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光燈下,我怎知你美麗胴體里有一顆愛情的心
師勝春畢業(yè)于湖南省工藝美術(shù)學校。1998年,時年23歲的他在長沙市河西區(qū)的海鷗影樓擔任機動攝影師。當時—位朋友在岳麓山下的“培訓村”里辦了個美術(shù)培訓班,師勝春每天下班后便去授課。
1999年3月,培訓班來了一個16歲的男生,名叫向超,來自湘西桑植縣。他身子單薄、衣著寒酸,學畫卻比其他學員刻苦,師勝春格外關注他。了解到向超的家境非常貧困,師勝春說,學美術(shù)花費巨大,不是一般的家庭能承受的。向超說,家里有個18歲的姐姐向雨在長沙打工,她全力支持他學美術(shù)。
5月底的一個周末,向超邀請師勝春到他租住的地方吃飯。簡陋的租住屋里,一個身姿窈窕的少女在灶前忙活,職業(yè)的敏感讓師勝春脫口而出:“你的身材比例真好,非常適合做人體模特呢?!毕蛴晷邼匦α诵?,她說很感謝師勝春平時對弟弟的關照。1999年6月中旬,市攝影家協(xié)會組織攝影愛好者到瀏陽采風,師勝春邀請向雨同行。山野微風輕拂,熏香的空氣里,向雨銀鈴般的笑聲灑了一路。師勝春抓拍了許多向雨的照片,在隨后的影友交流中,師勝春的作品得到了一致好評。
師勝春的住處離向超姐弟的租住屋很近,向雨經(jīng)常請他過去吃飯。她有一雙靈巧的手,做出的菜色香味俱佳,師勝春打趣說:“向雨,你讓我變成了一只饞貓,老想著你做的菜?!毕虺f:“我姐姐為你做菜可是花了心思的,平時她自己常吃方便面呢!”師勝春不由得心里一動,她含羞不語,臉上飛起兩朵紅云。
一天,在閑聊中,師勝春對向雨談起了自己的藝術(shù)理想,他說他最大的夢想是成為一個攝影家,而作為一個攝影家,人體藝術(shù)作品是必不可少的。向雨問他:“人體藝術(shù)就是拍裸體模特吧?”師勝春告訴她,目前國內(nèi)的好的人體模特屈指可數(shù),價格非常昂貴,一般的攝影愛好者請不到更請不起,只能徘徊在藝術(shù)的門外。向雨突然紅著臉問:“你說過我適合做人體模特,是真的嗎?”師勝春慌忙搖頭道:“你身體條件和藝術(shù)感覺都不錯。但在現(xiàn)代社會,做人體模特面臨的風險很大,搞不好會影響你今后的生活?!毕蛴甑椭^若有所思。
1999年8月,向超考取了武漢一所美術(shù)學校,9月初,師勝春和向雨一起送向超去武漢?;氐介L沙后,師勝春告訴向雨,他準備到深圳去發(fā)展,到一家大型影樓做攝影師。向雨沉默半晌,幽幽地問:“勝春哥,你可以不去嗎?”師勝春沒有注意到向雨眼里淡淡的憂傷,他豪情滿懷地說:“到深圳會有更大的發(fā)展,更能接近我的藝術(shù)夢想,我一定要去!”
9月12日,師勝春正在打點行裝,向雨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勝春哥,我做你的人體模特吧!”師勝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住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說:“不行,不行!”
