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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畫記(五則)

        2008-12-05 09:49:18錢紅莉
        百花洲 2008年6期

        筆底明珠無處賣

        ——我看徐渭

        斜在靠枕上,有一搭沒一搭翻徐渭的的窄卷長軸。窗外,雪悄悄地下,簡直像偷襲,棉花一樣飄,若用盛唐詩人的語言形容就是“天山之雪大如席”,雪花像一張大席子把天地覆蓋起來。這雪下得跟徐渭的畫一樣,看似格局小的一小片墨花,若排在一起,組成系列窄卷長軸,就是萬千氣象了。

        由于興趣的關(guān)系,常常也看看當下畫家的一些畫冊。我一邊看,一邊忿忿,他們畫的那些竹子啊,跟批量復(fù)制似的,那些墨竹吧,砍下來都有一大捆,放在我們老家那種大灶里燒,都夠烹熟一家三口的飯了。那么地不懂得節(jié)制而隨意鋪張,讓我這個不懂畫的外行,都看出了破綻和平俗。

        在做人上,徐渭曾經(jīng)那么狂妄,為何表現(xiàn)在繪畫上,他又收得那么緊?看他的窄卷長軸,就像一個人總是遮起自己的半張臉,用手蒙住,只留一只眼半面口鼻,仿佛欲語還休,萬語千言都被他一把堵回去了,那么孤清地望著你,間或不看。他的“梅花蕉葉圖”,看得人實在心驚,蕉葉呈現(xiàn)大片的白,只寥寥幾枝脈落,淌著黑血,梅在墨的深處綻幾朵白,大片大片的黑里,蕉葉像三兩白狐突然自無邊的黑夜躥出……一個人心思特別安詳?shù)臅r候看這幅畫,會有落淚的觸動。徐渭在旁邊題寫:芭蕉伴梅花,此是王維畫。他把自己狂放的詩才收起,只肯低頭寫這一句平實的白話,讓人心酸。我猜這幅畫的創(chuàng)作年份,可能是他身陷囹圄之時。查一下書,果真如是。

        能叫一個女人低頭的,是愛情。能讓一個狂放不羈的男人低頭的,又是什么呢?空抱了一腔別才,連詩也不作了,像不像文革時候某位文人在日記里寫:昨天被打折了一條腿……讓后人讀起來,禁不住有掩面而泣的凄涼苦楚。

        某日停電,黃昏的時候,就著窗外的雪光閑翻徐渭畫冊,由于光線弱的緣故,不大看得清,就把頭湊近些,忽然看到一幅“雪竹圖”,被深深地折服、震撼,生生涌動著一種與人交流的欲望,無比強烈,終于還是默默咽下去。滿紙的黑里,三兩竿竹,披一身的雪,寒瘦,清氣,像故人,最難風雪故人來——我在另一篇文章里說竹子是雌雄同體的,以及雌雄同體的美是最高級的美,但,竹到了徐渭筆下,簡直有了另一種化身,男性的,白發(fā)皤然,一個沉得住氣的男人,在雪地里趕了一夜的路,他來到我面前,瞬間老去,讓我有說不出的心疼……

        縱觀徐渭的窄卷長軸系列,其筆下的荷、竹、蘭、菊、梅、石頭,一律濯瘦寒枯,我就沒有看見過他以水墨揚眉的時候。最鮮亮的一刻,莫過于在畫旁題幾句奇絕的詩,以致讓袁宏道驚才絕艷,大呼小叫地要認識他。這都是后話了。

        再看他的山水人物圖冊,枯瘦得簡直不成山水的雛型,無非幾棵樹,以及樹下臥眠的人,趴在石頭上,也不知可冷,頭上枕一把干草,看似散淡——若你懂了,又實在是辛酸。甚至我看他的小孩放紙鳶,都不大快樂,風微起,拖著長尾巴的紙鳶低低飛行,隨時有一頭砸下的危機,絲毫不見那種高天流云一飛沖天的抖擻。若是把這些畫,與他的贈人對聯(lián)結(jié)合起來看,就有意味了:

