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舊情人
那段時間,黃穎突然變得很奇怪,早出晚歸、神神叨叨的。
1.
打開星座問答,射手座今天的運勢竟然是滿分,還心情很好?!疤混`了。”我激動地一巴掌拍在顏晴腿上:“要知道,混蛋姚金鵬剛剛才說和我分手。”
顏晴跳著腳在宿舍里蹦來蹦去,嘴里罵道:“孫茜茜,請你不要拍我,有本事你拍姚金鵬一巴掌去?!?/p>
拍就拍!我蹦起來,朝門口沖,走到樓梯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光著腳。本來把臉蒙在被子里睡覺的黃穎也烏龜一樣鉆出腦袋,跟著起哄,把我的人字拖扔過來:“就拿拖鞋狠狠地抽,抽得他媽都不認(rèn)識他?!?/p>
我光著腳,一只手抓著一只拖鞋朝男生宿舍跑。推開門,一屋子的男生在打麻將,一聽門聲,放風(fēng)的那個人“呼啦”把準(zhǔn)備好的一床被子蒙在桌子上。本來還堆著滿臉笑容的姚金鵬,一看是我,立刻掀掉被子,指著桌子上的牌喊:“你看你看,我多好的牌啊,還差三張就清一色。”
旁邊那個紅頭發(fā)大耳環(huán)女郎也湊過臉去,抱怨:“是呢,是呢,絕了,好牌?!毕氡剡@就是他的新歡了吧,還真是摩登。
我站在門口,喊了一聲“鵬鵬”,眼淚就掉下來。姚金鵬厭煩地催促旁邊的人快抓牌,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等了一會兒,他連輸幾局,氣得鼻子都歪了。
都說賭場失意,情場得意,看他旁邊的摩登女郎多殷勤。我只能說:“我先走了?!本驮谖肄D(zhuǎn)身的那一刻,他糊了,清一色,興奮地鬼喊鬼叫,我清晰地聽見他小聲地說了一句:“掃把星,一走我就贏?!?/p>
我抓著拖鞋想要跑掉,眼淚再也撐不住了??墒窃撍?,居然一腳踩上了一口濃痰,真惡心。一群男生早已笑得爬不起來了,姚金鵬也跟在后面笑得捂著肚子,他的新歡一邊捶打他,一邊嗔怪:“叫你不要隨地吐痰?!?/p>
顏晴和黃穎看見我哭哭啼啼回來,忙跑過來問:“挨抽了吧?”我搖搖頭。顏晴心疼地抱緊我。黃穎安慰我:“忘了他吧,就當(dāng)是踩過一腳痰?!?/p>
我坐在馬桶上,打開噴頭一遍遍沖我的腳丫。顏晴心疼地喊:“我的大小姐,這可要多少水費啊?”黃穎也喊:“你沖完了沒有啊,憋死我了。我就是打個比方,又不是你真踩了?!?/p>
我哭叫:“我踩屎了!”
2.