“我知道你把藝術(shù)當作自己的第二生命,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我沒有什么能夠幫到你,就讓我為你的藝術(shù)奉獻一次吧!”向雨大方而沉穩(wěn),她微笑著,臉上是堅定的表情?!澳悴挥脫模m然我不懂藝術(shù),但我有心理準備,我什么都不怕!”師勝春還是搖搖頭說:“你不是職業(yè)人體模特,并且你今后也不會從事這一行。作品拍出來是要出去展示甚至去參賽的,我不能讓你這么做。”向雨趨前一步說:“勝春哥,你對我沒有信心嗎?我讓你看看我的身體?!彼P上門,慢慢地褪去外衣。師勝春內(nèi)心一陣激蕩,他按住她的手說:“千萬別,容我再考慮考慮!”“沒有什么可猶豫的,今天就拍吧!”向雨斬釘截鐵地說。
當天下午,師勝春和向雨來到市郊的植物園,在一處無人的地方選好了景。下午的陽光透過古樹的葉隙漏下一地斑駁金黃,向雨面帶紅暈,一點點解開衣服。師勝春呆立在當場,那是怎樣震撼?。荷倥┌椎碾伢w、絲綢般的長發(fā)披散如瀑,融入陽光樹影中?!疤懒?”師勝春靈魂一陣顫栗,眼睛不覺濕潤了。師勝春虔誠地舉起相機,懷著深深的敬意和感激,拍完了幾卷膠卷。
終于到了分別的時候。向雨說:“我的照片你可以拿去參賽,我希望你能闖出自己的天地。”臨走時師勝春感動得不知說什么好,他說:“也許我這輩子都再難以遇到你這樣的好朋友了。我會永遠記住你的!”向雨望著師勝春,欲言又止。
千萬里再找你,我怎忍心讓你獨擔風雨
2000年春節(jié),師勝春為向雨拍攝的人體藝術(shù)作品竟在內(nèi)地和香港聯(lián)合舉辦的攝影大賽中獲得金獎!獲獎的作品分別是名為“樹魂”和“圣浴”,師勝春聲名鵲起,加入了攝影家協(xié)會。他的攝影功力日見深厚,不久他被深圳一所大學聘為最年輕的攝影學講師。當他想把這個喜訊告訴向雨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弄丟了她的電話號碼。他寫信到向超的學校,也遲遲得不到回信。2000年底,受朋友邀請,師勝春赴香港,成為一家模特公司的職業(yè)攝影師。從此他與向雨姐弟徹底失去了聯(lián)系。
香港攝影界競爭激烈,初出茅廬的師勝春曾一度失業(yè),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在消沉時,他常常拿出向雨的照片,回想起向雨鼓勵他的點點滴滴,他感到有一種力量讓他不敢松懈。兩年之后他終于嶄露頭角,成為香港盛嘉模特經(jīng)紀公司的首席攝影師。藝術(shù)上有了長足的進步,他的作品幾次在國際攝影展上獲獎。
2005年,功成名就的他收獲了愛情,香港一家畫廊老板的女兒李潔瑩成了他的女友。2005年底,內(nèi)地一家模特經(jīng)紀公司邀請師勝春去授課,師勝春來到了長沙。仿佛有個聲音在對他呼喚,師勝春急切地想找到向雨??墒钱斈晗蛴甏蚬さ牡胤揭呀?jīng)拆遷,師勝春找不到一個熟人。深夜徜徉在湘江大橋上,師勝春心生惆悵,“向雨,你過得還好嗎?”
授課任務完成后,師勝春決定留在長沙老家過年,同時想在這段時間里找到向雨。功夫不負有心人,幾經(jīng)輾轉(zhuǎn),師勝春終于找到了一個向超的同學。這個學生帶來的消息讓師勝春大吃一驚:早在幾年前,向雨的父親病逝、母親重病,向超在回家看望父母途中遭遇車禍,左腿截肢,再也沒能回到學校!向雨很有可能在家照顧母親和弟弟。師勝春感到喉嚨發(fā)堵,一陣揪心的疼痛緊緊攫住了他。拿到向雨的家庭地址后,第二天,師勝春坐上了前往湘西桑植縣的長途班車。
汽車到達桑植縣,師勝春馬不停蹄轉(zhuǎn)車趕往五道水鎮(zhèn),終于在傍晚問到了向雨家的住處。師勝春沒有想到,這是一次讓他靈魂顫栗的相見。
簡陋的平房里,只有一個不??人缘睦先颂稍诖采?,屋里充溢著難聞的氣味。老人不懂普通話,他急切來到隔壁鄰居家里,鄰居告訴他,向母癱瘓在床,向超只能靠在縣城給人畫像補貼家用,而向雨遭遇一連串家庭變故后精神不振,沒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在外地打工的一個青年帶回來兩本黃色畫冊,上面有她沒穿衣服的照片,村里人都說她在外面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向雨一時想不開,竟患上了重度抑郁癥!“唉!—個好端端的姑娘,就這樣被毀了!”鄰居的話讓師勝春心急如焚,他的眼睛濕潤了。得知向超現(xiàn)在帶著向雨在縣城治病,師勝春當晚租了臺“摩的”趕往縣城。
