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監(jiān)管的行業(yè)總是很多，要被管控的人也總是密密麻麻。監(jiān)控時代正在悄然來臨，成長之路卻鋪滿教訓

場景一：“我們在非常適當的時候把握了一個非常適當的機會， 所以我們非常有成就感。”上海樂購的一個內部“無間道”團伙被捕時很有成就感地說。

上海樂購內部的43位員工協(xié)同作案，半年內拿走了上市公司380多萬元。樂購總部派了無數人來查就是查不出來——因為每次都是派管信息資訊的貪污犯首領去查。在這43位員工中，大部分都是收銀員和資訊員，資訊員利用POS系統(tǒng)及管理上的漏洞，設計了一個小程序，該程序根據收銀臺每天銷售金額的固定比例自動刪除一些銷售商品記錄，收銀員每天將刪掉的這些商品的錢單獨提出來據為已有。他們通過串通舞弊瓦解了所有的內部控制流程，而且對加入他們隊伍的員工專門進行舞弊技術的培訓。樂購總部嘆息，像這樣的事情不僅在上海，在中國在全世界也是很難找的。

場景二：入夜，某國營醫(yī)院大樓燈光一片昏黃。已經被“搞定”的門衛(wèi)悄悄主動打開了大門，一個病人被徑直帶入CT室，檢查結果很準確，沒有發(fā)生誤差——發(fā)生誤差的是國營醫(yī)院的報賬單。

做檢查的是與這家國營醫(yī)院建立協(xié)作關系的另一家民營醫(yī)院的病人，雙方當初訂立的合同上注明了病人使用國營醫(yī)院的CT機，民營醫(yī)院要按比例交付一定的設備使用費用。但是因為內部人被“搞定”了，總共50張單子只給醫(yī)院結算了5張，剩下45單的超級利潤很顯然就流入了其他人的腰包。有所覺察的國營醫(yī)院領導很想能把本院設備的監(jiān)控做得更精準和細化一些。

……

如上這些并非小說中的場景，而都是實實在在發(fā)生的案例。需要監(jiān)管的行業(yè)總是很多，要被管控的人也總是密密麻麻。巴林銀行因為一營業(yè)員違規(guī)操作而倒閉，安然、世通假帳事件的丑聞，三星董事長李健熙深陷逃稅風波，國家開發(fā)銀行副行長、前證監(jiān)會副主席王益與國資黑洞的謎團，甚至陳水扁的洗錢案，都與監(jiān)控不夠或者缺失有關。如今，這一切都有望通過信息監(jiān)控技術的手段一股腦解決掉。

“50年代，人學人；60年代，人幫人；70年代，文化大革命，人斗人；80年代改革開放，經濟開放，人宰人；到了21世紀，可以預計，將是機器人管理人。這是一個數千億元的市場！想象力非常之大！”談及監(jiān)控軟件的市場空間，沈國康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空氣中的聲波驟然間加強了力度。

下午的斜陽從北京建國飯店6樓的窗口斜射進來，沈國康背窗而坐，發(fā)型隨意，衣著不多修飾，雙臂不時揮舞，嘴里大嚼著口香糖，講話滔滔不絕，激情和嗓門依然如舊，關鍵細節(jié)卻始終閉口不談，這是一副典型的IT人形象。三個月前，在后海的一個酒吧里，沈國康略顯緊張的出席了公司在北京舉辦的產品發(fā)布會，其首款以監(jiān)控引擎為內核的管控軟件也正式上市。

沈是上海博科資訊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裁，在公司內部，監(jiān)控引擎被他們自詡為是繼“發(fā)動機引擎、搜索引擎”之后的第三大發(fā)明——情人眼里出西施，對于自己研發(fā)出來的東西，顯然是帶著明顯的自夸意味，當然信心也一覽無余?！跋喈斢陬I導手里面拿著一根線，這一根線連著風箏，讓風箏飛，必須要抖。但是要用線控制著它，沒有線控制，就不知道風箏飛到哪兒去了——這一根線就是控制問題。管控的極致目標是做到事前防范，也就是要在人犯規(guī)之前發(fā)現問題。”在談起監(jiān)控軟件的妙處時，博科資訊預算及集團財務事業(yè)部總經理尹棟梁同樣興奮不已。

作為國內物流供應鏈管理軟件領域的龍頭廠商，博科資訊下一步的增長點，也拓展到了監(jiān)控軟件領域?！白罱鼪]什么競爭對手?！边@句自負的話不時從沈國康口中冒出來?！肮芾碥浖_實是一個需要時間去建立的行業(yè)，非常需要耐力，跟互聯網企業(yè)比較起來，沒有爆炸性發(fā)展的勢頭。我們十年靜下心來做的東西，一年就趕上沒這么容易?！?/p>

