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北方小城,在本應(yīng)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里飄著雪花,我像是還在過冬的熊每天厚厚地包裹起自己,面無表情地穿梭在偌大的校園里。早已習(xí)慣校園一成不變的著裝,仿佛庸俗的老婦人不懂涂脂抹粉。迎春花在獵獵寒風(fēng)中開得招搖,是老婦人呆板面龐上惟一的裝點(diǎn)。
南方以北
文言文中每每讀到“朔”字總會莫名地激動,臆斷地將它歸為北方的專有詞匯。“朔方”“朔風(fēng)”“朔日”“朔望”,所有與“朔”字的搭配都帶有凜冽而詩意的想象,如同張開的翅膀帶我游歷北方的千山萬水。
而西安該是北方最具風(fēng)韻的城市吧,即使一粒沙子也攜帶著穿越千年的滄桑,更不必說巍峨的城墻,古老的窯洞和沉默的陵墓,它們支撐起城市的風(fēng)骨,讓血液的流動散發(fā)出淡雅的幽香。
長安古道馬遲遲,只是換個(gè)名字,只是換個(gè)朝代,卻換了城市全部的圖卷。掀起的車簾里是誰寫滿未知的臉,龍椅之上是誰揮舞定人生死的手臂,后宮深處又是誰夜夜唱著不息的歌?一個(gè)大唐,連著一個(gè)盛世。
朱雀街上車水馬龍,人們安居樂業(yè),卻不知大明宮里上演著怎樣的勾心斗角,怎樣的荒唐。長安,并不長安。
它在歷史的漫漫風(fēng)沙中湮滅了舊日的歌舞升平,也湮滅了一代女皇主宰天下的野心和雄風(fēng)。而它的風(fēng)韻和滄桑生生不息,永不褪色。
西安是個(gè)遲暮的老人,在南方以北用憐愛的目光遙望神州大地。
北方以南
在字典里搜索“南”字,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南”字幾乎囊括了天文地理衣食住行:二胡因原先流行在南方而被稱為“南胡”;斗通常稱為“南斗”,由六顆星組成;流行于福建的古典音樂,格調(diào)高雅,旋律優(yōu)美,名為“南音”或“南管”;指南針可簡稱為“南針”;“南戲”是南宋初年形成于浙江一帶的古典地方戲,到明朝演變?yōu)閭髌?;南方生產(chǎn)的糖食統(tǒng)稱為“南糖”……這些讓我興奮不已。
我想我對南方的向往更勝于北方,若說北方是雄才大略的帝王,那南方一定是那個(gè)傾國傾城的絕代芳容。南方的柔美是從骨子里透露出來的嫵媚,是任何有七情六欲的凡人都無法拒絕的誘惑。她的一顰一笑,她的旋轉(zhuǎn)徐行,都牽人心肚,撩人心扉。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像那個(gè)古老略帶荒謬的預(yù)言所說,“自古紅顏多薄命”,南方成為天下的玩物,她的柔美成為她的罪孽,她被迫褪去層層衣衫,她在炎熱的季節(jié)淚如雨下。
游人依舊樂此不疲,大把的鈔票撒向南方,于是遍地的銅臭,遍地的骯臟。他們企圖用金錢為芳容亮色,卻不知那是在她的臉龐上涂抹泥巴。
南方,你怎不知反抗,是你的博大還是你的懦弱,是你的麻木還是你的絕望?你彈奏著高山流水,不予回答。
朔風(fēng)·南音
我的北方依舊帶著穿透人骨骼的威猛唱著不休的歌,我站在北方的冰天雪地里,思念南方這一季的春暖花開。
我愿相信,芳容再度傾人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