作定語，共4例。

（23）此七君者，大為無道不義，所殘殺無罪之民者，不可為萬數(shù)。（孟秋紀第七·禁塞）

（24）翟人攻衛(wèi)，其民曰：君之所予位祿者，鶴也。（仲冬紀第十一·忠廉）

例（23）“所殘殺”修飾“無罪之民”，例（24）“君之所予”修飾“位祿”，后附的“者”字，表示語音上的停頓，是語氣助詞。

（二）[所+介]+動，共329例。

“所”字先與介詞結合，再與動詞或其短語結合，構成“[所+介]+動”結構，表示動作行為的憑借、原因或涉及的對象等。根據(jù)“[所+介]+動”結構中介詞的不同，將其分為“所以+動”“所為+動”“所由+動”“所自+動”“所從+動”“所與+動”六種類型。

1.所以+動，共285例。

“所以+動”結構在句子中經(jīng)常表示動作行為的原因、方法、憑借或工具等。

1）表示原因

（25）關尹子曰：“知子之所以中乎？”答曰：“弗知也?！?（季秋紀第九·審己）

（26）人有傷之者曰：“公息忌之所以欲用組者，其家多為組也?！保ㄓ惺加[第一·去尤）

（27）若夫期而不當，言而不信，此殷之所以亡也。（慎大覽第三·貴因）

例（25）“所以……者”表示“……的原因”，在句中作賓語，前面有定語修飾。例 （26）“所以……者”表示“……的原因”，在句中作主語，謂語是對主語中動作行為發(fā)生原因的解釋，主謂兩部分是前果后因。例（27）“（此）所以……也”表示“這就是……的原因”，是對前述動作行為的解釋，是前因后果。

2）表示方法或措施

（28）伯禽將行，請所以治魯。（孟春紀第一·貴公）

（29）杜赫以安天下說周昭文君，昭文君謂杜赫曰：“愿學所以安周?！保ㄊ咳菡摰诹沾螅?/p>

例（28）、（29）兩例中，“所以治魯”“所以安周”即“治理魯國的辦法”“安定周國的辦法”。

3）表示憑借或工具

（30）冠，所以飾首也，衣，所以飾身也。（開春論第一·審為）

（31）善棺槨，所以避螻蟻蛇蟲也。（孟冬紀第十·孟冬）

（32）凡十二紀者，所以紀治亂存亡也，所以知壽夭吉兇也。（季冬紀第十二·序意）

例（30）、（31）“所以”表示動作行為的憑借，例（32）表示工具。

2.所為+動，共15例。

“所為”用于動詞前，表示動作行為的原因、目的或對象。

（33）今世之惑主，多官而反以害生，則失所為立之矣。（孟春紀第一·本生）

（34）今修兵而反以自攻，則亦失所為修之矣。（孟春紀第一·本生）

（35）凡吾所為為此者，所以明君臣之義也，非從易也。（恃君覽第八·恃君）

例（33）（34）表示動作行為的原因，例（35）表示動作行為的目的。

3.所由+動，共11例。

“所由”用于動詞前，表示動作行為發(fā)生的緣由。

（36）萬物皆被其澤，得其利，而莫知其所由始。（孟春紀第一·貴公）

（37）故君子之說也，足以言賢者之實、不肖者之充而已矣，足以喻治之所悖、亂之所由起而已矣。（先識覽第四·正名）

4.所自+動，共13例。

“所自”用于動詞前，表示動作行為產(chǎn)生的途徑。

（38）爭斗之所自來者久矣，不可禁，不可止。（孟秋紀第七·蕩兵）

（39）士與圣人之所自來，若此其難也，而治必待之，治奚由至？（先識覽第四·觀世）

5.所從+動，共3例。

“所從”用于動詞前，表示動作行為發(fā)生的處所、途徑或時間。

（40）曰：“是吾劍之所從墜?！保ㄉ鞔笥[第三·察今）

（41）不備不恢，此官之所以疑，而邪之所從來也。（審分覽第五·君守）

例（40）表示動作行為的處所，例（41）表示動作行為的途徑。

6.所與+動，共2例。

“所與”用于動詞前，表示動作行為涉及的對象，

（42）公曰：“宰相，所與治國家也，而移死焉，不祥。”（季夏紀第六·制樂）

（43）賢者之所與處，有似于此。（先識覽第四·觀世）

例（42）“所與治國”意為“與他一起治理國家的人”。例（43）“所與處”意為“和他一起相處的人”。

二、名詞“所”