        世間無一事不可求,無一事不可舍,閑打混也是快樂;

        人情有萬樣當如此,有萬樣當如彼,要稱心便難灑脫。

        你看,已經(jīng)悟得很透了。人一透,便相當?shù)牟豢鞓罚?,鄭板橋才要說“難得糊涂”。

        到了他的水墨花卉系列雜畫,別說繁天錦地,那簡直就徹底地消失了花葉相。在《枯木石竹圖》中,他有一首題詩,也正表達了心意:

        道人寫竹并枯叢,卻與禪家氣味同。

        大抵絕無花葉相,一團蒼老暮煙中。

        這是他晚年的心緒了,好比李叔同晚年的書法,幾乎絕了煙火氣。

        這么一路看過來,是可以厘清徐渭心跡的,越到后來,越往內(nèi)收。也許,在繪畫上,他未曾顯過,就是這么一路收過來的。如此肥碩、挺立、茂盛的芭蕉、梧桐,被他天才地一一收復(fù)在窄卷里安生,一眼望去,頓顯風神——心中有景的人,筆下自然有神??此漠?,如讀晚唐的詩,有“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之感,尤其在漫漫大雪的天氣里,格外峭僻,有寒刀出鞘之冷,短暫的光亮被雪地反襯,分外孤清,是一種無匹的美。

        某日,公安派領(lǐng)袖人物袁宏道路過紹興,在朋友陶望齡家讀到他的《闕編》,袁宏道一把拉住陶姓朋友,表達了會晤的意思,可是他都死了6年了,到哪里會去?袁領(lǐng)袖一晚上都在讀這位死人的詩。據(jù)說,一邊讀一邊叫著,不能自己。

        60年后,畫家八大山人看了他的畫后,被其技法驚得瞪呆,從此改向,決心步其后塵,開始了水墨寫意的探索……

        120年后,揚州畫家鄭板橋在研摩他的畫后,同樣被折服,悄悄給自己刻了一枚章:青藤門下走狗。

        作為奇才的徐渭,一生不得志,竟也活到古稀之年,郁郁而終?!肮P底明珠無處賣,閑拋閑擲野藤中?!弊鳛樾焯觳乓簧膶懻?,簡直可以做他的墓志銘,或者寫成門對貼在紹興青藤書屋的門上。

        從朱耷到八大

        在明代,一個常年有奉祿拿的朱姓王孫家族里,出了一個反骨少年。他15歲起自愿放棄王孫地位和一生坐享其成的奉祿,去考場應(yīng)試科舉,居然中了秀才……因生就一雙大耳朵,家人取名曰朱耷。

        就在朱耷考取“秀才”以后,才華尚未得以繼續(xù)施展,命運突然來了轉(zhuǎn)折——吳三桂引領(lǐng)清兵入關(guān),一時,明朝江山崩了盤,圍剿朱姓王孫勢在必行。朱耷攜妻帶子?xùn)|奔西突,茍且生存。一日,一家三口來到某處空曠院落,饑餓難擋,朱耷自告奮勇找吃的去,讓娘兒倆不要走開,等著他回來。不曾想,這一別,竟成永決——朱耷吃的沒討著,自個倒迷起路來,再也沒有與妻兒團聚。后來,南昌街頭的人們,??匆娨粋€伏地痛哭的男子,或者仰天大笑的瘋男人。他就是朱耷,這個人,在一夜間無家可歸。