審計起步

博科原本是以做審計軟件出名的，國內的第一款審計軟件“審計之星”，當年是審計界的標配，名氣很大，“在國內銷售了幾萬套”。基于在審計軟件方面多年的積累，在2002年的時候，博科的管理套件已經發(fā)展到“監(jiān)管、監(jiān)控、預警、預報”的層次。此時，機會之窗悄然開啟。

2002年，審計署辦理審計信息化學習班，在班上沈國康了解到首都公安有監(jiān)控軟件的需求，但是苦于沒有合適的產品，雙方一拍即合，開始合作。此次“戰(zhàn)役”僅僅規(guī)劃就用了9個月的時間，中間經歷了無數次的“反復修改”，直到2004年才立項簽約。而研發(fā)，則整整用了3年時間，“這個在國際市場上也沒有什么先例，所以我們是憑自己的經驗給他們設計規(guī)劃了許多東西”，期間，博科資訊還自掏腰包，墊上了500萬元研發(fā)費用。

“但后來應該賺了吧。”記者笑著問。

“肯定賺了一些，原型做完之后，再往后的工作量就很小了?！鄙蛘f。

不過很顯然這次關鍵的戰(zhàn)役為博科打開了一個新市場。系統(tǒng)研發(fā)出來后，受到了不少國家部委和事業(yè)單位的歡迎?！艾F在上海衛(wèi)生系統(tǒng)、勞動系統(tǒng)、國資委都在使用我們的管理監(jiān)控系統(tǒng)?！倍献鞣降呢撠熑艘惨虼肆⒐κ塥?。

值得一提的是，2003年7月，經國家審計署批準，上海博科資訊股份有限公司和中國內部審計協(xié)會（CIIA）、上海大華財務管理咨詢有限公司共同出資成立了中審博大資訊有限公司，這是國內首家專業(yè)的審計軟件公司。國家審計署批準成立這家公司的初衷是推進審計信息化建設，“開展計算機審計是一場革命，如果不搞計算機審計，我們將失去審計資格。”當時的審計署審計長李金華這樣表示。

“你跟他打過交道嗎？”談起與這位享有盛譽的官員之間的淵源，記者又問。

“沒有，李金華跟我們公司員工合影是有的。他認為他想辦的事情，有一家企業(yè)默默無聞在做了，所以他很感興趣。”沈國康表示。

那段時間，對于博科爭取到打開國內審計管理軟件市場的機會，是相當珍貴的。“當時我們辦的是審計署的政令，中央各大部委都很支持?！陛^短時間里，包括國土資源部、國家氣象局系統(tǒng)、首都公安、中石化等數家政府和企事業(yè)大型單位都開始應用博科資訊不同版本的審計管理軟件。

成長之痛

從某種程度上，博科資訊爭取獲政府職能部門的支持是一種必然。

多位專家都已不約而同地表示，在軟件領域，如果沒有國家政策的支持，在國外巨頭的強大壓力下，國產軟件的發(fā)展壯大，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是在國內的同行之間，亦然如此，對此，沈國康的體驗可謂是刻骨銘心。

1995年，博科資訊在國內率先推出財務軟件，而其他的國內軟件服務商到了1998年才有同類產品推出。能做到如此棒的原因，是沈國康找到了兩個天才來做合伙人，這就是當時在上海市大學生計算機比賽獲得第一名的葉小萌和另一位天才大學生朱偉。

“我知道這個行業(yè)是天才玩兒的行業(yè)，就去找最聰明的人?！鄙驅δ贻p人們許以高薪和期權，生活上也照顧得特別周到。在年輕天才們的努力下，博科的財務軟件終于出世，在上海南京路、淮海路的各大商業(yè)企業(yè)應用中一片飄紅——但同時也被擠壓在了上海不能出去。因為按照當時的規(guī)定，財務軟件必須要先通過財政部的評審許可，才能向全國推廣，博科資訊先后多次提出申請，但是連續(xù)3年，種種原因阻礙了審批進程。沈國康陷于焦慮之中，卻無計可施。

1998年3月26日，是沈國康的生日。正好時任上海市長的徐匡迪第一次把私企老板代表們請到辦公室開座談會。上海選了8個企業(yè)家，沈是其中高新企業(yè)的代表，一同出席的還有郭廣昌等人。會上，徐市長鼓勵多談心里話，還鼓勵企業(yè)家要大步走出去。

“徐市長，你要求我們走出國門，我們博科卻連上海的門都走不出去……”第一個發(fā)言的沈國康放了一個大炮。

徐匡迪市長當即就請上海財政局去協(xié)調，先后打了4次報告請財政部評測上海企業(yè)的財務軟件，最終，財政部也給博科資訊發(fā)了一個紅頭文件。此評審制度后來也取消了。

