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災(zāi)樂禍，妹妹回來時

姐姐已命懸一線

郭延剛、郭延玲是河南省方城縣程莊村人。1988年9月21日，郭家兄妹當老師的父親在路邊抱回一個一周歲大的女嬰，并取名叫郭延蓉?？墒?，郭延蓉進郭家不到4個月，身板一向硬朗的郭父突發(fā)腦溢血離開了人世。

之后，災(zāi)難接踵而至：1994年5月的一天，郭家的3間住房被一場大火吞噬；1995年初秋，12歲的郭延玲在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不慎跌落懸崖，右腿骨折；1996年冬天，郭延剛在上學(xué)路上遭遇車禍。

幾年之內(nèi)，郭家接連遭遇災(zāi)難，村里傳言四起：說郭延蓉是個“喪門星”，如果不把她攆出家門，郭家還會發(fā)生更大的災(zāi)難。摔傷腿的郭延玲也認定郭延蓉是罪魁，和哥哥都把延蓉當成“死敵”。

也許是生活的變故消磨了養(yǎng)母張金云的勇氣，加上兩個兒女排斥郭延蓉，害怕再出事端的她托人在鄰村找了一戶人家，把郭延蓉送走了。她含著淚告訴小延蓉：“別怨恨媽媽，別記恨郭家，媽媽也是沒有辦法……”

幾年后，郭家兄妹倆高中畢業(yè)沒考上大學(xué)，雙雙外出打工。而郭延蓉則考取了鄭州的一所中專。不幸讓郭延蓉非常好強，她甚至說，就是要活個樣子讓郭家人瞧瞧……

聽到這些傳言，張金云心里很不是滋味。而且郭家的災(zāi)難并沒有因為郭延蓉的離去而真正遠離。今年1月上旬，災(zāi)難再次降臨這個家庭。

郭延玲與同鄉(xiāng)周亮相戀一年后，準備2008年春節(jié)前后結(jié)婚。1月上旬，張金云帶著郭延玲來到郭延剛打工的天津郊區(qū)，一家人聚在一起，幫郭延玲籌劃婚禮。

1月18日，天寒地凍，滴水成冰。這天中午，因為水龍頭被凍，放不出水，郭延玲和母親便點燃紙板烘烤水管。火苗剛躥起來，就聽得一聲巨響，小小的院落燃起了沖天大火。原來，在小院的角落里放著一桶極易燃燒的醇酸稀料漆，因密封不好，濺落的火花掉進漆桶，引發(fā)爆炸，母女倆被嚴重燒傷。

救護車把母女倆送進了天津市武警醫(yī)院。幾天后，張金云因傷勢過重不幸去世。郭延玲燒傷面積達69％，胸部以下體無完膚。當她蘇醒過來，期待的眼神掃過四周，失望地發(fā)現(xiàn)，床前除了哥哥，并沒有未婚夫周亮的身影。

根據(jù)郭延玲的傷勢，必須馬上植皮，而一次手術(shù)費就得3萬余元。郭延剛料理完母親的后事，便四處借錢，總算湊齊了手術(shù)費。

1月26日，醫(yī)生為郭延玲實施自體皮移植手術(shù)。然而，所植的皮膚不久便全部發(fā)黑腐爛了。醫(yī)生對郭延剛說：“手術(shù)失敗的原因有多種，但是與你妹妹的情緒不穩(wěn)定、免疫力下降有很大關(guān)系?！惫觿傄惑@：妹妹還不知道母親去世，影響她情緒的只能是周亮不現(xiàn)身。原來，聽到郭延玲被燒傷的消息后，周亮本想到天津看望女友，可父母堅決制止道：“即使延玲能挺過來，她毀了容的臉你能接受嗎？再說，把咱們的家產(chǎn)都賣了也不夠治她的病呀?！弊罱K，周亮去了深圳，徹底從郭家兄妹的視野里消失。

郭延玲猜到了這一切，她拒絕治療、不吃不喝，一個勁地催促哥哥辦出院手續(xù)。而此時，為搶救母親和醫(yī)治妹妹，郭延剛已經(jīng)花了11萬多元，還欠醫(yī)院1萬多元錢。老鄉(xiāng)們也勸他帶著妹妹先回老家保守治療。

2月1日，郭延剛帶著病重的妹妹回到方城，住進縣城一家小診所里。沒想到，10年前被攆出家門的郭延蓉竟然來到了面前。

拋棄怨恨，我們曾是姐妹兄弟

郭延蓉中專畢業(yè)后，到了一家電池廠工作，因勤奮好學(xué)，很快成為業(yè)務(wù)骨干。她的生活雖然有了起色，但童年的不幸卻是她心底永遠的痛。

2008年回老家過春節(jié)，郭延蓉意外知道養(yǎng)母和姐姐的不幸遭遇后，剛開始居然有些莫名的興奮，她想去小診所親眼看一看。

郭延蓉坐下來，不冷不熱地說：“還認得我嗎？我被攆出了家門，郭家好像也沒有遇到好報應(yīng)嘛?！?/p>

說話間，面朝里邊的郭延玲翻過身來，郭延蓉一眼望過去，臉色頓時慘白：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呀，被火燒過的皮膚折皺著、牽扯著……這一夜，郭延蓉一夜無眠。