        哭也哭過了,瘋也瘋過了,接下來怎么辦?一個經(jīng)歷過國破家亡的人,他若不死不瘋,那么,去深山面佛,則是最好的緩沖。

        由于自小聰穎,能書擅畫,面佛參禪之外,自是專攻此道。起先,我對朱耷的書畫沒有感覺,談不上欣賞。后來,得知他的身世,仿佛開了一個小口子,一下子就懂得了他的筆法。先看他的書法,粗疏有致,分明含有恨意在里頭,但是,這種扭曲的情緒又適時被朱耷的修養(yǎng)給調(diào)和了過來,成了明月花道輕風徐來。一個有底蘊有血淚過去的人,是深曉用力的,但,有時,過于急迫,反而欲速則不達。繪畫也如此,只有等到一根心弦稍稍放松下來,就什么都好起來,輕輕一躍,便到了另一層境界??粗燹堑臅?,尤其后期的,就有了忘我之念。他徹底把過去忘了,將整個身心融入自然之道。他竟畫了那么多的魚鳥圖,每一只魚都翻著頑皮的眼。一只墨色的呆鳥站在懸崖絕壁處,水里的魚兒翻著白眼望著岸上的它,心里想,你倒不如我,雖有高闊天空的自由,可我一身藏于深海,不見得比你失去的多。就覺得那些魚,是朱耷不同的化身,他一生藏于深山古寺,偶爾云游四海,結(jié)交友朋,切磋技藝。古代的和尚多是隱士——所謂隱士,就是隱起來的士,飽含才華,手下筆墨酣暢,他們隱起來參透人生,個個身懷絕技,朱耷不過是其中之一。

        這個時候,他還是朱耷,直到看見徐渭的窄卷長軸,自嘆不如,學(xué)習臨摩,費勁心血,那一個階段,始終沒有走出“前輩徐”的陰影。藝術(shù)永遠如此,它可以把人嚇住,從此萎謝;它是光,可以把一個人的雙眼刺瞎,除非你獨辟蹊徑。好在,后來,朱耷終于走出來了,并且有了自己的路。那個作為王孫貴族的朱耷從此消逝了,八大山人橫空出世。他有許多身份,面佛參禪的高僧,著名的書法大家、畫家??此闹袷瘓D,奇崛怪瘴,一墨黑,深不見底,只稍微探幾根竹枝過來,一掃人生的沉悶之氣。他終于從小我的情緒里走出來了,走向了更廣更深的人生。他的人生里,沒有妻兒溫馨,只有古佛青燈,一雙茫鞋踏遍青山綠水,一個把身心都敞亮地融入到自然的人,他是有福的,沒有了小我的羈絆,像一尾魚游于大?!^萬里如海一身藏。

        特殊的身世,高深的修養(yǎng),使得八大山人有一種孤傲的氣質(zhì)。在他的晚年,他的畫并不能為那些附庸風雅的人所喜愛,他更不愿去迎合他們,所以,晚年的他靠賣畫為生,日子又是多么清貧。有一個縣老爺看中他的才華,前來索畫,并要求一二,可是,八大偏不按照他的要求作畫,使得“當事人”無可奈何。曾經(jīng),他跟一名為官的朋友翻臉,也畫了一幅孔雀圖,那兩只著名的孔雀一點也不美,偏偏鼓起腮幫子生氣,羽毛收在尾下,簡直不如一只普通的鳥好看。這就是八大為人的倔,不屈服,不奉迎,渾身是刺,讓別人不痛快,處處樹敵。我從孔雀圖里能看出八大的一脈天真,歷經(jīng)復(fù)雜身世,始終不懂得低頭就犯。然而,就是這脈天真搭救了他,使得他有了從朱耷到八大山人的蛻變。

        文人隱士,向來如此,他們始終有一脈天真的眼,不在世俗里妥協(xié),像八大筆下的一尾尾魚,翻著白眼看人世,以頑皮的姿態(tài)決裂,然后逍遙深海,冷暖自知。

        就是這么清貧而修養(yǎng)高深的老人,竟也活得長久,逝于耄耋之年,可謂得愿其所。是時代成全了他,還是自己成全了自己?妻離子散后,沒有瘋癲,是命運給他的恩典,以致后來,他在書畫技藝上走得那么深遠,這又是命運對這個長著一雙大耳朵的人的額外恩寵。

