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崇東
昌平縣大堂,一片森嚴(yán)肅穆,兩班站立著殺氣騰騰的衙役,正堂上端著坐本縣太爺胡得財;太爺身旁,立著個小額頭、尖鼻子、黃瓜臉、三綹須的師爺楚小爪,捋著胡須沉吟不語。
縣太爺叫聲“升堂”,眾衙役一齊威風(fēng)吶喊,把大堂的木椽、檁子,震得塵土飛揚(yáng)。
胡太爺一聲“帶上來”。
公差們抓來一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蓬頭垢面的乞丐,人人衣破襤縷,個個骯臟惡臭,在堂下黑鴉鴉地跪了一大片。
縣太爺對他們一一審問,也沒審出端倪。
這時,師爺說“放狗!”于是堂外捕快便趕出一群惡狗。
原來,七日前朝庭下了一道密旨:名震江湖的大盜茍三,竟混進(jìn)紫禁城里作案!被大內(nèi)侍衛(wèi)擊傷后,他居然沖出重圍,不見了蹤影。這茍三心狠手毒,殺人越貨、財色兼收,平生嗜食狗肉,遇狗非要親手屠之。因此,不僅殺人上百,而且殺狗無數(shù)。
據(jù)悉,茍三現(xiàn)在傷情嚴(yán)重,逃不了多遠(yuǎn)。估計就隱藏在昌平這一帶療傷,以期逃逸。圣旨令昌平縣令,務(wù)必在七日內(nèi),將茍三揖拿歸案!
縣令接到圣旨,哪敢懈?。∑诖藭r,他的智囊——師爺楚小爪,回鄉(xiāng)去給母親做壽了。
縣太爺沒有心腹商議,只得將重任,交給班頭張二虎來執(zhí)行。
張二虎帶兩班衙役,打著縣太爺?shù)钠焯?,以查欽犯為名,在大街小巷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大張旗鼓地搜捕了三天。把滿城的酒樓、店鋪,甚至民宅,搜了個底朝天,敲詐勒索夠了,才逮幾個偷雞摸狗的小毛賊去交差。
縣官堂上一審,見這些人個個賊眉鼠眼的小家子氣,哪有一點(diǎn)江洋大盜的風(fēng)度?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將他們統(tǒng)統(tǒng)轟出堂去。
張二虎再向縣太爺獻(xiàn)計獻(xiàn)策說,既然盜賊隊伍中,找不到茍三,我們何不把目光放在賭場、妓院、窯子,這些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地方,這些地方都是江洋大盜隱身蟄伏、尋歡作樂的理想場所!
胡縣令一聽有理,發(fā)下一支令牌,要張二虎火速搜查這些藏污納垢之地。
張二虎拿到令牌,即帶手下一群“撈錢高手”們,逐個搜查,把那些妓女、嫖客、烏龜、王八、老鴇、賭徒、奸棍等黑不黑、白不白的角色,全都抓了起來,拿到公堂上敲打,他們個個承認(rèn)自己是大盜茍三,又讓張二虎敲了不少銀子,但仍舊沒搜出茍三的一根毛發(fā)。
眼看時間已經(jīng)過半,朝庭給的差事卻沒個影子,倒把胡縣令愁白了頭,只怕期限一到還沒破案,自己這頂烏紗帽就保不住了。想依靠張二虎!但他根本就是個大草包,除了吃喝嫖賭、敲詐勒索良民百姓那點(diǎn)兒本事,基本上百無一用!縣太爺毫無辦法之際,想起救命的師爺!連夜備下快馬一匹,送紋銀五百兩,把師爺請回了縣衙。太爺迎出衙門,拉著師爺?shù)氖郑Φ佬量嗔耍?/p>
師爺問縣太爺何事如此催逼?胡太爺把朝庭密旨告訴了他。師爺問這幾天縣衙可有行動?
胡太爺將張二虎的兩次行動,光打雷沒下雨,連賊毛都沒抓到的事兒,跟師爺說了。師爺說這個老張,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不是打草驚蛇,把茍三嚇跑了嗎?
此話一說,胡太爺心里更緊張,雙手搓個不停,嘴里道,這這這,這如何是好?