在那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她想起有一年的秋天，她看到屋后棗樹上掛著熟透了的青棗，便嚷著讓哥哥摘。哥哥二話沒說就爬了上去，剛把棗摘到手，樹枝斷了，哥哥從樹上掉了下來，“啊”的一聲便一動不動了，她嚇得大哭大喊。十幾分鐘后，她突然聽到哥哥說：“給，棗?！币恢皇职丫G油油的大棗遞到了她的面前。她想起姐姐把過生日所得的雞蛋留給她吃；她想起自己發(fā)燒了，是養(yǎng)母在漆黑的夜晚背著她翻山越嶺看病；她想起離開郭家時，養(yǎng)母淚花閃閃讓她不要記恨郭家……

這樣想時，郭延蓉才發(fā)現(xiàn)，這個給過她無數(shù)痛楚的家，也給予過她養(yǎng)育之恩和童年的歡樂。

除夕這天下午，當郭延蓉忙碌著準備過年時，郭延剛來找她。他低著頭說：“延玲的病還要錢……你能不能借給我一點，我以后一定還你……”看到郭延蓉愣在那里，突然，郭延剛直挺挺地跪了下來，哭著說：“你可以恨我們，但延玲已經(jīng)這樣了，你就不能看在過去我們也叫過你妹妹的份上，幫幫我們嗎？”郭延蓉依舊沒有說話，看著郭延剛無望地離去，瘦長的背影在門口大紅春聯(lián)的映襯下顯得分外孤單，郭延蓉也不免心酸。

除夕夜，郭延蓉的心無法平靜下來，讓她恨了10年的哥哥姐姐，此刻卻分外牽動著她的心。

大年初一，她提著水果來到郭延玲兄妹面前：“哥、姐，我錯了……”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

郭延玲掙扎著想坐起，被郭延蓉輕輕按住了。那一刻，一個溫暖的愿望占據(jù)了郭延蓉的心：拋棄怨恨，拯救姐姐。

割皮救姐，

大愛喚回姐姐逃跑的新郎

郭延蓉知道，因為婚事告吹，郭延玲已經(jīng)失去了生活的希望，要想讓姐姐配合治療，就得先挽救她的愛情。

初一下午，郭延蓉來到周亮家，周亮的父母冷冷地接待了她。但任憑她說破嘴皮子，連周亮的電話號碼都沒要到。郭延蓉趕回家，把自己打工積攢的2萬多元全部拿出來，又借了2萬元。郭延蓉把錢送到診所，告訴姐姐，錢是周亮的家人給的，周亮過幾天就來看她。

終于，郭延玲答應(yīng)接受治療。郭延蓉把姐姐送進南陽市中醫(yī)院燒傷科。2月16日下午，郭延玲被推進手術(shù)室，接受自體皮移植手術(shù)。

郭延蓉經(jīng)過多方打聽，終于知道了周亮的手機號。電話撥通后，她苦勸周亮念在和姐姐一年的戀情上回來看看姐姐，即使愛情不在了，友情也應(yīng)該有。周亮沉默了。

醫(yī)生告訴郭延蓉，要想讓郭延玲康復(fù)，還需要進行4次手術(shù)和不間斷的康復(fù)治療及整容，整個治療下來，得30多萬元。

郭延蓉看著病床上的姐姐，心如刀絞，決定上街頭為姐姐乞討。2月19日，寒風凜冽，她帶著紙牌，跪在南陽市裕華新城廣場上。但是，一天下來，她跪麻了雙腿也沒有募到多少錢。

程莊村的鄉(xiāng)親們親眼目睹了這個家庭20年來的變故，他們同情這個家庭，更為郭延蓉能冰釋前嫌、挺身救姐的大義之舉而感動，紛紛為郭延玲捐款達2萬多元。

2月28日，郭延玲做了第二次自體皮移植手術(shù)。

郭延蓉想，姐姐還需要做植皮手術(shù)，但姐姐自身能移植的皮源已用盡，再植皮就得購買皮膚，每張皮就得花2萬多元。眼看一個月的最佳植皮時間已經(jīng)過去，而延緩一天就要花近2000元的費用。在閑聊中，一位病人家屬告訴她：“可以割你的皮救你姐姐，只是聽說很痛?！惫尤禺敿淳驼业浇憬愕闹髦吾t(yī)生，說了自己的心愿。

可醫(yī)生在為郭延蓉做體檢時，發(fā)現(xiàn)她嚴重貧血，不宜供皮。郭延蓉跪了下去：“醫(yī)生，為了救姐姐，我挺得?。　贬t(yī)院最終同意了她的請求。

3月17日上午，郭延蓉和郭延玲一同被推進了手術(shù)室。手術(shù)前，郭延蓉對醫(yī)生說：“不要考慮我的身體，能多取就多取?！贬t(yī)生從她的右腿取了12％的皮膚，然后植到了郭延玲的腿上。

當天晚上，蘇醒過來的郭延玲看著因為疼痛而低聲呻吟的妹妹，淚如泉涌。她支撐著直起身，哽咽著說：“蓉妹，我要跪在你面前贖罪，你是我的親妹妹，是我的‘福星’妹妹呀！”

遠在深圳的周亮最終被郭延蓉的真情打動。4月6日，他終于出現(xiàn)在了郭延玲的病床前。他告訴女友，不管以后怎樣，他都會像親人一樣盡心照顧她……

（羅志松薦自《知音》原標題為《“曾經(jīng)的妹妹”割皮救姐姐，血肉相連恩怨如煙》本刊有刪節(jié)圖：姜宣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