        人生從61歲開始

        ——我看鄭燮

        鄭板橋的父親給兒子取名為“燮”。燮,這個字含有和順之意。每一位長輩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長大后做個隨和平順的人,以至有一個一帆風順的人生。這么一來,鄭板橋仿佛注定了要走一條主流之路,從小浸染在“四書五經(jīng)”里,學(xué)習八股文,然后參加科舉,入仕……他真的這么做了,做得很辛苦,將大量時間用在溫書趕考上,一級一級地往上走。

        等到清朝都換了三個皇帝了,他鄭板橋才勉強做上一個縣令的官。彼時,他已人到中年。在趕考的遙遠路途上,家庭隨之發(fā)生了巨變,嬌妻病亡,小兒早夭。那時節(jié),為了生計,他憑借天生的繪畫才能,偶爾也去揚州賣畫。當時的揚州可了不得,商賈云集之地,紛繁熱鬧。可誰又識得一個叫鄭板橋的年輕人呢?他的畫少人問津,勢在必然。他郁郁地回到家鄉(xiāng)興化,繼續(xù)沉浸在讀書中,把中榜入仕視為最后的人生寄托,一試,二試,三試,尚算不負厚望,辟荊斬棘地做上縣令。但,就憑他耿介的性格,不肯低頭奉迎,也是升不了什么大官的。二十幾年來,他就一直在縣長的位置上徘徊不前。有一段,為了前途計,他也試著妥協(xié)個那么一回,迢迢地跑去北京,向當朝宰相投石問路。所謂投石問路,是那個時代的一種官場風氣,給皇帝身邊的重臣寫賦,討得歡心,關(guān)鍵時刻,給你講幾句好話,也許你就有了平步青云的機會。

        寫賦這種事,你叫鄭板橋干,肯定干不好。一個天生耿直喜好針貶時弊的人,他的血性不允許他這么昧著良心,以低級趣味的方式往上爬。

        后來,在61歲的時候,鄭板橋終于想通,辭官歸田(另有被革職一說),從山東回到江蘇興化老家,造綠園一座,遍植綠竹,廣養(yǎng)幽蘭,從事書畫生涯,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專心做起了職業(yè)畫家。從此有了靈魂的安枕……

        古人,一直沒有走出讀書入仕的俗套。有人一輩子沉浮在窠臼里郁郁不得志。鄭板橋終于在61歲那年清醒過來,不念仕途,解去精神枷鎖,回到自己熟悉的領(lǐng)域,使得繪畫技藝日漸純熟,以至日后有了一個著名的鄭板橋。

        他這一步走得清醒,也白白把前半生浪擲。人為何到了花甲之年才能想通悟透?他的筆下的竹,蒼老的,鮮嫩的,雨后的,月下的,經(jīng)霜的,風吹的……不一而足?!胺俏ㄎ覑壑袷?,即竹石亦愛我也?!笨梢?,他對自然造化的用情之深。

        尤愛他的蘭花圖,一兩叢,在偌大的宣紙上吐香,寡瘦幽微,旁邊是密密麻麻的小楷,仔細讀,認真辨,好比百字小品,言簡意賅,其意無窮——美食家從一只魚頭里看見江山,我通過鄭板橋的小楷行書,同樣可以望見人生,清淡,恬然,自足,祥和,自己成全自己。不看作畫年代,也明白,這是老鄭的晚年作品。他早年的蘭花圖,微微用力了些,把一種不與世俗為伍的架勢拉得過于滿了,像一張弓,不那么松弛,射出的箭有力量,但目標性太過明確,反而是不大好的。早年,鄭板橋的蘭都在懸崖絕壁處,看他的題蘭詩寫得何等絕然:

