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利民
今日又逢父親節(jié)。而父親離開我們已有十多個年頭了。陰陽相隔,夢中相見,醒來空留一臉淚。
父親是幸運者,但并不得志.說父親是幸運者,是父親由一個農民,成為一名光榮的教師,脫離了農村艱苦的生活。說父親不得志,是指他走上教師崗位上以后的不順和坎坷。他從教后,第二年就調到離家七十多里西南某完小任教,并被任命為共青團團總支書記。不久文革開始,父親被停職檢查,因他岳父是臺灣國民黨臺北縣縣長,據說外祖父是一位有名氣的教師,國民黨撤退時,把他擄去了臺灣,那時我的母親只有四歲,對外祖父一點兒印象都沒有。父親卻因此有許多次轉正調資的機會都讓給了別人,到七十年代時,他已有二十多年的教齡,工資還是三十多元,后來,又被調到老家村小接受改造,邊教書邊勞動,我母親會說他是橡皮肚子,長大后,自然知道其中的含意了。那時我們的生活很困難,日子比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家不好多少。
父親是一個閑不住的人。當時,張集中學有個魚塘,有人夜里偷魚,他主動在深夜去魚塘邊看護;在棉花中學時,家里分田到戶了,假日應在家?guī)兔Φ?,可是他天天朝學校跑,暑假別的后勤人員回家的回家,外出游玩的游玩去了,他一個人把糞坑里蛆蟲弄去喂鱔魚,那臭味啊,叫人惡心,行人都捂住鼻子走,他一直堅持一個夏秋。
父親終因積勞成疾病倒了,他生病期間, 只是到鄉(xiāng)衛(wèi)生院拿點藥吃,一直堅持去上班,直到市醫(yī)院查出病因,醫(yī)生要他休息,他還堅持去上班,做手術期間,他還不忘學校的工作和兒女的學習情況,對去看他的人還不斷地詢問,父親病危時,對母親說:“我走后,你不要給學校領導添麻煩,他們夠忙的了,我宿舍的東西你去整理一下,一只洗臉盆,一個臉盆架,一根備用井繩,是學校的,一定要上交?。 备赣H的追悼會上,老師們都哭了。
我是父親的寶貝。從我記事起,父親把我當寶貝一樣疼愛。他每次回來都要買點糖果或餅干一類的食品給我,那個年代,是同村小朋友享受不到的待遇。父親回來,除了干些家務活,就是把我背著耍,小孩子最喜歡跟在身后跑,那眼光是希冀的。我五六歲時,他會在村頭土路上教我騎車,那時我的腳還夠不著車腳蹬,實際上都是父親推著我行走,吸引一幫小朋友圍著看稀奇……
我能跳出農門,全是父親的支持。招生制度改革后,想想農村的日子,我下決心去復習,那時生產隊把農活按人頭劃分到各家,這可苦了父母了。為了讓我安心學習,父親學校家庭兩頭忙,白天忙完學校,晚上還要再跑三十里路回家忙。高考那年麥季,父親晚上回家收麥子,為了省錢,用平板車朝家里運。他對平板車的平衡不熟,年歲已高,光線又暗,一車麥子,翻到河里,車把扳斷了,父親的手臂也受了傷,第二天還照常去上班,做飯給我們吃,吃飯時我看見父親的傷口,明白了發(fā)生的一切。我把眼淚與飯菜一起咽進肚子,暗下決心,一定要考上,不然怎么對得起父親??!也算我走運,我以高出錄取分線二十多分的成績被錄取,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我還不相信是真的,我們班七十個人只考上我一個,父親臉上的笑容比花還好看,他替我高興不用再吃他那樣的苦了。
是啊,如今我住的是環(huán)境優(yōu)美的公寓,一日三餐想吃什么就買什么,我過著幸福的日子??墒歉赣H沒能看到這一天,沒過上一天這樣的好日子。我感激父親,沒有父親就沒有我的今天,我的感激日增,痛楚也日益強烈:失去父親是我心中永遠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