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辛　格

這件事發(fā)生在海烏姆這個傻瓜城。這樣的事不發(fā)生在那里，還能發(fā)生在什么地方呢?一個冬天早晨，在這個城的鎮(zhèn)公所里，海烏姆最聰明的人格羅納姆公牛和他的五位德高望重的長老——萊基什愚公、贊韋爾蠢貨、特雷泰爾傻瓜、森德爾蠢驢和什門德里克笨蛋——坐在一張長桌旁邊。這六個人看上去都精疲力竭。由于缺少睡眠，眼睛都紅了。整整七天七夜他們都在想著一個他們怎么也解決不了的問題。海烏姆城的金庫空了。格羅納姆公牛和他這幾位長老已經有好幾個禮拜沒有拿到一分錢工資。

就算這會兒不是修殿節(jié)，可執(zhí)事阿戇坐在桌子另一頭，他自己獨個兒在玩過這個節(jié)玩的陀螺。忽然之間門打開，進來了扎爾曼·蒂佩什。這海烏姆城里最富的人。他有一把白色長胡子。格羅納姆和幾位長老一看見扎爾曼·蒂佩什。不由得驚奇地抬起頭來。這位扎爾曼·蒂佩什從不上這兒的鎮(zhèn)公所，因為他們抽他很高的稅。

“你早，格羅納姆公牛，你們早，諸位長老。”扎爾曼·蒂佩什嚴肅地跟他們打招呼。

“你好，扎爾曼·蒂佩什，”他們異口同聲說，“什么事讓你這么早就上這兒來啊?”

“我特地來向你們請教，”扎爾曼·蒂佩什說，“如果你們能夠告訴我一個好辦法，我準備拿出兩千個金幣交給金庫。”

“是什么事情啊?”格羅納姆公牛問道。

“你們都知道。我剛滿了八十歲。你們也都知道，沒有人能夠長生不老?？墒俏以鸂柭さ倥迨蚕ＭL生不老。我希望永遠吃我的酸奶油煎餅，永遠吃著果醬喝我的茶，永遠喝我的菊苣根做的咖啡，永遠抽我的長煙管。千句并一句，我要長生不老?！?/p>

“長生不老!”格羅納姆公牛和他那五位長老叫起來，“這怎么可能做到呢?”

“這正是我來找你們的緣故?！痹鸂柭f，“如果你們能告訴我長生不老的辦法，你們就會得到我剛才答應給你們的錢?！痹鸂柭さ倥迨舱f著，拿出滿滿一袋金幣，撒在桌子上。

格羅納姆和他那幾位長老一看到那堆金子，開始咕嚕起來。扎爾曼·蒂佩什是有名的守財奴。格羅納姆公牛馬上把他的食指按在腦門上。要苦苦地動一番腦筋。其他幾位長老也是這么做的。格羅納姆想了半天以后說：“你很清楚，海烏姆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城市，而我，格羅納姆公牛，是海烏姆最聰明的人，這就是說：我是天下最聰明的人?？晌疫€是不能告訴你一個你希望得到的辦法。沒有人能長生不老。連我格羅納姆公牛也不能長生不老。”

“連瑪土撒拉也沒法長生不老?！比R基什愚公附和說。

“所羅門王也沒做到長生不老?！辟濏f爾蠢貨加上一句。

“連我們的拉比也不會長生不老?！碧乩滋柹倒蠑嘌?。

“連獅子也不能長生不老?！鄙聽柎荔H指出。

“連大象也不能長生不老?！笔查T德里克笨蛋說。

“這些話都不假，可我扎爾曼·蒂佩什拿定主意，我非長生不老不可。如果你們不能告訴我長生不老的辦法，你們就一個子兒也拿不到。”

格羅納姆公牛已經準備開口說他實在抱歉，可就在這時候，執(zhí)事阿戇吐出他的舌頭。把他的大拇指放在鼻尖上表示他要說話。

“你要說什么，阿戇?”格羅納姆公牛問他。

“我找到了一個辦法?！卑哒f。

“你找到了一個辦法?”格羅納姆公牛驚奇地問道。

“對，老爺。事情是這樣的。我整天閑著沒事干，上個禮拜就去翻我們海烏姆郊區(qū)的檔案。在所有的檔案當中，我也查看了我們郊區(qū)達爾豐卡的檔案?！?/p>

“達爾豐卡，就是海烏姆所有窮人和叫花子待的那個地方?”格羅納姆公牛問道。

“對，就是那個達爾豐卡，”阿戇說，“你知道，最近三百年來全部出生和死亡的人，我們的名冊上都記下了。我把所有死在達爾豐卡的人的名單讀下來，發(fā)現(xiàn)那里沒有死過一個有錢人。這就是說，有錢人在達爾豐卡長生不老。因此，我的辦法是，扎爾曼·蒂佩什應該在達爾豐卡買座房子，住到那里去，那就永遠不會死，也就長生不老了。就是這么簡單?！?/p>

格羅納姆公牛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睛，“阿戇，你說出來的辦法真是再對也沒有了。可這怎么可能呢?難道你比我還聰明?”

