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力嬌
和她一起坐零擔(dān)車回來的還有一個人,是一個漂亮的姑娘叫韋慧。
她對丈夫說,像極了,怎么說呢,反正和小時候的來蘋一模一樣,簡直就是一個人啊。她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丈夫說,不會那么巧吧,不會在一個城市吧,又是你搞服裝批發(fā),她搞服裝專賣,天下哪有這等巧事?丈夫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她的心里則投入了太多來蘋的影像,使得來蘋越來越像韋慧,或者說韋慧越來越像來蘋了。
她和妹妹是在二十年前走散的,那天她們一起去野外挖婆婆丁,那是她們的母親死后的第二年,一家人只剩下她們兩個。那天途中遇到了暴風(fēng)雨,在一個橋洞里避雨時又遇到了強盜,結(jié)果是妹妹把她推出橋洞,自己留在了里面,等她去把公安找來,橋洞里空無一人,暴風(fēng)雨也停了。
而現(xiàn)在她遇到了韋慧,她認(rèn)為韋慧就是自己的妹妹,那天在零擔(dān)車上分手時,她聽韋慧對司機說,讓他去百貨大樓3區(qū)2號屋取錢,她暗暗記下了,她知道3區(qū)2號屋的位置,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去3區(qū)2號屋看看,判別一下韋慧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妹妹。
2號屋可真不是個好位置,在西側(cè)和北側(cè)交差的部位,確切地說,只有一個門露在外面,如果把這個門堵上,里面發(fā)生什么都沒人看得見,這樣的屋子怎么能賣貨?
她到2號屋時韋慧正在打點顧客,見她走過來問她想買什么,她說,我想給兒子買條褲子。韋慧就把她指點的褲子拿給她看,其間她假裝好奇地問韋慧,我怎么覺得你面熟啊,你老家在哪里?韋慧說了一個她陌生地方,這令她很沮喪,一腔的熱火頓時熄了一半,她就草草地看了看褲子放下走了。
走時她又看了韋慧一眼,韋慧也在看她,僅這一眼她又覺得韋慧像極了,韋慧分明就是當(dāng)年的來蘋。又過了幾天,她按捺不住自己的想法,又一次來到韋慧的服裝屋,這回她是想給自己買褲子,盡管她貨場里有相同的貨,她也還是想在韋慧這里買。
這次韋慧沒主動過來和她搭訕,而是任她自己選,她選好了對韋慧說,我想試試。于是她就脫掉自己的外褲試褲子,試時她特意把自己腿上的一塊傷疤露給韋慧看,韋慧看后,明顯的一哆嗦,其實那是她和來蘋有一回去別人家玉米地采烏米,被人家看地的狗咬傷的,那時妹妹十歲。
選好褲子,付過錢,她沒有理由再待下去了。
她剛要走,一個人闖了進來,這個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一進來就把她推向韋慧的身邊,然后就把她倆逼到柜臺一角,他手里拿著刀,刀放在韋慧的小腹上,又示意她去數(shù)韋慧的錢。
韋慧的錢在她的手包里,手包就在一米遠的窗臺上,她本不想去取,那個人說,不取我就刺死她。韋慧的臉早已蒼白無色,這會兒她哆嗦著示意她取,她就只有按韋慧說的去做了。
取時她想少取一點,那人說,有一點對不住我,我就開殺界。
她只好把韋慧包里的錢全部拿了出來,全拿出來也不過一千七八百元,那是韋慧一天的賣頭。那人對這點錢并不滿足,對她說,你的,把你的也拿出來。到底是她的年歲比韋慧大一些,多了一點冷靜,她說,我只帶了五百元的現(xiàn)金,我這有卡,你如果放過她,我告訴你密碼,或者我和你一起去取。
那人把她的話想了又想,沒急著回答。她等著那人的答話,她擔(dān)心他不會同意,他如果不同意,下一步她不知他還要對來蘋怎么樣。把韋慧當(dāng)作來蘋她自己都沒查覺,她的潛意識全部是怎樣使妹妹來蘋脫險。
那個人想了一下,搡了韋慧一下,說,你如果報警,由他廢了你。他指一下門外把守的大漢。
他倆一起走出那小屋,臨出門時她看了來蘋一眼,那一眼是:妹妹,我只有這樣了,就像二十年前我們的遭遇一樣,還是由我去報警。
她盼望韋慧能懂她的意思,卻看到韋慧眼里全部是淚。
韋慧在他們出門后慌忙從柜臺里拿出手機,她想報警,可號還沒有撥出,門口的大漢就晃了進來,韋慧只好將手機乖乖地揣了起來。
她和那個人走向街口,街口有兩家銀行,她選擇了建設(shè)銀行,戶外提款機就在門旁立著,可是她的卡里就一百元錢,頭一天她把卡上的錢都匯走了,她在上海一家服裝廠訂了一批貨,錢到貨到,是樁好生意。為這樁生意,她還差點負(fù)了債。
那個人似乎看出她的猶豫,低聲說,有半點兒失誤,我就要了你的命。
她知道她肯定失誤,她知道她肯定死在他的刀下。
提款機前她輸進了自己的密碼,那上面的一百元顯示瞅著他們倆笑。后面排上來取款的人看到,這一對情侶一定是卡上的金額太多,他們?yōu)檫@太多的金額還做了個長長的擁抱,之后那男人像樂瘋了一樣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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