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在《又于韋處乞大邑瓷碗》詩中詠唱道:“大邑燒瓷輕且堅,扣如哀玉錦城傳,君家白碗勝霜雪,急送茅齋也可憐?!敝毖运拇ㄚ鲋莅状商ド碇p盈、色澤潔白如冰玉。杜甫見到的大邑瓷碗還算不得白瓷中的精品,真正值得傳世珍藏的陶瓷都已經(jīng)“上貢”入宮中,僅由皇親國戚來欣賞,稱之為“貢瓷”。
進入宋代以后,中國的陶瓷工藝得到空前的發(fā)展,上層社會逐步將傳統(tǒng)的金銀銅器和玉器飾物都替換為晶瑩耐磨的瓷器。葉 在《坦齋筆衡》中記載:“本朝以定州白瓷器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窯器。故河北唐、鄧、耀州悉有之,汝窯為魁,江南則處州龍泉縣窯,質(zhì)頗粗厚。政和間,京師自置窯燒造,名曰官窯。”這則記載清楚地表明了宮廷用瓷由汝窯上貢到京師官窯自制的制度性轉(zhuǎn)變。官窯的建立使瓷器造型變得莊重典雅,釉色變得瑩潤多變,對陶瓷藝術本身的發(fā)展起到了極大的促進作用。但是另一方面,由于官窯嚴防陶瓷精品流入民間,從民窯吸取來的燒制工藝也禁止民間繼續(xù)使用,加上南北宋時期社會動蕩劇烈,至臻的陶瓷工藝竟成為一個時代的絕唱,如今只有北京和臺北的故宮博物院中有為數(shù)不多的北宋官窯傳世精品。
官窯的建立依賴于民間陶瓷工藝的突破,然而最后卻限制民窯自身工藝的繼承和完善。如果說“貢瓷”的本質(zhì)在于奪的話,那么“官窯”可以說是霸權(quán)時代了。當時最優(yōu)秀的工匠、最珍貴的陶土資源、最新的釉色工藝幾乎都被征為官窯所有。而且為了滿足宮廷專有性和廟堂擺設的嚴格標準,最后成品可謂是百里挑一。至于次品,通通破壞損毀。把陶瓷分為三六九等,甚至限制陶藝的流通和特殊化,這都是封建霸權(quán)制度對于藝術的褻瀆。對于任何藝術體系說,這種“官”霸權(quán)“民”弱勢的對立都不會促進藝術本身的發(fā)展。而這一點,科學圈中“官科”戲謔所謂“民科”卻與之有幾分相似。
可以說,給科學戴上“官”、“民”兩頂帽子是一些“官科”保守對待異己思想慣用的伎倆,我沒有看出這些持有蔑視所謂“民科”論調(diào)者在實證和邏輯上的更勝一籌。而釘在箭靶上的“民科”中確實存在著一些不說自己證明了哥德巴赫猜想或者證偽了相對論就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民科”的一部分思想積極分子,難道我說我想解決人類困惑的行為也算是荒謬嗎?真正荒謬的是給自己戴上“官科”帽子的這些人:一些人因為頭銜是著名經(jīng)濟學家就斬釘截鐵地說中國房市不會跌;一些人為了國家利益教化百姓生物進化論,如蘇聯(lián)的李森科之流;一些專家因為地方政府需要假造評估鑒定報告,華南虎和漢芯就是最好的作品;一些企業(yè)產(chǎn)品上可以評國家科技進步獎,下卻可以妄肆添加三聚氰胺。這些所謂自詡為“官科”者,就是一群喪失了科學獨立人格的傀儡。
把科學分類為“官科”和“民科”,暴露的是一群“官科”的無恥。如果說一些偏激的“民科”需要得到的是對于科學問題本身的征服感,隱藏在科技工作者中的“官科”卻是對于財富、權(quán)利、野心最好的詮釋。科學研究需要貼上“國家重點實驗室才算真正的科學正統(tǒng)”的標簽嗎?冠以“官科”之名無非是“官”比“民”更有話語權(quán),更能使知識崇拜者盲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