我坐在床邊上,把腳懸在空氣里,晃來晃去,晾我的趾甲油。我涂血紅色,除晦氣。睡在下床的顏晴一巴掌打掉我的腳:“孫茜茜,你要敢再晃一下,我就剁了你的腳?!蔽矣只瘟艘幌拢伹缌⒖瘫南麓?,到隔壁宿舍借菜刀去了。我嚇得趕緊把腳縮回來,要知道,她可是個敢作敢為、心狠手辣的主兒。
有人蹬蹬蹬地跺著沉重的腳步聲朝宿舍走過來,我以為是顏晴借了菜刀回來了。門被推開,卻是姚金鵬。黃穎趕緊拉好被子,狠狠地罵:“怎么這么差勁?。恳膊磺瞄T?!?/p>
姚金鵬一邊嬉皮笑臉地賠不是,一邊朝我招手。我趕緊翻身下床,黃穎又罵:“孫茜茜,你這個沒出息的,活該踩屎?!?/p>
姚金鵬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朝我擠眉弄眼。我低下頭,心里很想不再理他,剛剛跑得太匆忙,又忘記穿拖鞋了。我看見自己腳上血紅的趾甲油都花了,再也避不了邪。
姚金鵬說:“孫茜茜,我有點想你了。”我白他一眼:“你少來,昨天才發(fā)短信和我分手的?!币瘗i立刻舉手對天發(fā)誓:“天地良心,那是屠茜逼我發(fā)的。”原來那個紅頭發(fā)的摩登女郎名字叫屠茜,難怪我會死得這么慘。
姚金鵬還在發(fā)著走路撞車、喝水嗆死的毒誓。我拽拽他的袖子:“夠啦。”我看見旁邊有許多女生探頭探腦地朝這邊張望,偷偷地笑。
姚金鵬又說:“茜茜,你卡里還有錢嗎?借我點。我昨天把飯卡都輸了,餓了兩頓了?!笨粗目蓱z相,我又心疼又想笑。我說:“你等一下?!蔽夜庵_,蹦啊蹦,心里有說不出的開心。我走了,他輸錢,那么說,我不是他的掃把星嘍。
黃穎還躺在床上生我的氣。我坐過去,訕訕地笑。黃穎沒好氣地問:“又要借錢?”我點點頭。黃穎說:“沒有。孫茜茜,你怎么好了傷疤忘了疼啊。你每個月的錢全借給他了,也從沒見他還過。”
我還是訕訕地笑:“我會還你的。”黃穎把錢包扔過來,說:“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要多少,你自己拿?!?/p>
我抓著錢,跑出去,又折回頭,滿世界找我的拖鞋。黃穎懶洋洋地說:“剛剛顏晴回來了。找不著你的腳,就把你的拖鞋剁成了兩截。”我問:“她人呢?”黃穎說:“去隔壁宿舍還菜刀去了?!?/p>
我捂著胸口,慶幸,慶幸。
3.
我抱著一床被子站在桌子邊。姚金鵬說:“孫茜茜,你一聽見門響就撲過來,把牌遮住?!币蝗耗猩枥锱纠驳卮蚵閷ⅲ瘗i連贏了好幾把,笑得整棟樓都聽得見。我站在他的旁邊,偷偷看他的側(cè)臉,他長得真的很奇怪,大餅?zāi)槪T嘴,一頭厚厚的卷發(fā),拍幾磚頭都拍不到頭皮。黃穎一直都覺得他長得像李亞鵬,名字像,長得像,德行更像。
有人推門,我猛地把被子撲過去,像只大熊一樣整個人趴在桌子上。進來的居然是那個摩登女郎。她笑笑地問:“嘿,大家在打麻將呢?”然后又走到桌子旁邊,摸摸我的腦袋,喊:“麻將,你好。”冷得可以溜冰的笑話,男生們?nèi)己逍ζ饋怼?/p>
姚金鵬催我快爬起來,他很慶幸,因為他剛剛抓了一大把爛牌,剛好被我撲掉了。我重新抱著被子站在旁邊,手足無措。
那個摩登女郎拿把椅子坐在姚金鵬旁邊,把胳膊搭在他肩上,完全當(dāng)我是空氣。她居然還偷看旁邊男生的牌,然后偷偷地用腳勾姚金鵬的小腿。真賤。我氣哼哼地想,顏晴剁掉的,應(yīng)該是她的腳。
姚金鵬抓了一把絕世好牌,正等哪個倒霉鬼打出他期待的那一張,有人推門。我正在猶豫著要不要撲過去,舍管已經(jīng)沖進來了。
一群男生一個接一個,在走廊里排成隊朝教務(wù)處走。樓梯的拐角處,我看見姚金鵬狠狠地回頭,一臉哀怨地瞪著我。
那個摩登女郎是外校的,主任只是隨便說了她幾句,便讓她走人了。然后搬過來一把椅子,要我坐下來,無比漫長的促膝談?!皩O茜茜,你是我們學(xué)校最好的學(xué)生了。你的事情我們老師多少也知道一點。我們,不是反對你談戀愛,但是,你要懂得自愛……”我低著頭,不說一句話。我是真的不知道說什么,我多想能自己愛自己多一點。
從教務(wù)處出來,那個摩登女郎居然還沒走,坐在圖書樓后面的花壇上等我??匆娢疫^來,冷冷地喊:“站住?!蔽覈樀萌鐾染团?,跑出去很遠(yuǎn),還能聽見身后她得意的笑聲。
4.