但是，博科資訊卻前前后后為此耽誤了5年時間，這5年正是財務軟件市場大噴發(fā)的5年，遭遇這種不公平待遇對于一個成長期的軟件企業(yè)來說，打擊幾乎是致命的?，F如今，另一家國產軟件廠商的財務軟件幾乎已打下了全國的所有江山——除了博科資訊所在的上海。

還好，上海財政后來專門劃撥了鼓勵資金對博科資訊進行扶持。沈國康也于夜不能寐中果斷轉型，在物流供應鏈領域東山再起，并將此做成了公司主營業(yè)務的支柱。而其在財務領域、物流供應鏈領域、以及審計領域中的長期積累，都成為現如今監(jiān)控軟件領域的堅實基礎。

關鍵人物

前上海財經大學校長湯云為1993年從英國留學歸來后，成為我國審計行業(yè)的第一個博士，被稱為是國內會計學北派代表人物。一次見面時，沈國康跟時任校長的湯說：“湯校長，現在會計電算化，到了一定的時候，一定會審計清晰化的，是不是？審計我不懂得，但你是中國第一個會計學博士，是不是我們一起合起來做……”

事后再看，這可稱是博科歷史性的一個轉機。再后來，湯云為成了博科資訊的獨立董事。博科的另一個獨立董事是號稱“中國審計第一人”的復旦大學管理學院副院長兼會計系系主任，博士生導師李若山教授。

值得說明的是，沈國康沒有給二人發(fā)工資?！八麄儾灰?，他們說你能做就行?！?/p>

1997年，博科資訊與湯云為合作進入企業(yè)審計信息化領域，成功發(fā)布我國第一套審計軟件——“審計之星”1.0版。此外，作為國家的急缺人才，湯有一段時間還被李金華盛情邀請留在審計署幫助建立制度規(guī)范。自此，通過湯云為的引薦，博科資訊終于有了開拓政府審計軟件市場的機會——這也正是當時政府需要著力提升的領域。

不過除去技術和經驗的支持外，這兩個審計界的權威獨董給博科資訊帶來的無形資產更是不可估算。

博科拿下的中石化審計監(jiān)控項目，中石化方面非常重視，期間開了數不清的會，“大概幾十號局長、處長全參與研發(fā)，一起出主意。”

“就博科一家在做？”

“就我們一家。他們的審計局長相信我，說省公安廳推薦你做，我相信你。”

“他為什么相信你呢？”

“我這個人不大搞其他小動作的，他認為我做事比較踏實。他到上海來了以后我也陪他見湯云為校長。公司兩個獨立董事湯云為教授和李若山教授都是中國會計界的泰斗，我請這種名人來做引資?！睉撜f，能拿下中石油、中石化、中移動等大單，兩位權威的影響力因素不可忽視。

不過，專家畢竟不是決定性因素，做好項目才是硬道理?！白霾缓茫憔透緵]有后面的機會。這個行業(yè)圈子很小的，哪一個局長敢冒風險？”

機器代替人工的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原來中石化需要50個專業(yè)人員下去翻一個月賬本才能干完的活——這還得三年才能輪一次。用了研發(fā)成功的監(jiān)控軟件之后，“差不多兩個人下去一周，幾千上萬的問題，計算機全給你理出來了?！?/p>

監(jiān)控時代

“博科監(jiān)控軟件的核心應該是搜索引擎的原理對吧？假如有一天百度進入這個領域怎么辦？”

“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領域，完全反方向的領域?！鄙驀禎M臉不屑。

“那么這個市場成型還需要多久呢？也就是說管理監(jiān)控時代的到來……？”

“我認為還有十年時間?！?/p>

“十年時間？要這么久嗎？”

“要，因為這個市場是一個幾千億的市場，現在用的都是發(fā)燒友，是一直在管理監(jiān)控方面有所實踐的行業(yè)代表。這種產品要在易用性、商品化程度上大幅提升，才會達到規(guī)模化?！?/p>

現在，為了使自己的軟件界面更友好，更人性化，沈國康專門招了一個心理學博士。博士一邊做客戶回訪，一邊不斷的重新調整軟件界面。

“我希望十年以后，監(jiān)控機器有一個遙控開關，像一個電視頻道一樣，看什么一點就出來了。我們長期的老客戶，中國石化在運營監(jiān)管上現在已經能做到這個地步了——每個領導坐在寫字臺上看大屏幕就能進行運行監(jiān)管。

今后十年、二十年，就是機器人管理人了。今后，許多管理上解決不了的問題，全部會進入數字化監(jiān)管時代。尤其是電子貨幣進一步推廣以后，什么東西都可以監(jiān)管，你花每一分錢，銀行都會給你做記錄?，F在美國已經做到了這種程度了，所以他們腐敗也難了，因為花錢很透明，都受監(jiān)控了?！鄙蜻@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