根據(jù)名詞“所”字表示的內容實體的不同，我們把“所”字的“處所”義分為具體和抽象兩類。表具體處所的“所”字，可以從現(xiàn)代漢語中找到與之對譯的語義；表抽象處所的“所”字，有的可以對譯為現(xiàn)代漢語的“那里”“那兒”，有的找不到合適的現(xiàn)代漢語詞語對譯。

（一）表示具體的處所，共30例。

（44）箕山之東，青鳥之所，有甘櫨焉。（孝行覽第二·本味）

（45）故欲求有道之士，則于江河之上，山谷之中，僻遠幽閑之所，若此則幸于得之矣。 （先識覽第四·觀世）

（46）有一婦人逾垣入，至公所。（先識覽第四·知接）

（47）厥也愛我，鐸也不愛我。厥之諫我也，必于無人之所。（恃君覽第八·達郁）

表示處所的“所”前面可以有定語修飾。例（44）是專有名詞作“所”的定語，例（46）是普通名詞作定語。除此之外，還可以受形容詞的修飾，如例（45）；受動賓短語的修飾，如例（47）。

（二）表示抽象的虛化的處所，共8例。

（48）禍福之所自來，眾人以為命，安知其所。（有始覽第一·應同）

（49）今丘也拘仁義之道，以遭亂世之患，其所也，何窮之謂？（孝行覽第二·慎人）

以上兩例“所”表示處所的含義也已虛化，并不表示確定的具體的處所。

三、“所”的固定格式“所謂”

“所謂”作為固定的詞組，可以譯為“所說的”，它的用法主要有兩種：

（一）“所謂……（者）”作主語

（50）所謂貴老，為其近于親也；所謂敬長，為其近于兄也；所謂慈幼，為其近于弟也。（孝行覽第二孝行）

（51）所謂全生者，六欲皆得其宜也。（仲春紀第二·仲春）

（二）“所謂……（也）”作謂語，尤其常作判斷句的謂語。

（52）左右皆謂宋王曰：“此所謂‘肉自生蟲’者也。（貴直論第三·壅塞）

（53）異乎哉！此非吾所謂道也。（季冬紀第十二·誠廉）

四、小 結

（一）《呂氏春秋》866個“所”字中，結構助詞828個，占95.6%；名詞38個，占4.39%。

（二）在828例結構助詞中，“所+動”結構453例，占54.7%；“[所+介]+動”結構341例，占41.2%；“所”的固定格式34例，占4.11%。

“所+動”結構中，“所+單一動詞”323例，占71.3%；“所+動賓短語”45例，占9.93%；“所+動詞性狀中短語”77例，占17%；“所+動補短語”8例，占1.77%。“所+動”結構是名詞性短語，在句中可以作主語、謂語、賓語、定語等，它的前面可以有名詞或代詞作修飾。在453例“所+動”結構中，作主語163例，占35.98%；作名詞謂語42例，占9.27%；作賓語244例，占53.86%；作定語4例，占0.88%。

“[所+介]+動”結構中，“所以+動”結構共有285例，占86.62%；“所為+動”15例，占4.56%；“所由+動”11例，占3.34%；“所自+動”13例，占3.95%；“所從+動”3例，占0.91%；“所與+動”2例占，0.60%。

（三）“所”與“為”一起構成“為賓所動”的被動句式在《呂氏春秋》中還沒有出現(xiàn)，《呂氏春秋》中多用介詞“見”來表示被動，例如“此公玉丹之所以見信，而卓齒之所以見任也?！保ㄏ茸R覽第四·正名）。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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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莉麗，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