        身在千山頂上頭,突巖深縫妙香稠。

        非無腳下浮云鬧,來不相知去不留。

        這個時候的鄭板橋尚未尋到靈魂的安枕,一直處于突圍的狀態(tài),心弦繃得緊。等到61歲回到家鄉(xiāng)以后,整個人放松下來。一顆心放下來,稍微彈一下,便奔上了更高的臺階。所以,我非常理解他晚年的那些蘭花圖,終于自懸崖絕壁處回到了他的庭院,好好地養(yǎng)在瓦盆,一樣的幽香爭芬。人生就像雙臂,一開始總是往外擴張的,慢慢地,等到一切通透,才又想起收回來,攏住自己,最后雙手合十,微閉雙眼,有了感恩——你該知道佛教里觀音行于蓮花之上,雙手合十的時候,多么安詳。

        鄭板橋雖沒留下什么大部頭的專業(yè)美術(shù)理論,但我看他給堂侄有限的幾封家信,早已勝過了晦澀艱深的美術(shù)評論,甚至——簡直可當寫作教材看——藝術(shù)大抵是相通的。譬如,他教堂侄畫竹,先畫幾竿竹桿,這樣大框架打好,然后再慢慢描葉,風起時,葉要有起伏態(tài),霜葉為潤,雨葉滯重……寫作同樣如此,先把大的架構(gòu)搞好,然后再補充細節(jié)。他那種對于竹葉四時變化觀察的認真仔細難與匹敵。一個只有對竹愛到極點的人,才會舍得花去一生的時光去描繪。

        中國的文人雅士,歷來喜好梅蘭竹菊,且以四君子自喻,作為四君子中的竹,因為有了一個鄭板橋,得以在宣紙上風云萬千,自喜迭宕,歷久醇香——是真的,看鄭板橋不同時期的竹圖,我仿佛可以聞得見香味來。他極少畫菊,其中有一幅竹、蘭、菊圖,那樣的菊,明顯稍遜一籌,跟他擅長的竹、蘭擁擠在一起,失了風韻之態(tài)。鄭板橋的墨竹是相當有態(tài)的,疏淡有節(jié),蒼老橫斜,綠蔭匝地。

        中國畫講究的是意境,只寥寥一墨黑,點在紙上,便勾畫出情態(tài)異姿。修筆,必先修心。心中有景,筆下方有神。這一墨黑,也是中國文人士大夫的精神寄托的一種象征。似簡潔和順,卻深不見底,并遙遙于“四書五經(jīng)”相呼應(yīng)。所謂人生如墨,那個自小被父輩寄予厚望的鄭燮,在61歲那年,終于掙脫枷鎖,活回到自己,用一滴墨寫起自己的人生來。在生前,憑借卓絕的字畫,他早已暴得大名。

        虛谷的貓真肥

        睡前醒來,翻翻虛谷的冊頁。午后,陽光破窗而來,灰塵和棉絮在光柱里跳舞,我把頭斜在枕上,歪著眼有一搭沒一搭地看幾幅虛谷的畫,心里特別寧靜……看虛谷著墨,會想起一首詩: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就是這個畫面,天地潔白,大雪紛飛,鳥兒都藏起來,只有一個人獨坐舟上。

        最喜虛谷“仿宋小景”圖,一遍遍地看:三兩竹子,一葉孤舟,其余皆白茫茫一片。他為什么把竹子雜以墨色和枇杷黃呢?這也是他所有畫的基礎(chǔ)色,或許他天生愛枇杷?我不過是瞎想的,沒什么根據(jù)。在前一篇文章里,我說過竹子是拒人的,但到了虛谷的畫里,我終于明白竹子為什么拒人。因為它只喜歡與明月、清風在一起,還有溪水、孤舟。虛谷沒有畫明月、清風,是我自己看見的,也許是想象的。