在縣城尋覓了一天,師勝春終于找到了在橋頭為人畫像的向超。猛然相見,向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抱住師
勝春忍不住放聲大哭。向超告訴他,現(xiàn)在姐姐住在人民醫(yī)院精神科,情緒很不穩(wěn)定,暫時不能去見她。“勝春哥,你知道嗎?我姐姐當年是多么喜歡你,她主動給你做人體模特,后來怕拖你的后腿,于是不聯(lián)系你。你在畫冊上發(fā)表的人體藝術(shù)作品給她帶來了傷害,她從來沒有恨過你,可是你為什么也不聯(lián)系她呢?”向超的質(zhì)問讓師勝春深深埋下了頭。當年作品獲獎后,賽事組委會出了—本集子,沒想到竟然造成了這樣的結(jié)局。一個如此清純的女孩甘愿為你做人體模特,如果不是心里有愛情,她怎么會做出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我怎么這么笨啊!”師勝春捶打著自己的頭,他恨自己辜負了向雨,更恨自己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向雨早就芳心暗許!
第二天一早,師勝春買了一大束鮮花,與向超一起來到人民醫(yī)院。隔著7年時光,這樣的相見有一點酸楚,有一點心痛,可畢竟相見了啊。
兩天后,師勝春和向超把向雨接回家,師勝春特意找主治醫(yī)生進行咨詢。醫(yī)生告訴他,向雨的病除了要按時服藥外,心病還需心藥醫(yī)。要讓病人身處良好的環(huán)境,經(jīng)常進行心理疏導,這是—個長期的康復治療過程。
有師勝春在身邊,向雨的情緒顯得很穩(wěn)定。他們談起了各自的生活,談了許久,師勝春看到,向雨的眼睛里有泫然淚光,他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
師勝春決定改變向家的生活現(xiàn)狀。他一直在桑植縣呆到2006年春節(jié),期間,他投資幫向超在縣城開了一家照相館,把向母接到縣醫(yī)院做了徹底的身體檢查,并住院做了20天的調(diào)養(yǎng)。向雨心情平穩(wěn),一直伴隨在師勝春左右。
2007年2月13日,由于香港的公司和他的女友李潔瑩多次電話催促,師勝春不得不返回香港。臨行時,向雨的情緒波動很大,師勝春安慰她說:“向雨,我還會回來的。你要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態(tài)?!比欢?,一路上他心里始終放不下向雨。
放棄高薪職業(yè),讓我們在命運的懸崖上種滿玫瑰
回到香港后,師勝春總是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工作起來也心不在焉。李潔瑩發(fā)現(xiàn)了男友的異樣,師勝春便向她講述了向雨姐弟的故事,當聽到向雨自愿為師勝春當人體模特時,李潔瑩拉下臉說:“看來這個女孩愛上了你,你對她也至今念念不忘!”師勝春沉默著,這更激起了李潔瑩的不快,他們大吵了一架。
幾天后,師勝春買了一束花準備向女友道歉,卻突然接到了向超的電話,“我姐姐又犯病了!她不停地喊你的名字,還用剪刀自殘!”師勝春不禁心亂如麻,心猛地懸了起來。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說:“你必須去!你要聽從內(nèi)心真實的呼喚!”另一個聲音卻說:“不能去!凡事適可而止,你在香港有事業(yè),有女友,你的前途無量,不能因此而毀掉!”師勝春苦苦思索一夜,第二天一早,他找到女友,對她說:“潔瑩,我得再去湖南一趟……也許時間會很長……”話音未落,李潔瑩幾乎是吼叫著道:“那個有病的女孩真的對你那么重要?你真的舍得放棄這么優(yōu)裕的工作?你如果真的執(zhí)意要走,我不留你,更不會等你!你自己考慮清楚!”女友決絕的話讓師勝春無言以對,他艱難地說了句“希望你能理解我?!比缓篦鋈浑x開。
坐在飛機上,師勝春發(fā)現(xiàn)自己想見到向雨的心情是那樣迫切。趕到桑植縣時,向雨還在住院,因為自殘,她的手腕處有一道長達4厘米的傷口。清醒過來的向雨問師勝春:“勝春哥,你這次來,一定不會再走了吧?”師勝春說:“也許吧?!?007年3月中旬,師勝春給向母請了一個護工,然后帶著向雨來到長沙,在湘雅附二醫(yī)院精神衛(wèi)生科做了檢查,教授開了處方后,叮囑師勝春:換個環(huán)境、多做戶外運動、心理疏導要在不經(jīng)意中進行,要讓患者覺得生活有盼頭。師勝春一一記錄下來,他暗暗對自己說,一定要給向雨一片晴朗的天空!
