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一日,手機狂響,號碼陌生。一接,電話那邊是一個女的,倒是挺客氣,直接自報家門,說自己是什么高爾夫俱樂部的,問我平時打不打高爾夫。我一聽心里就來氣,問她我手機號哪來的,人家笑嘻嘻地說是他們那信息部提供的,我站在樓下一邊把自行車鐵鏈子往水管子上拴一邊態(tài)度溫和地問:“你們信息部提供電話的時候沒告你我是什么階層的?你也不打聽一下我打得起高爾夫嗎?”人家也不急,還有問有答:“那您身邊有人打高爾夫嗎?我們有體驗活動,您幫我推薦幾個人也行。”我心里這個氣啊,直接告訴她:“我跟我身邊的人打羽毛球還得AA制呢,你那體驗活動要免費、并且管接送、管一頓中飯,送小禮品,我還可以考慮?!彪娫捄鋈痪蛿嗔?。
經常接到一些不著邊際的電話,說什么樓盤開始賣了,剩最后幾套讓你去搶購,那話茬子說的跟中了五百萬還不用上稅似的,我心想。要有能搶購得起那么大別墅的錢我早搬家了,還用你提醒。還有人總打我們家固定電話,上來就說是做調查的,問我媽長途打得多不多,老太太多實在啊,拿著電話單一個月一個月給人家念,對方就一個勁兒地說現(xiàn)在正有什么優(yōu)惠活動,只要辦他們的IP卡國際長途都便宜。我把電話搶過來,告訴對方打我爺爺那代就不認識老外,沒海外關系,不想裝什么IP。
前幾天遇到阿綠,她所在的貨貸公司剛關門,自己背著個大黑包正在汽車站等車,我跟她一塊站著,用手機放著寬心的音樂并不多說什么,不一會兒,她的電話響了,阿綠先沉吟,忽然對著電話大喊大叫幾句,掛了。然后告訴我,一個陌生人打電話說某知名大學教授在搞成功人士沙龍,這回邀請的都是有社會地位的女性參加。阿綠一邊罵街一邊抱怨:“這些人怎么知道我電話的?真拿我當有錢人了。我參加沙龍他發(fā)我高薪得了?!?/p>
我最厭惡那些掛在最明顯位置,傲視全天下老百姓的房地產廣告。哪兒跟哪兒挨著就豎一塊全球矚目樓盤的牌子啊?人家老外知道你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嗎?動不動就富人白領精英什么的,用半人高的字寫著英格蘭蘇格蘭的什么某某小鎮(zhèn)、大宅、宮邸、莊園、別墅,仰臉你就看吧,廣告上凈是英文字母和譯音,畫上把一家子一家子的老外全給安排在樹林子里了,跟歐洲電影似的。那些18世紀的、19世紀的、20世紀的西方面孔凌亂地配帶著假發(fā)拄著手仗,有的牽著一匹馬,有的揮動高爾夫球桿,有的人還端著杯咖啡。你說這些情景哪點兒跟咱的日子靠譜,就輛自行車跟樹拴一塊還丟呢,有養(yǎng)馬那錢,還不如規(guī)規(guī)矩矩養(yǎng)孩子呢。
前幾天跟朋友正好路過北京郊外一處大宅林立的地方。這哥們兒指著一片房子說:“我們家祖墳以前就在那兒,他們蓋房,讓把墳都遷出去了。”我伸脖子往里看了一眼,假山、小河溝、涼亭。路弄得崎嶇不平,滿地面都是豎著埋在地里扎腳的鵝卵石,就幾個保安在里面溜達,房子每套拿起來就二三百平方米,可哪兒有人住啊。房地產公司也夠有格調的,這是逮哪兒找的設計師啊,廣告上說還是一老外,這人別是在自己國家設計墓地出身的吧。一不留神把絕活兒使出來了。
有時候覺得可悲,那些終于可以不拿錢當錢的人其實一直在模仿中生活。你瞧西服,一看就知道溫州產的;手提袋一定得印個外國帥小伙上去;明明是上海做的首飾,宣傳畫里準戴在外國妞的粗脖子上,值十塊錢的東西賣一千,不搞國際化有錢人誰買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