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劍

看浙江衛(wèi)視的特別節(jié)目《中國大使》，其中駐法國大使趙進軍無意中講到了這樣一個細節(jié)：2004年1月27日是中法建交40周年紀念日，屆時，胡錦濤主席應邀在法國國民議會中心發(fā)表演講，這將是第一個在法國國民議會發(fā)表演講的亞洲國家元首?？上攵@是多么重大而嚴肅的事情。頭天晚上，趙進軍對法國的議長提出去國民議會中心打個前站，實地看看演講的場地。誰知道議長居然愛莫能助，原因是已經(jīng)是下班時間，管鑰匙的人早回家了。

事涉如此重大的外事活動，堂堂一個議長，居然沒有想到將那個微不足道的“管鑰匙的”人喚來。在我看來只可能有兩種解釋：第一，議長充分尊重下屬哪怕是一個“管鑰匙的人”的正常休息時間；第二，議長自己很知趣，不敢去“管鑰匙的人”那里碰釘子。我隨后請教有法國留學背景的朋友，得知基本上是后一種情況。他說：“歐洲人普遍很看重屬于個人的時間，別說議長，就是總統(tǒng)都不可能隨便使喚得了一個雇員?！币簿褪钦f，議長沒命令“管鑰匙的”立馬過來，并不是因為議長“體貼下屬”、“想群眾之所想急群眾之所急”，而實在是因為在工作時間之外他沒有再去支派人家的權(quán)力。就算他想這樣做，人家雇員也不會認為這是一個巴結(jié)領(lǐng)導的好機會，相反只會覺得這領(lǐng)導是搭錯了神經(jīng)。那么，難道雇員就不怕上司找借口炒掉自己嗎？答案很簡單，在有著嚴格《勞工法》保護的法國，沒有一個上司敢無緣無故炒下屬的魷魚，除非他不在乎官司纏身。

以前還看過一個中國記者在丹麥的經(jīng)歷，令他感到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情是，盡管老板的秘書等人就在旁邊忙活，但沒有一個人過來給老板的客人倒水招待，每次都是老板自己扭動著肥胖的身子親自為客人拿這拿那。記者于是問老板怎么不叫自己的雇員給客人倒水，老板瞪大了眼睛說：“哦，我要是敢叫他們?yōu)槲易鲞@個，那他們肯定會將水倒在我的腦門上的！”因為在雇員們看來，這些來人都是老板自己的客人，與他們的工作內(nèi)容毫不相干。

但是在法國這個誕生世界上第一個《人權(quán)宣言》的國度里，為了捍衛(wèi)彌足珍貴的個人尊嚴，它需要為一些“負面影響”承擔必要的社會代價，包括容忍可能請假過多的離婚員工、對官員大款“不夠恭敬”的服務(wù)生，也包括那個無法讓議長招之即來的“管鑰匙的”。一個強大的現(xiàn)代文明的國度不可能由一群感恩戴德的“臣民”和“子民”構(gòu)成，換一句話說，看一個民族、一個國家是否有尊嚴，其實就看這個民族、這個國家中的每一個平民是否擁有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