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現(xiàn)實中的各種現(xiàn)象都有其內在聯(lián)系。有些內在聯(lián)系很難被人類所感知，最顯性的感知標記就是各種現(xiàn)象在時間軸上呈現(xiàn)的位置。因果關系是特定時間位置上兩個現(xiàn)象之間的特定聯(lián)系，時間上先者為“因”，后者為“果”，從而構成內容結構的深層表征。在語言表達層，與其相對應的是語義結構的深層表征：主體、客體和表示使動關系的謂詞，主體是“因”，客體是“果”。但是在詞匯層，客體是“因”，主體是“果”，表示使動關系的謂詞則詞匯化為相應的前置詞。這些復雜的語義-句法關系正是探索因果結構語義關系的理想切入口。

關鍵詞：因果結構；語義模式；詞匯化

中圖分類號：H0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08)04-0034-6

Semantic Analysis in Cause and Effect Structure

Xue En kui

(Heilongjiang University， Harbin 150080， China)

All phenomena in reality are related， but it is difficult for humans to perceive them. The most obvious mark of this perception is their location on a time axis. Cause and effect relation is the relation between two phenomena in a certain time. On the deep level of representation the earlier one in time is cause， the later one is effect. On the language semantic level there are subject， object and cause predicate: subject is cause， subject is effect. But on lexical aspect object is cause， subject is effect， cause predicate changes into preposition. These complicated semantic and syntax relations should be a good way to analysis the semantic in cause and effect structure.

Key words： cause and effect structure; semantic model; lexicalization

因果結構是現(xiàn)實中的因果關系在語言中的表達形式。邏輯上的因果關系是一種演繹推理，是純理論上的推導關系：條件必然蘊含著結論。演繹推理不考慮時間因素，與現(xiàn)實不發(fā)生聯(lián)系，不需要任何現(xiàn)實做支撐。而現(xiàn)實中的因果關系都是具體的，是特定的原因引起特定的結果，有時間上的先、后關系。邏輯推理關系具有繼承性：如果AB，BC，則可以推導出AC. 而現(xiàn)實中的因果關系不具有繼承性：如果A→B，B→C，則不能得出C→A. 現(xiàn)實中的因果關系是在“原因現(xiàn)象”和“結果現(xiàn)象”都已發(fā)生之后，方可稱之為因果關系。所以，原因現(xiàn)象也稱之為“原因事實”，結果現(xiàn)象稱為“結果事實”。這兩個“事實”之間的因果關系都是已然的，而且原因與結果之間有嚴格的時間順序，發(fā)生在先的則為“因”，發(fā)生在后的則為“果”，二者不能顛倒。

現(xiàn)實中的因果關系很復雜，有直接原因、間接原因、內部原因、外部原因、主要原因、次要原因等等。表達各種因果關系的語言結構單位稱之為因果結構（каузация）。在俄語中，這些不同的因果關系通過不同的前置詞表達，前置詞的語義結構要素對因果關系的類型、因果結構的合理性都有重要的影響。本文以俄語原因前置詞為分析對象，以語義學、詞典學相關理論為基礎，建構因果結構的基本模型。

1 因果結構的構成要素

因果結構是由“原因事實”、“結果事實”和表示相應關系的前置詞構成的因果關系鏈（каузальная цепь）。我們用P表示謂詞，用X表示P的語義題元，P（X）則為“結果事實”；Q是現(xiàn)實中存在的“事實”的名稱，用Propt表示具有抽象意義的原因前置詞，它與Q之間有固定組合的函數(shù)關系，構成因果結構中的抽象謂詞：Propt (Q)；Propt (Q)在句法上支配Q，從屬于P(X)，是2價語義謂詞，它構成了因果結構的基本句法模型：P(X) ← Propt (Q) → Q.例如：

① Иван умер от удара по голове. Лицо горит от мороза.

從詞匯—句法層次上看，由前置詞聯(lián)結“因”和“果”，體現(xiàn)兩者之間的關系。但是，從語義層次上看，由語義謂詞Propt (Q) 聯(lián)結“因”和“果”。語義謂詞Propt (Q)的兩個語義題元分別為“原因事實”Q和“結果事實”P(X)，Q是主體語義題元，P(X)是客體語義題元。語義謂詞Propt (Q)的“意思”取決于兩個方面，一方面受因果結構的語義范疇制約，因果結構的范疇類別特征對Propt (Q) “意思”的詞匯化具有重要的影響作用；另一方面，Propt (Q)本身對Q和P有一定的語義限制，Propt (Q)對Q和P的語義屬性有一定的要求。只有Q，P滿足Propt (Q)相應的語義要求，才能構成相應的因果結構，表達相應的因果關系。因此，因果結構是一個范疇意義，它由一系列語義元素及其相互關系構成的整體語義結構。這個語義結構可表述為：［Q的存在是事實，P（X）的發(fā)生也是事實，Q致使P(X)的發(fā)生］。所以說，在詞匯—句法層，是前置詞聯(lián)結原因Q和結果P，并表達一定的因果關系。在語義層，起聯(lián)結功能的是具有使役性質的語義謂詞Propt (Q)，語義謂詞的性質不同，作用對象不同，因果結構的類型也不同。

