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 子
雨季詩章
1
雨季的小精靈,濕的、小的、快樂的
它歌唱——
在落下的雨水中撿起一小滴
它的濕潤的鼻尖,觸到了愛情的氣息
2
在無數(shù)的雨中歌唱一滴雨
把聲音壓低,把腹腔收起
把一個音階小心地擺放在天空里
3
青山把自己染青。溪流把自己染青
更親的親人慢慢地走近
我空著斑鳩大的心事,形態(tài)輕盈
一個雨季。一封長信。把微風致給春天
4
一輛汽車遠去。刮雨器刮落多余的詞匯
雨中的駕駛員缺乏背影
空中的云另找聯(lián)絡者、歌者
蹲著看雨的孩子,額頭明亮,發(fā)質柔軟
5
要往更高處去,去看你的臉龐
埋在烏云深處的你的凌亂的臉龐
就著雨水磨研的你石頭中的臉龐
更高處,一句靜默的歌詞
更高處,有著親與盲目
6
雨水擊打廣場、道路。
擊打:內心、幻象、沉默的性器
在河流交匯處,遇到
一次短時間的停滯
遇到一個短句,它拖著突然的名詞、
形容詞來臨
7
雨水在繼續(xù)
慢。慢動作。慢車。慢開的花朵
一頓晚餐
親近的人坐在末端,談論雨水
8
一滴雨
一個音階
一個歌者
它們,組成這個雨季的往事
——獻給你
三個元素合成一個元素
——獻給你
深夜之詩
夜的毒藥撒在睡眠上。它模仿頭發(fā)緩慢地生長
黑暗也側著身。我也是這么地節(jié)省著床單——
與一個字母并列,書寫一頁深夜宣言
我迷戀毒藥的細牙。這一次
由我來塑造它,迷人的時刻
我浮起半尺,與毒藥等高
接受它的轉身,低語
我的睡眠,黑夜里毒藥的碼頭
坐著我戴眼鏡的情人
他這樣地坐著,取得黑夜彌漫的頹廢
現(xiàn)在,唯有我來浮起這個黑夜。讓緩慢一詞出現(xiàn)
緩慢:與毒藥混合,與孤獨的聽覺混合
它是供我沉睡的國土。供我把痛延伸到心臟和清風中
而你,隨身攜帶沙子,在我甜蜜的內部混合
你的話交給跟隨你的那只螞蟻
它把它們帶向更深處
出現(xiàn)在今夜的這只螞蟻
對應毒藥的深邃和你的靜默
我歌唱它的細小的觸須
在兩人的談話之中尖銳地高舉
我歌唱內心的震蕩
歌唱毒性加劇的到來
你坐著,比黑暗更加黑暗
而今晚我拒絕黎明
共同的毒藥把染色體改變:血液加深,骨頭如炭
一行死亡慢慢出現(xiàn)。與黑色對齊
在無邊的黑暗中,我與你一起拒絕其他顏色的到來
永遠拒絕
文一西路
文一西路。公交站牌是那么的薄
它切出一個下午
切出梯形的陰影貼上行人的臉龐
他不出現(xiàn)
他送來了一塊陰影和許多行人
他甚至送來許多輛滿載的公交車
他不出現(xiàn)。
我的心也被貼上一塊陰影
在文一西路,在站牌下
在他站過的地方
他怎么能不出現(xiàn)呢?
直到他站在我的面前
我還以為,是昨天切下的那塊陰影!
2008-6-24夜
信
下午。辦公室。一個人
本想寫些東西,坐了好一會兒,仍是
空白。冬天
已經(jīng)到來。涼風
使我感到身體的重量。流水如此
清涼,透明。這是
低頭問才能看到的,這緊貼大地上的
存在。獨自
一人。辦公室。流水
在無限地延伸。你要保重身體
孩子
一個孩子,住在母親柔軟的衣襟里
他穿越她的三分之一的旅程
在小小的朗讀聲里口吃、成長
并且飛跑,用哭喊和脾氣贊美母親的驚訝!
樹木低下頭來。用湖水的橡皮擦擦亮他童年的天空
用加法做他的衣裳。來去安全、快樂!
在親情的大廈中,他伸手觸摸——
移開父親這塊灰色的積木
母親是橙色的、粉色的、純藍的
要走來走去。要被母親牽掛
還要來回走動,用氣息吹亮母親黯然的容顏
在家里,在路上,在學校,始終有著俏皮的姿勢
而這時鬧鐘跳起來——
催促又一次的早餐:牛奶、面包和反復的叮嚀
拍拍手。童年的積木被輕輕地搭著
哦,穿越莫干山路的孩子
他的親愛的母親因此被他舉向頭頂——
被一片朝霞一陣歌聲慢慢地刷新、圍繞!
在黑夜的中央入睡
入睡了,她在黑夜的中央
發(fā)著淺淺的光芒
她的鼻息,把黑夜蒙上一層玻璃紙,脆弱、透亮
這黑夜,一共有兩個孩子:
一個是她的孩子,一個是她自己
夢在這時,顯得是那么的遼闊、寧靜
夢中有著什么?
夢中的風無語,不發(fā)出聲音
夢中的水,飛上天空
與今夜的雨
一起回到期望中的宮殿
而我在失眠中寫下一行笨拙的文字
讓其中的一個單詞下滑
它是那樣緩慢地抵達地面
它比我更加地固執(zhí)
輕盈、黑暗,拉住夢想的衣裳
一直不肯回頭
她仍然在暗色的夢境中
她不動。暗夜飄舞
但暗夜有幾只翅膀?
那只最黑的翅膀是她的心
為著黑夜的孩子
它把時間收攏,把愛的愿望深藏
責任編校:王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