師爺拈須半晌,說,茍三在禁宮作案,定不會全身而退;大內(nèi)高手,肯定會將他擊傷。
縣令說,師爺猜得不差,圣旨上說茍三身負(fù)重傷。
師爺如釋重負(fù),說,這就好了,茍三還藏在昌平縣內(nèi)!胡縣令聽后,兩只綠豆眼,放出光來,道,這么說,師爺有招兒了?
師爺說,這回,量他逃不出咱們的手掌心!請縣太爺將這個差事,交給在下,由在下給您排憂解難,定將一個活著的茍三,交給縣太爺您。
胡縣令見師爺胸有成竹,喜得附掌贊道:師爺真是我的智多星啊!我的這頂烏紗帽,就系在師爺手上了。
師爺點(diǎn)起滿縣的衙差、捕快,連夜采取行動,要在昌平將茍三甕中捉鱉。
這個楚師爺,還真有兩把刷子。趁著夜深人靜、悄悄行動:一不驚擾商家店鋪;二不吵醒街坊百姓。忙了一整夜,把滿城的乞丐,全部都抓到縣衙。胡縣令見了不解,問,師爺咋把這些貨色抓來,衙門還沒那么多米做飯給他們吃!
師爺說,此乃玄機(jī),您待會兒就知,天亮了,請縣太爺出堂審案吧!
胡縣令清晨開堂審問乞丐,審到日落黃昏;還沒弄出個水落石出。據(jù)說茍三長得兇神惡煞,就查相貌兇惡的;這些乞丐中,有好幾十人,長得面黑眼凹,胡髭拉碴、橫肉面憎,一時分不清哪個才是茍三!再查受傷的,偏偏前些時城里乞丐為爭地盤動起了刀棍,砍傷、剁傷、打傷的也有好幾十,都是新傷口,又查不出哪個受傷的才是茍三!
審來審去,把縣太爺審糊涂了,求助地望著師爺。師爺捋著三綹須,沉吟半晌,看看紅日西沉,就說:“好了,現(xiàn)在該出最后一個絕招,讓茍三現(xiàn)形了?!?/p>
師爺說完,把手一揮,衙門外的一群捕快,牽來一群惡狗,只只齜牙咧嘴、沖進(jìn)大堂,撲向眾乞丐。
堂下頓時大亂,那些乞丐逃的逃、躲的躲、打的打、避的避,哭聲、叫聲、喊聲,驚恐哀嚎一片。
堂中,卻端坐著一個高大粗壯、兇相未露的中年乞丐;眾狗不敢去咬他,有幾條狼狗撲了上去,嗅了嗅,像嗅到老虎氣味似的,嚇得一陣“嗚嗚”哀叫,再不敢走近了。
師爺指著那人,沖著眾衙役道:“就是他,給我抓住!”
衙役們?nèi)缋撬苹⒌負(fù)淞松先ィ话褜⑵蜇づぷ?,乞丐因腿部受傷、加之餓了一整天,已無力反抗,便束手就擒了。
師爺叫捕快們把狗趕走,將眾乞丐當(dāng)堂釋放。再審那個惡丐,果然就是茍三!
胡太爺贊師爺是神人!怎么就知道茍三混跡于群丐之中?又怎么知道惡狗不敢咬茍三?
師爺說,我這是尋常推理:茍三是積年的奸盜,狡詐異常、老謀深算,犯了迷天大案,自知龍顏大怒,掘地三尺,也要抓他!官府想到的地方,他都想到了。受傷的他,唯一安全且無人注意的就是混在乞丐群之中。對付這種經(jīng)驗豐富的江洋大盜,得用反向思考,才能有的放矢!
抓到眾丐后,師爺明知茍三就在里面,知此人武藝了得,雖身負(fù)重傷,若作困獸斗、放手一搏,必然傷人,所以,容縣令審一天,讓他跟眾乞丐餓一天肚子,無還手之力時,方才擒拿。
至于狗不咬茍三,其實很簡單,茍三殺人放火、兇神惡煞又愛殺狗,身上自然有一股殺氣,狗能嗅出;他混入丐群不久,身上沒染乞丐的骯臟之氣,狗咬破衣人,卻不敢咬茍三這個假的破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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