“沒有人能比你更聰明，格羅納姆公牛?！蔽逦婚L老異口同聲說。

“我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你既然這么多年坐在我們身邊，我們的一部分智慧也落到你身上了?！备窳_納姆公牛說?！安诲e?！蔽逦婚L老同意說。

萊基什愚公加上一句：“就算是一匹馬，跟我們在一起有那么多年，也會變得聰明的?！?/p>

“扎爾曼，你現(xiàn)在得到一個好辦法了，把那兩千個金幣給我們吧。”格羅納姆公牛說。

“在我給你們那么多錢之前，我必須先斷定這個辦法是靈驗的，”扎爾曼·蒂佩什回答說，“這么辦吧，我現(xiàn)在預付給你們十個金幣，等我搬到達爾豐卡，又確實長生不老的時候，我再把其余的錢付給你們?！薄拔覀兛傻炔涣四敲淳?，”格羅納姆公牛反對說，“我們要現(xiàn)在就把錢付清?！薄澳銈円痪褪障逻@十個金幣，要不就一個子兒也拿不到?！痹鸂柭さ倥迨矆猿终f。

格羅納姆公牛和他的幾位長老跟扎爾曼·蒂佩什爭了好半天，可是一如既往，得勝的是扎爾曼·蒂佩什。他給了格羅納姆公牛那十個金幣，就揚長而去了。

扎爾曼·蒂佩什在達爾豐卡一轉眼就住了五年，吃他的酸奶油煎餅，吃著果醬喝他的茶，喝他用菊苣根做的咖啡，抽他的長煙管，沒有死。格羅納姆公牛一直去請他付清余款，可扎爾曼·蒂佩什總是給出同樣的回答：“先讓我長生不老，然后我再付款?！边@位扎爾曼·蒂佩什始終沒有預先把款付掉，看來還是對的，因為到第六年的某一天，他生病死了。

格羅納姆公牛一聽到這個消息，馬上把他那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請來。他們研究了七天七夜，扎爾曼·蒂佩什為什么會死掉。又是阿戇找到了答案。五年下來。扎爾曼什么生意也沒做成，因為在達爾豐卡誰也不可能賺到錢。相反，他日子過得那么奢侈，又是吃酸奶油，又是喝菊苣咖啡，又是抽煙，結果把他的錢財花光了。他很可能變得沒有錢。也就和其他窮人一樣死掉了?！耙谶_爾豐卡長生不老，就得富得像羅特希爾德家族?！卑哒f。

格羅納姆公牛和那五位長老再一次佩服阿戇的聰明。格羅納姆公牛趕快給羅特希爾德家族的人發(fā)信，邀請他們立即住到達爾豐卡來好長生不老?？墒嵌嗌賯€月過去，羅特希爾德家族一個人也沒有來。這一回倒是格羅納姆公牛自己悟出了道理。他說：“有錢人太摳門了，他們寧愿省點錢而死在倫敦、巴黎和維也納，也不愿多花點錢而長生不老。”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呢?”長老們問道。

“我們必須自己富起來。”

“怎么能富起來呢?”長老們問道。

“那還用說，提高海烏姆那些窮人的稅?！备窳_納姆公牛說。

阿戇又做他通常的動作表示想要發(fā)言。他打算說的是，根據(jù)他最新的計算。即使是羅特希爾德家族也沒有富到可以永遠住在達爾豐卡而長生不老。不過格羅納姆公牛這一回對他說：“阿戇，一切事情已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們不再需要你的任何意見了。你就靜靜地閉上你的嘴吧?！?/p>

“閉上你的嘴?！比R基什愚公附和說。

“你只是一名執(zhí)事，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老?！辟濏f爾蠢貨大叫。

“半個長老也挨不上?！碧乩滋柹倒线汉日f。

“你永遠不能長生不老?！鄙聽柎荔H嚷嚷。

“半生不老也做不到?！笔查T德里克笨蛋大喊。

阿戇既然被禁止說話，就閑著什么事也沒有，于是掏出他的陀螺，開始自個兒玩。當陀螺旋轉起來的時候，阿戇嘴里咕嚕說：“它如果倒向右邊，那就是我輸；它如果倒向左邊，那就是你們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