師勝春為向雨在長沙市侯家塘租下一居室,幫她報名參加了—個“色彩咨詢師”的培訓班。每天能接觸到新鮮事物和不同人群,向雨的心情一點點撥云見日。此時師勝春已經(jīng)辭去了香港的高薪工作,在長沙的模特經(jīng)紀公司和一些大型影樓輾轉(zhuǎn)打工。
2007年4月底,李潔瑩給師勝春下了“最后通牒”:三天之內(nèi)如果他不回香港,他們就正式分手,再也沒有商量的余地了。師勝春只得匆匆飛到香港,迎接他的是李潔瑩冷漠的眼神,“我們分手吧。”李潔瑩提出,作為補償,師勝春必須把他那套價值40萬的攝影器材送給她。“原來如此!”師勝春突然有點慶幸,終于看清了一個人。他爽快地答應了李潔瑩。返回長沙時,他感到渾身輕松。
向雨結(jié)束培訓班的學習后,為了鞏固治療,師勝春決定帶她去旅游。他帶著向雨一路游歷,先后去了張家界國家森林公園,到了云南麗江古城。在旅游的過程中,山水怡情,美景養(yǎng)心,向雨的心情空前的晴朗,她把過去的痛楚塵封起來,把心扉徹底地打開。她由衷地對師勝春說:“勝春哥,是你給了我新的人生?!睅焺俅耗曋蛴?,意味深長地說:“別忘了,我們的旅程才剛剛開始!”這句一語雙關的話讓向雨羞紅了臉。
2007年6月18日,向雨的母親突然去世。在辦喪事的時間里,師勝春日夜陪伴著向雨,生怕她又陷入心靈的苦海。喪事辦完后,師勝春發(fā)現(xiàn),向雨除了具有正常人喪親的悲痛情緒外,沒有什么異樣。他既欣慰又感到傷感,因為當初他曾給自己定下目標:幫助向雨治愈抑郁癥,然后離開她。想到這里,師勝春心里泛起了淡淡的憂傷,百味雜陳。幾天后,他獨自返回了長沙,而向雨因為向超的照相館擴展婚紗項目而留在桑植縣城幫忙。2007年7月底,向雨突然來到了長沙。8月11日,這天是周末,向雨對師勝春說想去南岳衡山拜佛,師勝春欣然答應同行。
在南岳衡山,他們隨游客沿著石階拾級而上。到達衡山中部的丹霞寺。在一片香煙繚繞中,向雨對師勝春說,咱們對著菩薩許個愿吧,兩人虔誠地許下各自的心愿。走出丹霞寺,他們發(fā)現(xiàn)彼此都不敢直視對方,向雨問師勝春許了什么愿,師勝春說:“你先說你的?!毕蛴暾f:“我們寫在紙上吧?!碑斔麄兘粨Q紙條時,兩個人都怔住了,師勝春的紙條上寫著:“向雨,嫁給我,你將是最美麗的新娘!”而向雨寫的是:“勝春哥,我多想我們永遠不分離!”
巍巍衡山作證,兩顆歷經(jīng)風雨的心終于融合在一起,所有的語言都是多余,此刻,惟有真摯的愛情讓群山歡呼,讓堅冰溶化。
目前,向雨留在了長沙,在一家色彩咨詢室工作。2008年元旦,師勝春和向雨舉行了婚禮。元旦,這個特殊的日子是結(jié)束也是開始,結(jié)束的是8年刻骨的相思,開始的,是鋪滿玫瑰的馨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