        一直喜愛寫意畫,用色寥落寡淡,像一個人的性情。一直排斥山水長卷,弄得跟真的似的,一點點描摹,空費了一腔熱血,到頭來,還是死的,飛不起來。繪畫與寫作一樣,最高的境界應(yīng)是有風骨。我就覺得山水長卷最沒有風骨,處處講大話寫大字——大建設(shè)、大發(fā)展、大拆違……我在街頭一看見這些大字,就繞著走。寫意畫多好啊,畫中有詩,畫中有骨,畫中有禪。

        虛谷是個和尚,這樣的畫特別符合他為人的風格。他筆下的松鼠真肥,毛絨絨地趴在地上,還有胡子呢,黑胡子,乍入乍出的,仿佛一伸手過去,它就要跳走似的??墒?,比起一只白貓的肥胖來,松鼠根本算不了什么的。虛谷的貓,更是肥得無法無天,但,一看望去,一點也不蠢脹,你看它的眼睛,又是枇杷黃,配一身雪白,像春天新漲的河水,滿目氣象。又像樹上的桃李,簡直可以拿來吃下去,遠處好像還有一個紅紅的東西順流直下,哦,近了看,是幾片落花,紅的,紅蓼花。虛谷筆下的貓就是這個樣子的,喜悅和酣暢在它身上統(tǒng)一起來,像一個幼童,我們怎能拒絕他藕節(jié)似的白臂?山水在虛谷畫里都是瘦的,惟獨到了這些貓啊松鼠這里,竟那么肥,這些人間的精靈們在紙上,竟比山水的比例還大。真是很奇怪的事情,待我們看過去,一點也不唐突。這應(yīng)該是古人寫意畫的禪味吧。以動物們的憨態(tài)惹人喜悅。而山水,則是清瘦的山水——一個人若做到心中有山水,那么,山水就會來到他的案頭,是瘦的。文人心中的山水都應(yīng)該是瘦的。禪宗與中國文化最密切的紐帶應(yīng)該體現(xiàn)在古人的寫意畫這里,我覺得。

        還有一幅“菰蒲遠眺圖”,那才真是用墨簡練。幾滴墨搭起一座橋,橋是木橋,在菰蒲里延伸,一位黑發(fā)女子站在橋頭,她手握一根木棍,在眺望。我們看不見她的臉,但能感受到她的焦灼,風起時,滿目菰蒲搖晃,發(fā)出聲浪。如果說虛谷的這幅“菰蒲遠眺圖”尚有人世的氣息,那么,到了“江天琴話圖”里,這種人間氣息就消失了。一個著青袍的人在曠野里撫琴,他對面相坐的一位聽者,是那種肯與他相知的人。不遠處一所茅屋前,又坐著兩個人,是女人,其中一位抱著雙臂瑟瑟著,應(yīng)該很冷了,是白露為霜的季節(jié)。那個人有這么高的興致,他彈琴彈得忘卻了寒冷。古人對士的最高要求是隱,在高山峽谷之中。但,他又不缺乏知音的,有愛情。也有三兩知己,在蒹葭蒼蒼的季節(jié)去看他。古人訪友一般集中在兩個季節(jié):深秋和寒冬。秋水長空,原本就是一種情懷縮影。寒冬臘月,是萬物蕭蔽的時刻,雪夜訪友又是多么古倔的行為啊。只是,給我們留下印象的,好像只有一個“雪夜訪戴”的典故。當下的人竟把那個王書法家的公子打扮成風雅的形象,簡直是拿無知當有趣了。

        說回來虛谷。他是安徽新安江人,也就是現(xiàn)在的歙縣那一帶,后移居揚州。本名朱懷仁,是后來出的家。古代的出家人應(yīng)該是真正的隱士,不比現(xiàn)在的,時不時地自黃袍里掏出手機來打,把我嚇一跳。