宿舍里,黃穎坐在我的床邊上,晃著腳,趾甲上涂得紅紅綠綠的。顏晴一巴掌扇過去:“發(fā)騷啊,抹的跟山魈似的。”我追著顏晴問:“什么是山魈?。俊鳖伹绮焕砦?,蹬蹬蹬地跑出去,嚇得黃穎趕緊把腳縮回來,生怕她又是去隔壁宿舍借菜刀了,還吩咐我?guī)退淹闲仄饋怼?/p>
我打開電腦,輸入山魈,搜索,原來那是一種猴子。這種猴子很奇怪,是彩色的,特別是到了發(fā)情期,更是五彩斑斕。我回頭看看坐在我床上的黃穎,此刻她正在抹腮粉,桃紅色的,像是要唱昆劇。
我問:“怎么,你也要投奔愛情苦海?”黃穎嘆口氣,扔掉手里的粉刷,倒頭便睡。我爬過去看,卻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紅紅的,全是淚。我搖搖她的肩膀問:“你怎么了?”她翻個身:“刷子杵到眼睛了?!?/p>
那段時間,黃穎突然變得很奇怪,早出晚歸、神神叨叨的。我和顏晴都猜她是戀愛了,可她死也不承認(rèn)。顏晴總是感嘆:“藏秘密了,有異性,沒人性?!辈贿^,也許并不是戀愛,因為黃穎總是不開心,常常會一個人在衛(wèi)生間里呆很久,推開門,就見她穿著褲子坐在馬桶上發(fā)呆。
那次被抓之后,姚金鵬就不愛搭理我了,總躲著我。每次我去找他,他都故意和身邊的女孩子打情罵俏。如果身邊沒有女孩子,他就會掏出手機來,故意把甜言蜜語講得很大聲??粗麤]心沒肺的樣子,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么多來來去去的女孩子里面,他究竟有沒有真的喜歡過誰?
那個摩登女郎又來找過我?guī)状?,每次我都會像兔子一樣逃掉。顏晴又要去隔壁宿舍借菜刀了,她說:“孫茜茜,你帶我去找她?!?/p>
那個摩登女郎坐在花壇邊上,揚著腦袋吸一支煙。顏晴沖過去,一腳就把她踹到地上,然后,揚了揚手中的菜刀喊:“我數(shù)到三,你不滾,老娘就劈死你?!?/p>
顏晴數(shù):“三?!蹦莻€摩登女郎嚇得連滾帶爬,跑得比豹子都快。
我和顏晴坐在花壇上,她坐過來抱抱我的肩,說:“孫茜茜,以后誰要敢再欺負(fù)你,我一定幫你剁了她?!蔽乙脖П募绨颍蹨I掉下來。我說:“謝謝你,你真像李逵?!鳖伹绨巡说恫仄饋?,遠(yuǎn)處有男生女生三三兩兩地走過來了。她說:“說什么謝謝啊,好姐妹,講義氣?!备杏X她抱我的臂膀更緊了,很溫暖,也很安心。
5.
那個摩登女郎真是陰魂不散,在圖書館門口我又遇見她,嬉皮笑臉的樣子。那一刻,說真話,我真覺得她比我更適合姚金鵬。她問:“孫茜茜同學(xué),你的好姐妹呢?”
