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嶼

從美到極致的林黛玉，到丑到雷人的林無敵，在兩個極端女孩身上打過轉(zhuǎn)之后，李欣汝知道了生活是要自己規(guī)劃的。

9月16日，長沙，李欣汝照例戴上牙套，架上黑框大眼鏡，穿上后來被網(wǎng)友稱為“80年代農(nóng)村婦女樣式”的外套。那天是《丑女無敵》開播前的首個新聞發(fā)布會，她說，她的害怕遠多過興奮。

之前，為了保持“丑女”的神秘，李欣汝從沒跟劇組做過宣傳。這是她第一次公開露面，但真顏，依舊不能露。關(guān)于她本身的一切，都要等到開播后才能說。這是原則。

發(fā)布會按常規(guī)進行。記者提問：“你是怎樣當上女一號的?”李欣汝早就想好答案：“我喜歡這類女孩，也愿意扮演?！边@樣的回答，不會讓人滿意。有人追問：“說說你自己吧。叫什么?之前演過戲嗎?是扮丑還是真丑?牙套是后裝上的?”李欣汝覺得，眼前的照相機一閃一閃，讓她發(fā)暈。那時的一分鐘，長過一年。最終，她支吾出一句：“問我的經(jīng)紀人吧?！?/p>

“我覺得沒辦法應對。因為保持神秘是宣傳時的規(guī)定。但那句話，確實是說錯了?！睍r至今日，回憶起當時情景，李欣汝尚有余悸。其直接后果是，在現(xiàn)場，就有記者說，她作為新人脾氣了得。難道不懂要放低姿態(tài)，真誠點嗎?李欣汝無言以對。沉默了幾秒，她索性站在臺上哭起來。她回憶說，自己當時頭腦一片空白，惟一的感覺是，一個個相機又閃起來了。

第二天，李欣汝生平第一次上了娛樂頭條——林無敵，忽悠果真“無敵”。

黛玉不是用來PK的

這不是李欣汝第一次被說成“人品有問題”了。之前一次，也是在舞臺上——一年前的“紅樓選秀”。

她是黛玉組八強，卻在最后一場和李旭丹的PK賽上，選擇了“自我淘汰?！币粓黾t樓造夢，也為李欣汝在公眾心里，造了一個“富家女”形象。她爸爸搖身一變，成了神秘大亨。而她呢?就像林妹妹一樣，從天上直接飛進了“八強”。

李欣汝說自己不是富家女，但從小也是被父母寵著長大的。尤其是，9歲就進了部隊文工團學舞蹈，學了10年。對于外界，幾乎是屏蔽的。之前，天塌下來的事，都和自己沒什么關(guān)系。紅樓選秀讓她第一次覺得沉重。什么都要自己扛起來。

“《丑女無敵》的新聞發(fā)布會，人家說我虛偽。我很難過，但至少我明白了，掌聲和責難都是避不了的。兩個信號要同時接收，怎么過濾要看你自己?！彼?，一年后的她可以在大哭一場后，回到住處，猛吃巧克力、薯片、冰淇淋?！把轃o敵，反正也要增肥。睡前吃東西，是每天的必修課。”而她也從之前的90斤，變到了120斤。也哭了，也吃了，之后反而平靜了。“沒什么大不了的了。蒙頭一睡，明天的太陽照樣很好?！?/p>

但是，紅樓選秀時，她沒這么看得開。她要站在臺上一直笑，很甜很甜的笑，笑到嘴巴僵掉。有時她會靈魂出竅，甚至鉆牛角尖：自己這么努力，沒人看到?？蓻]做過的事，卻硬要塞給你。每想到這兒，她就想哭?？傻萌讨?，她不能忘了笑。她覺得，那樣的生活沒勁透了。最終，委屈導致了厭倦，她的煩躁到了第一個小高潮。

也正因此，很多紅樓選手念念不忘的“溫都水城集訓”，在李欣汝嘴里，變得沒那么愜意。所有人都覺得她來路不明，和她保持距離。她沒解釋，“被認定的事，解釋也沒用?！眲e人眼里，她就像隨時會引爆的炸彈，把人家炸個七零八落。而她覺得自己更像個氣球，漲得鼓鼓的，發(fā)泄不出來，一捅，就會破。

相處久了，很多選手倒也覺得她“挺單純”。網(wǎng)上她的傳言鋪天蓋地時，相熟的許晚秋還幫她查過IP地址，告訴她：“很多竟然來自同一幢大樓。再查下去，發(fā)現(xiàn)是競爭對手雇人干的。”

李欣汝確實不像很多選手，是在一輪輪PK中殺出來的。早在紅樓選秀大規(guī)模啟動前，就有副導演到李欣汝所在的舞蹈學院挑人。而她當時跳的那曲《葬花吟》讓人印象很深。2007年1月，她接了一位副導演電話，叫她參加初試。她猶豫一下，問：“警幻仙子，我能演嗎?我沒學過表演，那個角色出場少?！奔t樓女演員，只分黛玉、寶釵兩組。副導演說“你長得像陳曉旭，就競爭黛玉吧”。

