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鐵里唱歌的帽子男生
上海其實并不算是一個有著街頭文化的地方,所以偶然在路上遇到“流浪藝人”的時候,我總是下意識覺得他們走錯了地方……這個都市節(jié)奏太快,有時候似乎容不下那份散漫。
但我真正想說的是,我喜歡流浪藝人,喜歡他們的漫不經(jīng)心、驕傲和執(zhí)著。
我喜歡他們像《太陽之歌》里的女孩子那樣,彈著吉他唱自己的原創(chuàng),大大的吉他箱里有時會放著幾張手工制作的CD,你可以留下你愿意出的價碼然后取走。
簡單,隨性,無所謂。
魅力無限。
只是在我有限的在這個城市遇到流浪藝人的記憶中,偏偏更多地記得的是他們那非常差強人意的表演水準和我那不僅不想駐足還寧可繞道的沖動,他們通常在大字報上寫著“唱歌是我的夢想,籌錢出CD”,可是一張嘴就瞬間讓你明白為什么這是他們的“夢想”。
直到我遇到了這個男生。
我甚至已經(jīng)不記得我是在哪個地鐵的地下通道里遇到他的了。我只記得那是曲沒有任何難度的《愛我別走》,讓我循聲而去,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色寬松連帽衛(wèi)衣的男生。
他很特別。
比一般的流浪歌手干凈太多,膚色也是那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奶白。
眼睛很大,睫毛很長,表情——嗯,可以說得上有些冷淡。因為有一個路人往他的吉他盒子里放錢的時候,我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眼珠有絲毫轉(zhuǎn)動的跡象,只是兀自快樂地唱歌,《愛我別走》結(jié)束了后是《情非得已》,還是一樣沒什么難度。
但是很適合他唱,唱得很好聽。
他還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這是我在原地定點觀察五分鐘之后發(fā)現(xiàn)的,那就是若是有人在他面前駐足聽歌,他會停下歌唱然后示意你請走自己的路。
這一事實讓我放棄了接近他,而是站在一定的距離之外聽。
他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并且感到了一絲不舒服。只是因為我不走近,他也只好無可奈何,我想他一定在腦海中用念力把我推開了很多次吧。
他到底為什么在這里唱歌?我百思不得其解,卻下意識地三下兩下翻出相機。
我想記錄下來,因為我覺得我可能再也遇不到了。
只是手指不聽使喚,不知道按在了相機的哪里,取景框才開始發(fā)亮,就看見流浪歌手的頭轉(zhuǎn)向我,視線透過液晶屏看著我,很有禮貌但是很冷淡地說:對不起,我謝絕攝影。
我像被人催眠了一般,瞬間關(guān)了相機,轉(zhuǎn)身就走,腳步還有些晃蕩。
類似于逃。
思維雖然在我逃跑兩步后開始恢復正常運轉(zhuǎn),提醒我遇到剛才的情況,正確地做法是冷靜地關(guān)掉相機,然后故作氣質(zhì)地微笑,云淡風清地說:是嗎’那不好意思,我走了。為時晚矣啊,我哆哆嗦嗦逃跑的樣子,像足了一個被現(xiàn)抓的偷窺者。
一路后悔,一路抓狂,到家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沒拍照,我壓根就是把人家錄像了。
沒錯,就是那句謝絕攝影……
當然那次之后我應(yīng)該回去找過那個流浪歌手,我也應(yīng)該沒找到吧。
事實上,如果不是昨晚我偶然整理到了這段視頻——
我都不確定我是否遇到過他…
住在我家附近的年輕上班族
喜歡坐“黑車”回家,因為迅速,公車一小時的磨蹭,它只需要20分鐘。再晚,11點半之前總能到得了家,免去了媽媽的嘮叨還有擔心。同行回去的多數(shù)也是住在一個區(qū)域的人,即便很陌生也會有些親切、奇妙的感覺。
偶有一次大雨,我沒帶傘,上車的時候已然非常狼狽,徹底的落湯雞。
正當頭發(fā)緊貼頭皮的我暗自慶幸不愛化妝的自己總算避開了一次免費的熊貓妝時,隱約感覺到黑乎乎的車廂里有很輕微的笑聲,輕到我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抬頭尋覓,在我座位的對面,遇到了一道目光。
一個年輕的上班族,斯文白凈偏瘦,看上去大不了我一兩歲,看到我在看他,馬上躲開了視線。
好羞澀啊,我輕笑,也收回了好奇到稍嫌無理的直直的目光。
一路上,車廂里沒人說話,我心思有些飄忽,一會兒在擔心等一下從下車到進家門那段沒有雨傘護航的距離,一會兒偷偷猜測那個年輕的上班族住在哪里。
或許是我自作多情,在陸續(xù)有人下車的時候,我被逼坐到了他的身邊。我總覺得他一直想要開口說些什么,我偷偷在想,若是他說了,我一定回答。
可是,直到車開到我家小區(qū)附近,他還是沒有說出來,沉默如水。
我不得不承認有些失落,并且判定這是一場自作多情。
耳邊卻傳來一句,你住哪里啊?
年輕的上班族終于開口了。
我深深嘆氣感嘆無緣,然后回答道:“就是這里,銀杏苑。”
然后一貓腰爬出了車廂,因為車停了,我,到站了。
雨還在下,可是我感受不到雨滴。
回頭,看見那個上班族站在我身后,手里打著傘。
“你沒帶傘吧,我送你一段好了?!?/p>
“謝謝,你住哪里呀?”
“前面不遠,新苑?!?/p>
對話至此結(jié)束,兩人默默在雨中行走至我家7號樓下。
我轉(zhuǎn)身上樓,他轉(zhuǎn)身離去,然后再也沒見過……
編輯 雨 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