我想要跑,她又追上來,說:“好姐妹,屁。你去姚金鵬的宿舍看看吧?!彼男β暫塥b獰。
推開男生宿舍的門,一陣慌亂,有麻將噼里啪啦地掉在地板上。我看見黃穎正抱著一床被子趴在桌子上,看見是我,忙把臉埋進被子里,像一只顧頭不顧腚的大狗熊。姚金鵬也看見是我,拍拍黃穎的屁股,要她快起來。
姚金鵬又摸到臭牌,一張大餅?zāi)樌煤瞄L,我看見他的面前擺著黃穎的錢包。黃穎站在旁邊,低著頭看自己五彩斑斕的腳趾頭。過了很久,她突然鼓起勇氣,望著我,眼神無比的堅定。我也盯住她,幾乎是同時,倆人的眼淚都掉下來。
我坐在衛(wèi)生間的馬桶上生氣。顏晴坐在床邊上,來回地晃腳。她不知道該安慰誰。宿舍里靜得怕人,只聽見床吱嘎吱嘎尖銳的響聲。
我問:“為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問誰,是我還是黃穎。她把腦袋蒙在被子里,不說一句話。
“你不是說姚金鵬是你見過的最不堪的男人嗎?”我又問。
黃穎還是不回答我。顏晴坐到黃穎旁邊,掀開被子,摸摸她的腦袋,喃喃地說:“為什么每個女孩子最初的時候,都會愛上一個不堪的男人?”
姚金鵬又到女生宿舍來了,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地,不知道是來找我,還是找黃穎。顏晴脫下腳上的拖鞋砸過去。她按住我的手,要我不要出去。可黃穎卻翻身下床,中了邪一樣朝門口走。原來,喜歡一個人,是如此卑微。
我離開學(xué)校的時候,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墒腔疖囘€沒開過來,顏晴和黃穎就已經(jīng)追上來了。顏晴把我的箱子扔得好遠(yuǎn),她咆哮著說:“孫茜茜,你真是個沒用的東西,你就這樣逃走嗎?為了那個包子一樣的男人?!”我默默地哭,默默地?fù)旎叵渥?。就在我走進剪票口的一剎那,黃穎突然從背后抱緊我,她哭了很久,不說一句話。
火車要開了,顏晴追著火車跑了很遠(yuǎn),直到看不見我。我想,在這場糾纏不清的愛情里,最受傷的應(yīng)該就是她吧。她曾說過,誰要是欺負(fù)我,她就剁了誰的手。那么,左手欺負(fù)右手呢?
6.
收到顏晴的信,已經(jīng)是初秋了。那時我在老家,揚州是個四季分明的城市,說立秋,秋天就來了,天高云淡。顏晴在信里寫——
親愛的茜茜,你好嗎?
我剛給黃穎寫完信,現(xiàn)在又給你寫。寫信的次序有前后,但你們在我的心底卻是沒有前后的,都一樣的重要。
也許你還不知道吧,你休學(xué)沒多久,黃穎也請了很長時間的病假,后來就退學(xué)了。好幾次打電話,我想告訴你,卻又怕你難過。
她走的那天,姚金鵬又在我們宿舍門口鬼頭鬼腦地張望。黃穎沖過去,用拖鞋狠狠地抽了他兩個嘴巴。一下是幫她自己抽的,一下是替你抽的。姚金鵬還真是臉皮厚,被抽了之后,居然還笑嘻嘻跟黃穎借錢。黃穎扔給他一只厚厚的信封,應(yīng)該是早就準(zhǔn)備好的。
知道嗎,每次我都嚷嚷著去隔壁宿舍借菜刀,其實我不是去隔壁宿舍借,而是去學(xué)校廚房借。我喜歡上了那邊的一個校工,他是一個廚師。
這件事,我一直都沒有勇氣告訴你們,覺得丟臉。很多次我都想和他分手,可總是鼓不起勇氣。所以,我很能理解你和黃穎為啥對姚金鵬死心塌地。感情就是這樣,有的人說不清哪里好,可就是誰都代替不了。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慢慢學(xué)會改變自己的火暴脾氣。他還奇怪,為什么我現(xiàn)在不去借菜刀了。是你們走了,再沒有人需要我保護了。
最近,新生已經(jīng)開始入學(xué)了。每次路過教務(wù)處,看見那些陌生的面孔,我都會想起三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抱著頭嘻嘻哈哈,一起喊友誼萬歲。為什么,才三年,我們就各奔東西?我們的友誼呢?
