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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難過,媽媽

        2008-08-02 00:00:00莫·卡拉漢
        小品文選刊 2008年20期

        雜貨鋪就要關(guān)門下班了,阿爾弗雷多·希金斯穿上外套正準(zhǔn)備回家,剛出門就撞上了老板卡爾先生。他上下打量了阿爾弗雷多幾眼,用極低的聲調(diào)說:“等等,阿爾弗雷多,就一會兒?!彼f得那么小聲,這反倒讓阿爾弗雷多不知所措了。

        “怎么了,卡爾先生?”

        “我想你最好還是把兜里的東西留下再走。”卡爾先生說。

        “什么……什么東西?我不明白您在說些什么?!?/p>

        “一個粉盒、一支口紅,還有至少兩支牙膏。阿爾弗雷多,別裝了?!?/p>

        “我真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卑柛ダ锥嗷卮鸬?,“您要不就是說我瘋了吧……”他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栂壬€是用冷峻的目光盯著他。阿爾弗雷多完全亂了陣腳,他不敢正視老板。又過了一會兒,他把手伸進(jìn)口袋交出了東西。

        “小偷,嗯?阿爾弗雷多?!笨栂壬f話了,“好吧,小伙子,現(xiàn)在告訴我,你干這種勾當(dāng)有多久了?”

        “頭一回,卡爾先生,我發(fā)誓。我以前從沒從店里拿過任何東西?!?/p>

        卡爾先生幾乎沒等他說完,就插話道:“還想撒謊,嗯?不錯,我看上去是那么傻,不是嗎?我連自己店里的事都糊里糊涂,嗯?我警告你!你這么干已經(jīng)很久了?!笨栂壬樕系男θ莨殴謽O了。“我不喜歡叫警察,”他說,“不過我想打電話給令尊大人,告訴他我要把他的寶貝兒子送進(jìn)監(jiān)獄?!?/p>

        “我爸爸不在家。他是印刷工,晚上上班?!?/p>

        “那么誰在家?”卡爾先生問。

        “我媽媽,她在家?!?/p>

        卡爾先生已經(jīng)走到電話跟前。他通知她趕快到雜貨鋪來。

        阿爾弗雷多想象著媽媽待會兒迫不急待地闖進(jìn)門來,怒氣沖沖,眼里噙著淚花。他想上前解釋,可她一把推開了他。噢,那太難堪了!盡管如此,阿爾弗雷多還是盼著媽媽快來,好在卡爾先生叫警察之前把他接回去。

        屋里兩個人相覷無語。終于,有人敲門了,卡爾先生開了門。

        “請進(jìn),希金斯太太?!彼樕虾翢o表情。

        “我是希金斯太太,阿爾弗雷多的母親?!毕=鹚固蠓降刈鲋晕医榻B,笑容可掬地和卡爾先生握手。

        卡爾先生因這個婦人的表現(xiàn)怔住了,他怎么也沒想到她會那樣的從容不迫,落落大方。

        “阿爾弗雷多遇到麻煩了,是嗎?”她問。

        “是的,太太。您兒子從我店里偷東西。不過都是些牙膏、口紅之類的小玩藝兒?!?/p>

        “是這樣嗎,阿爾弗雷多?”她看著兒子,話音里帶著傷感。

        “是的,媽媽?!?/p>

        “你干嗎要干這種事?”她繼續(xù)問。

        “我需要錢,媽媽。”

        “錢?你要錢有什么用?跟壞孩子學(xué)壞嗎?”

        希金斯太太轉(zhuǎn)過身來,在卡爾先生肩上輕輕拍了拍,就像她非常理解他那樣,然后說:“要是您愿意聽我一句話的話……”語氣堅定,但突然又停住了,她頭轉(zhuǎn)到了一邊,好像不該再往下說了?!澳蛩阍趺刺幚磉@件事呢,卡爾先生?”希金斯太太說著又轉(zhuǎn)過身來,依然笑容可掬地望著他。

        “我?我本想叫警察,那才是我該做的?!?/p>

        “叫警察?”她反問道。

        “是的,是這樣的,希金斯太太。”卡爾先生說。

        “我本來無權(quán)過問我兒子的事情,不過我總覺得對于一個男孩來說,有時候給他點(diǎn)忠告比懲罰更有必要。”

        阿爾弗雷多覺得,今晚媽媽好像完全是個陌生人。你瞧,她笑得那么自然,和藹可親。

        “我不知道您是否介意讓我把阿爾弗雷多帶回去?!彼a(bǔ)充道,“他看上去個頭兒倒不小,可像他這么大的孩子有頭腦的沒幾個?!笨栂壬詾橄=鹚固珪粐樀昧駸o主,一邊流著淚,一邊為她兒子求情,但事實太出乎意料了。她的沉著反倒使他自己感到很內(nèi)疚。過了片刻,他搖了搖頭,心里暗暗佩服這個女人。

        “當(dāng)然可以,”他說,“我不想太不近情理。現(xiàn)在我告訴您我的決定:告訴您兒子別再上這兒來了,至于今晚的事嘛……就讓它過去吧。您看這樣行嗎,希金斯太太?”卡爾先生激動地握著希金斯太太的手說,“認(rèn)識您很高興,我不會忘記您是個好人的。非常遺憾我們只能以這種方式見面,請相信我這么做都是為了阿爾弗雷多好。”

        “這總比永遠(yuǎn)不認(rèn)識好,”她說,“晚安先生!”

        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就像交情深厚的老朋友一樣。

        “晚安,希金斯太太,非常抱歉?!?/p>

        希金斯母子倆走了。他們沿著大街走著。希金斯太太邁著大步,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兩人都默默無話。過了一會兒,阿爾弗雷多終于忍不住開口了:“感謝上帝,結(jié)果是這樣!”

        “再也不會有了,你已經(jīng)叫我夠受的了。求你安靜一會兒,別說話。”

        到家了。希金斯太太脫了外套,看也不看兒子一眼。

        “你不是好孩子,阿爾弗雷多,上帝饒恕你吧!闖禍,闖禍,除了闖禍你還會什么?沒完沒了!還傻愣著干什么?睡去吧。今晚的事別告訴你爸爸。”說完她進(jìn)了廚房。

        阿爾弗雷多躺在床上,聽見母親在廚房里。

        “媽媽太偉大了!”他自言自語道。他覺得應(yīng)該立即去對她說她有多么了不起。

        他起身進(jìn)了廚房,看見媽媽在喝茶。但那情景,讓他大吃一驚。她坐在那兒失魂落魄,一張臉像被嚇掉了魂一樣難看,根本不是雜貨鋪里那個沉著冷靜的媽媽。她顫抖地端起茶杯,茶濺到了桌上;嘴唇緊張地抿著。媽媽一下子老了許多。

        阿爾弗雷多一聲不吭地站著。他突然想哭。從那雙顫巍巍的手上,那一條條刻在她臉上的皺紋里,他仿佛看到了媽媽內(nèi)心所有的痛苦。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長大了。

        今晚阿爾弗雷多第一次認(rèn)識了媽媽。

        選自《新文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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