之后，李欣汝參加了初試，被分到胡玫主持的考場。被問了一堆問題后，她走出來。放眼一望，身邊穿梭的都是美女，牛人無數(shù)。她覺得自己真渺小。于是，回到學校。繼續(xù)跳舞，準備畢業(yè)論文。

又是一通副導演的電話。問她為何不來復試。她一懵，“我通過了?”不過那時復試的時間已過。副導演讓她把照片貼網(wǎng)上，票數(shù)高就能復活。幾個月后，她以網(wǎng)絡(luò)投票第一，晉級黛玉組全國前60——這是“從天而降”的來龍去脈?！霸偻?，我一會兒晉級，一會兒被刷下去，一會兒又復活了?！睆念^到尾，整個比賽，都讓她覺得茫然。

與李旭丹的那場PK，李欣汝選擇了“自我淘汰”。她的解釋是：長時間的比賽，讓她的學業(yè)都耽擱了，畢業(yè)論文一拖再拖。但是，這應當不是全部理由。舞臺上最初的她，眼神是帶著迷茫的，有時會流露出小女孩的頑皮。但是，慢慢的，你會發(fā)現(xiàn)，她一點一點被收編，她被打扮得精致奪目，她一顰一笑都要像林黛玉?！翱墒?，林黛玉又該是怎樣的?”李欣汝說，她不知道。

她忽然有種錯覺，自己上了流水線，成了商品——“黛玉牌”。而不斷積累的煩躁、苦悶，卻集中爆發(fā)了——退賽?！镑煊袷莻€精靈，她是大觀園里最美、最真、最純凈的?！睆木艢q起，就在臺上跳《葬花吟》的李欣汝說，黛玉不屬于那個鬧哄哄、狠叨叨的舞臺，她一遍遍被拿來PK，是件挺可悲的事。

離開紅樓選秀，李欣汝和父母去了趟內(nèi)蒙。不化妝，隨便穿件大衣。草原上的風，刮得特別狠。她說沙子迷了眼，把她刮哭了。攢了一年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不一會，風把臉吹干。李欣汝說，她就這樣長大了。

無人關(guān)注最可怕

李欣汝確實愛哭，《丑女無敵》這樣一部爆笑劇，第一場拍攝，也被她演得很苦情。

那是一場面試戲，林無敵因為肥碩、黝黑、牙齒不齊等一系列原因，求職路上第17次碰壁。導演一聲開拍，李欣汝覺得自己完全進入狀態(tài)，所有的指責都是沖她而來。于是，越演越委屈，索性哇哇哭起來。完全不照劇本，跑了戲。“那天狀態(tài)特別怪，靈魂抽空了一樣。覺得自己就是林無敵。”不過，她后來還是修正了表演。繼續(xù)傻乎乎，樂呵呵地面對責難?！拔乙驘o敵學習，樹立積極的人生觀?！彼χf。

紅樓選秀后，不少片商、廣告商找到李欣汝。角色不是人間精靈，就是天上仙女。只有一個林無敵，第一次讓她有種雙腳踩地的實在感。于是，她參加了人生中第二次“選拔賽”。來來回回，又是6輪，大概是最后的“競賽感言”打動了導演組。李欣汝這樣闡述心中的林無敵：她就像只丑小鴨，夢想著有天變成天鵝。然而，別人的歧視，讓她對自己產(chǎn)生了懷疑，甚至否定。但生活最終還是教會她，要堅韌地走下去，沒有誰能幫得了你。那時，是否能成天鵝對無敵而言已不重要了。她只是每天都為自己鼓勁。我在一天天地變?！?/p>

李欣汝本身也在一天天地變。紅樓退賽，算是個分界點。之前的她，是人們眼中的漂亮娃娃。而那晚，面對燦爛的舞臺，她轉(zhuǎn)身離開。那是她一次掌握自己的人生。別人走時會哭，而她卻前所未有地笑得自信。從那以后，她明白，生活是要自己規(guī)劃的。

所以為了“無敵”，她放棄了出國。美國茱莉亞舞蹈學院本已接受了她的申請，她想想，還是留下了?！把萘肆譄o敵，才讓我對演戲真正有了感覺。詮釋一個角色，要從戲里看，再從戲外看。只要用心，一個人也能體會出百種人生。這是做演員，最豐富的地方?！崩钚廊暾f，自己的起點比較低。不是科班出身，能進這個圈子，已經(jīng)是天上掉下一個大餡餅了。而舞蹈呢?她相信幾年以后，還有機會。

百度上有個李欣汝貼吧，她時常上去看?！伴_始挺怕看見反面意見。覺得自己真那么差嗎?后來一想，無聲無息、沒人關(guān)注才是最可怕的。有批評，才知道朝哪改?！?/p>

李欣汝說，很多人問她，是像黛玉，還是像無敵?她說，都有點，但又都不是。黛玉和無敵，就像人的不同側(cè)面。你和我一樣，都會占一些，百分比不同而已。還有人問，會不會一輩子演戲?“19歲的誓言，說出口，也會輕飄飄的，不貼地面。人活一回，夢想一定無數(shù)個，放手一搏，才知道機會屬不屬于我。或許，明天、明天的明天，我的想法會變。但今天，我想做的只是演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