還有一年,我也要畢業(yè)了。我很想留校。如果留不了,那就讀研究生。反正我是不想離開校園。我聽說你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黃穎也在找工作,那么,等到老了,我希望我們還能一起讀老年大學(xué)。
好了,就寫到這兒了,宿舍里有新生搬進來,叮叮咚咚的吵死人。
想念你的好姐妹 顏晴
讀完顏晴的信,我趴在沙發(fā)上努力回憶,她喜歡的那個校工到底是誰?原來她居然藏著這么大的秘密,不過也算是有異性,有人性。
回到揚州之后,我去了郵政局實習(xí),反正在學(xué)校這個時候也該實習(xí)了。有個男生,老是拿著取款單來兌錢,厚厚一疊。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敲得我頭暈,我說:“討厭,你得請我吃飯?!彼尤淮饝?yīng)了,原來他是個記者,那些是他的稿費。
有一次,我們在印石吃飯,剛好他媽媽路過,以為我是他的女朋友,很殷勤地來和我打招呼,說他懂事啊,聽話啊,乖巧啊。我也不解釋。后來,我們就真的開始交往了。我問他會不會打麻將,他說不會,可是隔一天卻被我看見他在打牌。但我還是很開心,覺得這一點他比姚金鵬強,最起碼還知道掩飾一下。
我把這些都寫進信里,告訴顏晴。我還問她黃穎的電子信箱。有時候,我很想念她,她有一個叮當(dāng)百寶袋一樣的錢包,有取不完的錢,我和顏晴從來都是只借不還,再借不難。
收到黃穎的來信,我嚇了一個跟頭。她居然結(jié)婚了,真是閃電。她傳過來的婚紗照,新郎是一個很斯文的男生,笑眉笑眼地牽著她的手。她還告訴我一件可愛的事,拍婚紗照的那個影樓,攝影師的助手居然也叫姚金鵬。照片拍到一半,黃穎突然沖過去,脫下高跟鞋掄他的腦袋,幾個工作人員都勸不住。新郎在一旁笑得得意極了。
7.
顏晴出事的消息,我是后來才知道的。我和黃穎離開學(xué)校之后,那個摩登女郎又去找過她。于是,顏晴便隨身帶著那把菜刀。有一天,姚金鵬匆匆忙忙來找她,要她注意一點。她還揚著菜刀,說要把那個摩登女郎大卸八塊。
就是那天晚上,顏晴去學(xué)校附近的小超市買東西,路過一段暗黑的巷弄,突然一群人沖出來,最前面的那個人掄著一根鋼管砸過來,她用菜刀去擋,卻不知那是一把橡皮的道具刀,廚房的那個校工怕她暴脾氣,會惹事,便買了這把道具刀敷衍她,誰知卻害了她,鋼管砸在她的腦袋上,鮮血濺出去好遠(yuǎn)。
一段昏天暗地的追逐撕打之后,姚金鵬過來了。他奮不顧身地沖進人群,一把將顏晴推出去好遠(yuǎn),聲嘶力竭地喊:“蠢貨,快跑?!庇忠桓摴艽踢^來,那個摩登女郎看清是姚金鵬,想要攔,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那根鋼管不偏不倚,刺中了他的心臟。
我和黃穎趕到醫(yī)院的時候,顏晴剛好醒,像是心電感應(yīng)。我捉住她的手,哭著喊:“顏晴,對不起,對不起。”黃穎捉住她的另一只手,我們是她的左右手。我們情同手足。她笑笑地看著我們,眼神那樣清澈,可是她說不出一句話。她的手終于滑出我們的掌心,無助地垂下去。真的是天崩地裂,我和黃穎哭到瘋了,洶涌的悲傷。
離開西安的那天,我和黃穎在火車站分手,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我立刻轉(zhuǎn)身朝公墓跑,跑得跌跌撞撞,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要這樣瘋跑,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推著我。
在墓園,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黃穎,她也沒走。其實,我早該猜得到。我沒有驚動她,隔著遙遠(yuǎn)的距離,努力朝姚金鵬的墓碑眺望。我是真的很想再看一眼,這個我曾經(jīng)死心塌地愛過的不堪的男人。也許,我對他的愛是有理由的,只是我一直都沒有發(fā)現(xiàn)。
編輯 孫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