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權熠
我始終堅信,在清中期碑學書法勃興以后,書法的發(fā)展狀態(tài)還是以帖學為主流。作為誕生過蘭亭雅事的書法圣地山陰來說也當如是觀。考查有清以來的山陰書家,多是學碑而能自化者。這個結論并沒有與前所論產生矛盾,恰恰說明書法的發(fā)展在帖學式微之時正有利于通過對碑學的思考和借鑒來打開新的局面。
宋漢光書法的亮點在隸書,其書法背后,是他對“二王”以來帖學書法的十余年參悟與學習。這是宋漢光書法的底蘊。這一過程也往往是以碑學書法名世者所必不可少的基礎功夫。沒有這樣一個學習的背景,容易為“金石味”所誤導,使作品少去了筆墨的意韻之妙,多了一些刻板、匠氣。
宋漢光隸書自其初涉筆墨至于今日,似有“三變”:其一在取“巧”,其二在取“拙”,其三在取“合”。巧者,乃在求結構變化、參差之妙,其意在出人之想,有可玩味。宋漢光早年所思所作,或在其間。結構變化、參差雖妙,然沉迷其間,恐入花拳繡腿的膚淺。宋漢光敏感地意識到了這點,所以沒有在這個層面持續(xù)太久。洞知而思新思變,才有了宋漢光取“拙”的學書過程。拙者,在會古去妍,以漢法入筆;去嬌去媚,化巧于拙。如此,宋漢光隸書始在結構上以通脫大氣為歸旨,在用筆上注重爽利,筆力上表現(xiàn)厚拙,把“巧”化于筆間。不復求巧,而巧生焉。從整體來看,這時候的宋漢光隸書在審美上似乎更符合了儒家所謂的中正充實之美。漢隸之廟堂氣者,正賴于此。宋漢光隸書得此,其書高古自現(xiàn)。此故,宋漢光隸書乃生三變,我暫名之曰“合”。合者,在于所學與我思、我法相融合,在于古意與今意、我意相融合?!稌V》云:“古質今妍”,質與妍是古今之別,不是優(yōu)劣之別。這個妍,往往滲透著時代風貌,系古人所未有。宋漢光隸書的“合”,表面看,他是在作加法,加入篆意、楷意、草意;但他同時又在作減法,求簡潔,求干凈,求含蓄。他力圖在有限的筆墨中融入最多的意味,這個意味是篆、楷、草,也是古質與今妍,更是古人和他自己。(作者系著名書法評論人,《中國畫品》雜志學術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