        煙火日常的李苦禪

        自古以來,梅蘭竹菊,作為中國文人士大夫的內(nèi)心隱喻,深深扎根于文藝傳統(tǒng)的審美范疇。書畫的這一脈,從來沒有斷過,文化的香火愈燃愈濃,沒有哪一位畫家不曾染指。可是,李苦禪卻獨辟蹊徑,他偏偏避開梅蘭竹菊的文化意義,卻將筆墨更多地賦予了煙火日常。

        看李苦禪那飽含濃墨的畫風,會想起另一位前輩畫家八大山人,他倆幾乎是一脈的——用李苦禪自己的話言,其畫“如高山墜石”。李苦禪讀八大山人的畫讀得透徹、透明,乃至透氣——從此走出了自己的路。

        看李苦禪的白菜系列,是能夠聞得見青撲撲香味的,剛剛自冬天的雪地采回,渾身散發(fā)著霜意,隱隱地,還有冷氣繚繞,是養(yǎng)人性命的白菜。除了蔬果外,還有小動物,在深夜,翻他的畫冊,看《五子圖》,有一種無以言傳的感觸:紅冠黑羽的雞媽媽帶著五只小雞雛漫步、啄食——這里有言傳身教,有來自血緣的感情,無聲無息地傳遞著。這就是生命的繁衍,一直以來,都如此。“書為心畫,隨緣成跡”,是李苦禪的一則條幅,從中也可窺見他的心境。

        一個有著深厚底蘊的人,他不必倚仗傳統(tǒng)的約定俗成的物事,就那么在生活中隨便捻起一些東西,入墨入畫,同樣起到震撼人心的效果。藝術(shù)從來有它的相通之處,這一點用在寫作上也如是,一個好作家,他的筆下不一定非得是宏大題材,但凡胸中有墨,哪怕汲取生活中的點滴,同樣可以起到反映時代風云的效果。

        關(guān)于中國的傳統(tǒng),更多的時候,是可以去年俗、年味中尋找。然而,在李苦禪的畫中,我們同樣可以看見中國傳統(tǒng)的點點滴滴,如《重九賞菊,八月食瓜》,是悠遠的鄉(xiāng)村之味,菊花三三兩兩地開了,被摘下的瓜,新鮮耀眼,斷柄處汁液淋漓。正是秋風起的時候,螃蟹也肥了,紅紅地裝上盤子,上桌,尚存有人間的一口熱氣。我個人最為偏愛李苦禪的白菜系列,有一幅《閑步小園摘新蔬》,只一棵白菜,塌著肩膀半歪在畫里,仿佛累了,原本只想打個盹兒,卻不小心沉到睡眠的海底去,睡得水墨酣暢的,有俗世祥和的大氣派。從一棵白菜,一只瓜里,看見人生俗世,李苦禪真不簡單。

        齊白石曾說自己通身有“蔬筍氣”,所以能畫好蔬菜。李苦禪的蔬果類畫得好,同樣得益于這份“蔬筍氣”。 蔬筍氣,在我的理解里,就是自然氣、煙火氣,是深深扎根于泥土的原始氣息,渾沌,天然,不事雕琢修飾,如《水墨寫瓜》里隱在巨大葉子下的南瓜,豐實飽滿鮮嫩;《清供圖》里,一只敞口低矮的盞上供一只佛手瓜,佛手歪斜的姿態(tài)里,有不同凡響的人間性;《秋味圖》里,三兩蘑菇,幾只螃蟹,兩棵秋白,恬淡有序,各自歸位,呆在它們應(yīng)該呆的角落。再來看它的著色——螃蟹是墨的,蘑菇是鴨蛋黃色雜以黑色,秋白的桿子當然是白的,它的葉子云青色——一幅畫里四色調(diào)和,絲毫不繁復(fù),各得其所。秋白和螃蟹,是那樣的肥美豐腴,看這幅《秋味圖》,會想起鄉(xiāng)村生活,家里的米缸是滿的,谷倉也是滿的,祖母宰了一只紅冠白羽的鵝,她把鵝放在稻籮里,一點一點拔它的毛,陽光透過木格窗照進廳堂,使原本清寒的家,處處滾了金邊,頓時有了富足、寧和——是什么在支撐著鄉(xiāng)村的日子呢?是人們呵在胸間的一口熱氣吧??蠢羁喽U的這些蔬果畫,是能讓我們迅速回到自己的來處的,那些最初的日月,即便貧寒,也是可親可懷的。

