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一個人，特別會算計(jì)，本著只進(jìn)不出的原則，逢著別人婚喪嫁娶，他能躲就躲，躲不過去，就只送極少的禮金，領(lǐng)著一家子人去吃喝。自家有了事，向來只收禮不待客，實(shí)在需要擺酒席，就弄半桌子清湯寡水.他們家吃肉的時候要關(guān)上大門，——怕別人來吃，以至于鄰居一見他家關(guān)大門，就笑道：“又吃肉啦。”

一次，二哥家的小孩子辦滿月酒，那家人吃吃喝喝還不算，趁著人多手雜，還偷走一些布匹和酒肉.有人告訴我奶奶，奶奶沒有吭聲，過了些日子，那家人辦起了一個小賣店，生意不錯，奶奶笑道：“長久不了”，沒出兩個月，小賣店果然關(guān)了門。

和奶奶聊起這家的事，她娓娓而談：“這家人愛貪小利，易失人緣，小賣店是人緣生意，人緣不好，生意難做，前兩天生意不錯，他們開始想法進(jìn)便宜的冒牌貨。人無譽(yù)，貨無譽(yù)，怎么會不關(guān)門?！?/p>

這種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嘆道。

“歸根到底，這是心窮”。

奶奶淡淡地說。

“心窮?” 我驚問。

“是啊，人要心窮，一輩子也難富，偶爾富了也難長久，自個兒就走上了絕路?！?/p>

奶奶是大家閨秀，做姑娘時生活過得富裕，嫁給我祖父后，我家已衰落，為人婦后，奶奶遠(yuǎn)離富貴生活，用纖纖玉手開始摸鋤頭把子和轆轤把子，也開始用她獨(dú)特的處世風(fēng)格影響鄉(xiāng)鄰，她持家勤儉，卻出手大方，鄰里之間有個難處，她常常慷慨解囊。幾十年間，不知救濟(jì)了多少人，動亂的年代，奶奶挨斗回家，沒有一個人愿意出來揭發(fā)她的“罪行”。奶奶歸家后，幾乎天天有人看望，給她送些難得的食品，一次，本族一個人娶親，求奶奶出面向鄉(xiāng)親借一筆錢，之后卻不認(rèn)賬，奶奶自個忍氣吞聲 ，替他還了18年的債。

那人后來見到奶奶，訕訕地夸奶奶有錢。奶奶笑道：“我很窮，但不欠良心債，心里寬闊自在?！?/p>

下小秒 摘自福建人民出版社《迎著灰塵跳舞》一書，編輯/李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