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讀散文,最喜歡的是臺灣作家郭楓的作品。
“到山里來,找一片幽深的林子躺下,靜靜地躺在鋪滿落葉的土地上,這時你的心靈貼近了山的心靈,別動也別想,好好地聽一聽鳥叫吧?!薄白鴮σ磺嗌?,把心靈開放,向著一個絕俗的世界,真美!”
“今天我又躺在田野里,在無限的靜謐中,恬然的幸福之感滲透在我的靈魂深處,我變成一只空靈的貝殼,再也不去想忙碌的眾生在做些什么?!?/p>
這樣美妙的文字和境界只有悠閑的心靈,只有在大自然中陶醉的悠閑心靈,才能創(chuàng)造,才能領(lǐng)略。
仔細(xì)想來,悠閑,實(shí)在是人們的最高精神享受之一。閑者,門下賞月或賞木也。因此悠閑的生活,首先應(yīng)該是一種自然的回歸,不需要有好多錢,不需要有好大權(quán)勢,不需要有多么漂亮的莊園,只需要有一份安于享樂悠閑的藝術(shù)家式的逍遙。在一個微風(fēng)徐徐的夏日,伴隨著起伏的蟬鳴,目送著遠(yuǎn)逝的云煙,消遣一個閑暇無事的下午,或是在一個飄著雪的冬日,擁偎在火爐邊的躺椅中,信手翻一翻往日的書信或影集,任憑溟溟的思緒浮掠一個安然無擾的傍晚。
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只能活過七八十年,實(shí)在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亨,盡管因此也為人生增添了幾許略帶悲哀色彩的詩意。盡情去享樂這份人生,才是一個聰明人的作為。我不懂哲學(xué),甚至沒有讀過哲學(xué)專業(yè)的初級課本,但我相信,無論是什么哲學(xué)什么主義什么思想體系,只要它不能陶冶出盡情享樂人生的男男女女,便注定是愚蠢的。
上帝是為了消閑才用泥巴捏了一個亞當(dāng),又因?yàn)閬啴?dāng)太悠閑才抽其一根肋骨為他造了一個夏娃。這一對赤裸的身軀,在伊甸園里游蕩的男女也是因?yàn)橛崎e才去吃那顆象征智慧的禁果,并永遠(yuǎn)造就了這世代不肖的子子孫孫??茖W(xué)的起源是從猴子般的戲耍與好奇開始的。也就是說,沒有悠閑便沒有科學(xué),至少牛頓是在草地上悠閑地散步時撿起那顆落下的蘋果的。事實(shí)上,沒有悠閑也無從談起音樂、舞蹈、美術(shù)和文學(xué)。試想一個日理萬機(jī)的陶淵明能夠?qū)懗瞿敲炊嘞瘛安删諙|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樣的千古詩篇?沒有寶公子和姐妹們的閑情閑趣,《紅樓夢》又從何做起呢?
“閑暇之時間如室中之空隙”,這是一位中國古人說過的話。盡管我記不得這位古人的姓名,但憑這句話的智慧,他已經(jīng)不朽了。室中有些空間的重要性,諒必人人懂得,因?yàn)槿谌俗“似椒矫椎镍澔\,書箱放在床下,衣服堆在枕邊,煤氣灶支在鞋架上的生活是談不上什么樂趣或享受的。在時間上擁有閑暇,其實(shí)和居室內(nèi)有寬裕的空間一樣重要。像一位聰明賢慧的主婦總是善于收拾廳室一樣,一個有智慧的人,必定是一個會享受悠閑時光的人。
只要擁有了一顆安于悠閑的逍遙心,一個清貧的人也會變得非常富有,因?yàn)樗麜苋菀椎匕l(fā)現(xiàn)一個事實(shí),即我們這個自然世界本身已經(jīng)是十分豐盛了。“你看”,他會說,“這里有太陽的光亮和溫?zé)?;有美妙交替著的晝的炎熱和夜的清涼,有晨霞和夕照,有寒冬和暑夏,在寒冬和暑夏之間還央插著溫和的春和涼爽的秋;天空中有彩云,有繁星,還有一輪漸虧漸滿的月;有雨雪的循回,有大氣的繚繞——這無所不在的大氣,不僅給動物以氧,給植物以碳,還不時拂起水面的漣漪,楓葉的蕭瑟,少女的羅裙;有雷鳴,有鳥唱,有虹霓,有雪影,有千蟲百鳥,有魚蝦禽獸,還有奇麗的溶洞,雄偉的峰巒,起伏的丘壑,幽靜的湖泊,曲折的江川……”
欣賞和受用這個美妙得像天堂一樣的自然世界,其實(shí)根本不需要很多的勞碌,需要的只是一份心情。愚蠢的人總是有忙碌不完的事業(yè)和追求,聰明的人才會有享受不完的樂趣。
(責(zé)任編輯 白 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