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新移民,我和太太已經(jīng)逐步融入這個新城市,然而,母親每天待在家里,除了菜場就是廚房#65377;她活脫脫像一只被我從四川捉來的熊貓,失去了熟悉的竹林,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伙伴#65377;
我一直以為,母親老了可以和我生活在一起,但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65377;
這事沒這么簡單#65377;要讓母親徹底適應新環(huán)境,絕對需要一個系統(tǒng)工程#65377;
作為新移民,我和太太已經(jīng)逐步融入這個新城市,然而,母親每天待在家里,除了菜場就是廚房#65377;她活脫脫像一只被我從四川捉來的熊貓,失去了熟悉的竹林,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伙伴#65377;
母親一輩子活在小縣城里,那里有她所有的朋友和敵人#65377;下樓就能看到熟人,買個萊也能聊上幾段最新的八卦,打個牌總能叫到無數(shù)的閑人大姐#65377;逢年過節(jié),朋友間相互宴請,好不熱鬧#65377;
父親不是“熊貓”,他是“耗子”#65377;四川山林里的耗子放到北方的大都市中,照樣還可以生活下去,而且到處亂竄,越吃越油#65377;
不過,這也是一只被剝奪的“耗子”#65377;首先,他的錢不夠用了,什么東西都會比縣城貴,他的購買能力被相對剝奪了#65377;其次,他的工作網(wǎng)絡沒有了,他只能帶著自己愛玩的相機,變成公園里一個新的晨練老年人#65377;最后,他失去了僅有的那點虛榮#65377;在縣城,他是個退居二線的小官僚,總有幾只“無頭蒼蠅”撞上來拍幾個無傷大雅的馬屁,進獻一點表示尊重的油水#65377;另外,他還有被人羨慕的在外工作的能干的兒子#65377;然而,在這里,他是Nobody(小人物),沒人知道他,他只能靠著他僅有的一點學習能力,去體會這個城市的節(jié)奏,卻時常踏錯拍子,踩到自己那條被城里人笑話的大尾巴#65377;
最要命的是,與偃旗息鼓的“熊貓”不同,“耗子”還以為自己是年輕人,還想跟上時代,跟上不斷膨脹的消費欲望#65377;然而,不管是他的收入能力,還是他的視野與見識,都離這個時代漸行漸遠#65377;在我請他倆吃了一頓“鼎泰豐”之后,“耗子”一晚上都沒睡好,因為他吃了一碗100多塊錢的炸醬面#65377;第二天早上起來,“耗子”跟我說,一碗面都100塊,兒子呀,你還是要去掙錢#65377;我反問他,還有1000塊錢一碗的面,是不是要去賣血才能吃上呢?
我更想起“北大”小譚給我說他父親要求他填高考志愿的舊事,簡稱“氣象學院”的典故#65377;小譚上“北大”,曾與他在縣氣象局工作的父親吵了一架,因為譚爸爸要求他考“××氣象學院”#65377;毫無疑問,譚爸爸在氣象局工作一輩子,縣氣象局沒有“北大”畢業(yè)生,用不著“北大”的,譚爸爸只是被來自××氣象學院的人長期壓制,局領導都是那里畢業(yè)的,所以在譚爸爸的詞典里,××氣象學院最大,“北大”不管用#65377;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氣象學院”,可這個問題對于“熊貓”和“耗子”——也就是新移民的上代老人來說,要嚴重得多#65377;明天,我準備送“熊貓”和“耗子”回川,在那里,他們待著很舒服,可惜那里沒有兒子#65377;兒子早走了,永遠地離開了他們生于斯長于斯的那片山林#65377;
(!自《三聯(lián)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