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爵

無論交易多大多小，中國人交易的一個特點是：討價還價。這實際上是一種智力比賽，要仔細觀察并要具有果敢的決心才行。

有趣的是，雙方都想占對方的便宜，卻常常是雙方獲勝。買的人在價錢上占便宜，賣的人在斤兩上占便宜，因此雙方都得意。例如，在魚市里，人們可以見到一位威嚴、穿著講究的中國紳士拿著一桿秤，秤桿上刻著三種都不精確的斤兩標星，他從水桶中選出一條魚，拿自己的秤稱一遍；賣魚的拿自己的秤要再稱一次。前后魚的重量可能相差一斤或半斤。

如果他們就價錢達不成一致，就要相互妥協(xié)來解決。這時，爭吵就要重新開始，而且更加憤怒。每個人都說自己在斤兩上做出了讓步，每個人都向?qū)Ψ奖ＷC這不是什么大事，這么一點兒錢不值得他們浪費時間和語言，關(guān)鍵是要對方遵守公正的原則，然后又說到正直和真理。直到兩個人嗓子說啞了，才氣喘吁吁達成進一步共識，結(jié)束這場討價還價。

公平地說，這種討價還價更多的是出于爭論的樂趣，鍛煉肺活量和發(fā)音器官，最重要的是獲得勝利的滿足，而不是涉及到的那些錢。如果商人定的價錢你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他會極為失望，并且認為別人剝奪了他的權(quán)力。而買方如果接受了第一個價格就會被當作傻瓜。

如果不想買而問價錢，或者是聽到價錢后轉(zhuǎn)身就走，會被認為是不禮貌的。

“這塊氈子多少錢?”一位過路人問商人。

“25元一塊?！鄙倘嘶卮稹?/p>

“哦!”詢問者應(yīng)了聲，轉(zhuǎn)身就走。商人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后突然開始罵人，用最臟的話把該過路人所有的親戚都罵一遍。被罵的人走得越來越慢，然后停下，猶豫了一下，轉(zhuǎn)過身，回來走到賣氈子的人面前(他也很氣憤)。

一場戰(zhàn)爭即將來臨。

“你罵我是什么意思?”他問道。

“你問了價錢又一句話不說就走是什么意思?”商人反駁道。

“你的價錢太離譜了!”

“我的價錢怎么了?你也是明白人，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都那樣做事。如果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還怎么做生意呀。我們談?wù)勥@件事，那是唯一恰當?shù)淖龇?。你完全知道第一個價錢不算數(shù)?！?/p>

因此，這個過路人繼續(xù)和他爭論起來。他們開始激烈地討論這塊氈子適當?shù)膬r錢，不一會兒交易就完成了。

順帶提一句，這種對于討價還價的喜愛深深根植于中國人的性格之中，隨時隨地表現(xiàn)出來。無論是苦力買黃瓜，還是政府首腦的談判，人們出的總是比最終給的少，要的總是比預(yù)期的多，雙方都為妥協(xié)留有余地?？滴趸实垲C布詔書說“讓”字的意思是妥協(xié)、退讓，是漢語里最重要的一個字，因為它深深地存在于和諧友好的關(guān)系當中，不僅整個民族都要具有這個觀念，并且應(yīng)該在日常生活中將其付諸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