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　洵

鬼子是傍晚的時候進村的。

肖和老魏前腳剛進村，鬼子后腳就跟來了,肖沒有想到鬼子會來得這么快。肖原本計劃等到天黑再轉(zhuǎn)移的，現(xiàn)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肖莊地處平原，四面開闊。鬼子一旦圍過來，就很難找到退路。肖又摸了摸懷里的槍,肖想，大不了和敵人拼了。肖這么想的時候，團長的話又一次響在了耳邊。肖本來給團長做警衛(wèi)員。肖的警衛(wèi)員做得好好的，但有一天，團長忽然交給他一個任務(wù)，要他不惜一切代價將老魏同志護送到根據(jù)地，團長說，要不惜一切代價。老魏是從外線轉(zhuǎn)來的，團長見了他也要禮讓三分，但肖一直不知道老魏是干什么的。管他干什么呢，團長的話就是命令，肖就想。

從團里到根據(jù)地，中間要穿越敵人的三道防線。肖和老魏化裝成皮貨商人，混在人群中，順利穿過了第一道防線。穿第二道防線的時候，他們沒能躲過敵人的眼睛。肖眼疾手快，先開槍打死了幾個鬼子,等到別的鬼子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肖已經(jīng)帶著老魏沖出了封鎖線,但他們也徹底暴露了。敵人可能意識到了什么，派出了大批人馬前來追蹤。

不能再走大路了,肖決定迂回到肖莊，等天黑時再想辦法出去。肖莊是肖所居住的村子，就離此不遠,但肖卻已經(jīng)有五年沒有回去了，雖然肖做夢都想回村里看看。當然，肖想的最多的還是林麗。

林麗是肖的未婚妻。如果不是這可惡的戰(zhàn)爭，說不定他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再說不定，他們連兒子都有了。肖是偷著跟隊伍上的人走的，林麗一點也不知道。等到林麗知道的時候，肖已經(jīng)在前線的路上了。肖的祖父曾是軍人，肖跟著祖父練就了一手好槍法。肖到部隊沒多久，就被團長發(fā)現(xiàn)了,那是在一次戰(zhàn)斗中，肖用一把步槍，在150米開外接連狙殺了三個鬼子。戰(zhàn)斗結(jié)束的時候，團長站在了肖面前,跟我干吧！肖很認真地看了看團長說，好。

肖就成了團長的警衛(wèi)員。

肖跟著團長出生入死，一干就是五年。肖的槍法現(xiàn)在是越來越好，團長有一次開玩笑說，你小子簡直就是使槍的天才。

一別五年，林麗一點也沒變，還是原來的樣子。她的辮子還是原來那么長，眼睛還是那么亮，笑得時候也還是那么迷人?，F(xiàn)在，她用很亮的眼睛把肖看了又看，她看著看著就哭了。肖也在看她，肖也想哭，但肖強忍著沒有哭出來。有很多次，肖都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戰(zhàn)場上，子彈是不長眼睛的，肖身邊的戰(zhàn)友換了一茬又一茬，有一次，子彈從肖的耳朵邊穿過，差一點就碰上了他的腦袋，但肖卻奇跡般地活了下來。肖就覺得自己命大，肖就想，老天爺也是有眼睛的，他一定是想讓我活著再見到她。

肖總算活著見到了她，但肖沒想到是在這樣一種情形下。肖現(xiàn)在有點后悔回肖莊，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他這一回肖莊，把鬼子也給引來了。

肖果然就聽到了槍聲，然后是雞飛，然后是狗叫。肖知道，鬼子已經(jīng)進院了。肖看了看老魏，老魏也在看他。老魏說，鬼子是沖著我來的，你不用擔心。肖怎么能不擔心，肖就又想起了團長的話，團長交代的任務(wù)，肖從來就沒有失手過。

屋里沒有任何可躲的地方。肖又摸了摸懷里的手槍，這時候，門被撞開了。

鬼子端著明晃晃的刺刀，把肖和老魏他們都趕到了村口的打麥場上，全村的人都被鬼子趕到了村口的打麥場上。

鬼子把全村人分成兩隊，男的站一邊，女的站另一邊，然后讓各家的女人去認自家的人。

一個鬼子隊長手握軍刀站在前面，沖人群嗚里哇拉了一陣，肖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完了，肖聽見旁邊的翻譯說：“皇軍說了，你們都給我看清楚了，誰敢亂認就……”，他用手做了一個向下劈的動作。

人群騷動了一會兒，慢慢靜了下來。

鬼子又在催促，女人們開始走出來認自家的人。肖看見老魏的手動了動，肖知道老魏想干什么，肖就又碰了一下老魏。

很快，男人這邊就剩下不多的幾個人了。

林麗這時候走過來，她迎著肖，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她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肖，她的眼睛永遠是那么亮。

快走到肖跟前了，林麗又停了下來。肖的眼睛似要噴出火來了。只那么一會兒工夫，林麗就轉(zhuǎn)身走向了老魏。

肖長舒了一口氣。

肖再也沒有任何顧慮，他果斷地拔出槍來。肖已經(jīng)計算好了，從他站的位置，他只要一開槍，鬼子隊長的腦袋就要搬家。肖的動作夠快，如果順利的話，他還可以稍帶著再干掉兩個鬼子。肖的估計沒錯。就在肖準備開第四槍時，鬼子的機槍響了，肖晃了晃，就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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