        就連原本兇悍的蒼鷹一旦入了李苦禪的畫,也要收斂起冷血性情,黑白雙煞依偎在巨石上,就成了《蒼鷹不搏即鴛鴦》,這兩只鷹雄強剛烈的一面,悉數(shù)隱去,平添了溫和平靜的神色。還有一幅《教子學(xué)飛翔》,一只老鷹背負著兩只雛鷹,正耐心地教自己的孩子如何飛翔,走的是一路的溫情脈脈,正如《蒼鷹不搏即鴛鴦》的蒼鷹,它們不再兇猛,是因為正在熱戀中,所以就又成了一對溫柔的鴛鴦。

        不是說李苦禪不畫梅、蘭、竹、菊,他也偶爾染指,但,跟別人迥然不同。比如《喜聲》里,也有三兩枝墨梅,但,墨梅下還立著一只長尾巴的喜鵲。它在梅下,回頭張望,長尾揖地,它看到了懸在咫尺的梅枝,許是被一股暗香深深打動著,就把頭回過來,深情地看……中國年畫里少不了“喜鵲登枝”的喜慶,但李苦禪的喜鵲是不登枝的,它只肯站在梅下回頭望,這就是典型的文人畫區(qū)別于年畫的地方,整個畫面盡管幽靜沖淡,但發(fā)出的一樣是喜聲。到了《綠雨鶴昂圖》,就更別有洞天了。中國的年畫里,也少不了“松鶴延年”圖,但李苦禪獨辟蹊徑,他的鶴是停在了芭蕉下,比起松下的鶴,他的更顯雅趣——那樣肥大的芭蕉葉垂下來,簡直如山墜石,用墨奢侈寬厚,有霧里過江的效果,霧氣迷蒙,看不清楚前方水路。芭蕉,可能是李苦禪最為鐘情的植物,除了秋白,在他的筆下,就數(shù)這個多。如三五小鳥歇息于芭蕉葉上,乍看去,像黑色的音符,也像雨點,但,是固定的,一時半會飛不走的雨點兒……

        有人曾言:齊白石實現(xiàn)了文人畫由高雅向親近人生的通俗性轉(zhuǎn)換,李苦禪則又回歸了部分文人畫的內(nèi)涵和氣質(zhì),使之再度趨向高雅。是的,李苦禪除了畫白菜、柿子、西瓜、白薯、扁豆,藕等,他也曾涉筆文人畫題材,如荷花、梅、蘭、竹、菊等。他有自己的眼光——在他的“竹圖”里,竹并非主角,真正的角兒則是繞枝飛翔的鳥兒,生動有趣,這時候的竹子,不再單單是孤清幽獨的形象,它們有了生機,與鳥兒一起相伴相依。再者,與竹相伴的還有鵪鶉,憨憨拙拙,一只在思考,另一直在張望,竹是修竹,三兩橫斜,對于鵪鶉言,何嘗不是蔭澤?到了《冷艷與沖淡,問君何所愿》里,簡直是將親近人生再度推向高雅的極致了——秋白與冷艷的花一起入畫,既不沖突,卻也相和相融,一棵秋白在紅花的襯托下,剎時有了審美的雅致,這就是李苦禪與齊白石典型的不同之處。

        錢紅莉,又名錢紅麗,七十年代出生,九十年代初開始寫作,出版有《華麗一杯涼》、《低眉》、《風吹浮世》等,現(xiàn)居合肥,供職于某媒體。

        責任編輯 劉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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