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　麗

本文作者是四川省成都市四川大學望江校區(qū)外國語學院本科2005級日語專業(yè)的在校大學生。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當天，她寫下了這些文字。雖然成都市不是此次大地震的震中地帶，但震感強烈，那里的人們也在那一刻真正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慌與無助。讓我們跟著作者一起感受那一刻的恐懼、絕望、心跳加速和企盼……

2008年5月12日下午兩點多……

恐怖得想哭！

從來都只是在教科書上、電視上、廣播里接觸到點點滴滴與地震有關的東西，而這一次，地震竟和自己如此的近……

有生以來的另外一種恐懼，另外一種對死的恐懼，絕望的恐懼！

在床上被劇烈的震動搖晃醒的那一刻，什么是自己該做的都已經忘記……總覺得自己該做些什么，瞬間想了一下，也僅僅只是雙臂環(huán)抱著頭，匍匐在床頭，頭腦里反復地出現(xiàn)——原來是地震，原來是地震！

剛才在睡夢中時還可笑地想著，誰這么無聊地搖我的床呢？然后卻聽見裙子喊著“地震，地震……”沖向了陽臺，然后又開始惶恐地驚叫“快躲到墻角，快躲到墻角”。

房間里的床、柜子、書桌、凳子……一切的一切都在劇烈地搖晃著，震動著……鏡子“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成堆的書也“嘩啦嘩啦”接連不斷散落一地；電腦的液晶屏掙扎著也還是沒有逃脫魔掌；箱子以及裝了被套、床單的包……前仆后繼！

地震！我知道是地震！并且清楚地意識到了事態(tài)的嚴峻！站到屋子的中央，眼看著眼前的一切在晃動，還是迷茫了！我到底該做些什么？該怎么做？我會死在地震中嗎？

一瞬間只想告訴我的親人們。想起手機，對了，還在床頭。于是，又“噔噔”爬上床，卻發(fā)現(xiàn)它已經被震動得掉到了床底下，于是，又趕緊下床鉆進床底下去了……

短信一遍又一遍地發(fā)，每次回送報告顯示的都是“發(fā)送失敗”。一時間覺得自己已經處在孤立無援的境地，只能抱著手機哭……

裙子叫嚷著往樓下沖去，鳳姐居然異常地冷靜。

鳳姐這家伙，還有閑心換衣服、梳頭。七樓的一女生下樓時拽了我一把，害得我心跳加速，全身起雞皮疙瘩！看到有人跑丟的拖鞋，裹著棉被狂奔的女生……我想笑，有這么夸張嗎？

可是到了樓下審視自己，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也酷得可以：一身睡衣，一雙拖鞋！這真是一輩子罕有的狀況！

原本空曠的草坪已經不可能再多一個人，一個可憐的同胞被地震驚嚇得暈了過去，躺在了地上……

在水果店的門口看了一眼有關的新聞報道，才知道這是一場涉及范圍極廣的地震！我又開始擔心了……

趕上了南門外小飯館的最后一碗花溪牛肉粉。我看著老板和伙計們急急忙忙收拾東西的樣子，趕緊狼吞虎咽。而這時也不過是下午5點而已，平時怎么也要11點才關門的！

冒險沖上七樓，好歹把自己這一身嚇人的睡衣?lián)Q掉了，然后還特地把液晶屏平放在了衣服堆里……總之該放的都急急忙忙平放在了地上。然后就聽見床又“咯吱、咯吱”地開始發(fā)作，連件厚外套都沒來得及拿，扛了報紙就開始往樓下沖！

聽說有人跳樓了，聽說有人受傷了，還聽說有人奄奄一息了……

涼席、被子、枕頭、外套，再一次偷跑上去就什么都沒落下。草坪上，體育館內外的空地上，已經鋪滿了這些東西；有人拿出帳篷，實在讓人艷羨得不得了！感覺是浩蕩一劫，然后是劫后余生！屋子里是亂七八糟、烏煙瘴氣，外面雖然也愁云密布，感覺卻更像是開始了聚會，全校師生的“聚會”！

惟一的安慰就是自己關心的人大都還是有了回音。舅舅所在的江西沒有什么問題；老家沒有遇難，但也都采取了對應措施，還很安全的樣子；弟弟上學了，媽媽不在家，通過伯伯好歹知道了凱里暫時還沒有發(fā)生震動，正在積極采取預防措施，安心了！可是，爸爸的電話卻一直不通。聽說重慶地震了，市容市貌沒有大的損壞，但爸爸是在煤礦工作?。]有信息就是好的消息，爸……你一定要好好的！

晚上，看來是要露宿了。天氣涼颼颼的，這一段時間以來，還從來沒有過今晚這樣的“寒冷”。

和燙燙兩個裹著被子，拿出餅干和花生，“我們還需要能量避災呢！”

2008年5月13日

早上9點多，終于可以回宿舍了！可是剛抱著棉被、涼席準備沖進去，又一大群人從宿舍樓里沖了出來！

又震了！

昨天晚上一直都沒能睡安穩(wěn)。巡警和宿管兩次跑過來叫醒我們，讓我們不要睡著了！4點13分發(fā)生了余震，同學們的狂奔與尖叫，嚇得我趕緊翻坐起來，一邊大叫“親愛的”，一邊拉旁邊的鳳姐。頭腦空白一片，大家都開始變得神經質！突然想起剛才的手機震動，嚇得自己心神不寧！鳳姐卻一副時刻備戰(zhàn)的樣子，拉住我說，“不要怕，不要怕”。人們漸漸隨著搖晃的減弱，慢慢鎮(zhèn)定下來。

躺在宿舍的屋檐下，躲避著那嘩啦的雨，抱著一床被單，打著顫……而這樣的日子，我們不知道還要持續(xù)多久！

買早餐時，食堂里已經一副難民營的景象。報紙、涼席、被單，還有憔悴的人……買早餐的隊伍從窗口排到了門口，再拐個彎。

一群女生嘰嘰喳喳議論著。說是4點多那場余震驚嚇了好多人，大家都急急忙忙往外跑的時候，一女生跌倒了，好多人不顧一切地從那女生身上跨過去往外沖，一片混亂……后來一個男生擋在那女生面前，告訴大家“不要慌”，并扶起了那女生一起向外逃。

聽另外一位同學說，有個保安到男生宿舍巡查，發(fā)現(xiàn)一男生在地震來臨時居然還堅守自己的陣地，不肯離開他的電腦和游戲。

余震過去了。又一次回到宿舍后就再也不想出去了。我們都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我們寢室有了裂縫，余震又搖3次，我們慌了，然后又安定下來。我一直就在想，如果大家以后再也沒有了我的消息，這些文字就當作是我的遺書吧！

手機一充電，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感動，激動！媽媽說她昨天晚上就一直在給我打電話，怎么都打不通。

就在掛斷媽媽的電話時，好久沒有聯(lián)系的朋友們也紛紛發(fā)來短信。我知道，我的家人、朋友，一直都在惦記著我！

謝謝你們！

媽媽說成都的余震會持續(xù)到14號，相信在這幾天里，我一定會努力地活下去！和我遭遇著同樣地震的同胞們，大家也要加油??！

編輯/左家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