1.1 因果結構的語義類別

因果結構中的“原因”Q與“結果”P(X)因受語義謂詞Propt (Q)的不同“使役”作用而區(qū)分為兩種不同的語義類別：語義謂詞Propt (Q)直接作用于P(X)，是直接因果結構，Q直接“致使”P(X)的發(fā)生，產(chǎn)生直接影響；Propt (Q)間接作用于P(X)，是間接因果結構，Q間接“致使”P(X)的發(fā)生，產(chǎn)生間接影響。直接因果結構中的Q與P(X)之間沒有過渡的中間環(huán)節(jié)，而間接因果結構中的Q與P(X)之間有過渡的中間環(huán)節(jié)。但是，在句法結構上中間過渡的因果聯(lián)系是隱性的，沒有詞匯和句法表達手段。中間過渡環(huán)節(jié)是直接受役于Q的一個事實，而這個事實是致使P(X)發(fā)生的真正原因。И.Б.Левонтина認為，“語言能區(qū)分出直接原因和間接原因，這種一貫性的對立體現(xiàn)在原因前置詞的語義中：ОТ， ИЗ， ПО， С， ВВИДУ表示兩個現(xiàn)象的直接聯(lián)系，而ИЗ ЗА， ВСЛЕДСТВИЕ主要表示間接聯(lián)系。這種對立甚至還體現(xiàn)在一些名詞中：*непосредственные последствия， 而непосредственные следствия”(Левонтина 2004: 430) .

因果結構是由一些不同情景組成的因果關系鏈，在直接因果結構中，Q是致使P(X)發(fā)生的起始環(huán)節(jié)；在間接因果結構中，Q不是致使P(X)發(fā)生的起始環(huán)節(jié)，在語義上可表述為：［Q“間接”致使P(X)發(fā)生］=“Q對x1產(chǎn)生影響發(fā)生p1（x1）；p2（x1）對x2產(chǎn)生影響發(fā)生p2（x2）；… ；pi（xi）對X產(chǎn)生影響發(fā)生P(X)”. 在關系鏈中Q不是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致使P(X)發(fā)生的是pi（xi）. 因此，在因果關系的語義結構中，“間接”是一個操作算子（оператор），它改變了語義謂詞的內部結構。在詞匯化以后，“間接”這一語義元素包含在前置詞的詞義中，并與其它前置詞構成對立。如俄語中的ИЗ ЗА一般表示間接的因果關系，一般不說*Иван умер из за удара по голове， 因為在“удар по голове”與“умер”的因果關系鏈中沒有隱含的中間環(huán)節(jié)，而ИЗ ЗА的詞義結構中包含中間環(huán)節(jié)。在語義上P的語義特征與Propt (Q)的語義特征不兼容，造成語句不合格。

因果結構中“原因”Q與“結果”P(X)之間總是有某種關聯(lián)，正是這種關聯(lián)使Q與P（X）能夠構成某種因果關系。Иорданская根據(jù)Q與P(X)之間不同的語義“相關性”（контактность），將因果結構區(qū)分為有相關性結構和無相關性結構兩大類。有相關性結構內部由分為物理相關性，包括物質、物理現(xiàn)象、物理行為之間的關聯(lián)性，和心理相關性，包括人的心理情感、意識感知與被感知對象之間的關聯(lián)性。（Иорданская， Мельчук 2007：512-513）這里所說的有相關性和無相關性實際上與Левонтина所說的直接和間接的因果關系是一致的。比如，*Иван умер из за остановки сердца；*Самолёт разбился от остановки двигателя.前者不能說的原因就在于“Иван умер”與“остановка сердца”之間有物理相關性，“остановка сердца”是導致“Иван умер”的直接原因，而ИЗ ЗА不具有這樣的功能。后者不能說的主要原因在于“самолёт разбился”與“остановка двигателя”之間沒有物理相關性，“остановка двигателя”不是導致“самолёт разбился”的直接原因。語義謂詞“Propt(Q)”詞匯化為ОТ，ИЗ ЗА還是其它什么前置詞，取決于Q，P(X)之間的語義關系和一系列復雜因素。“發(fā)動機熄火”與“飛機墜毀”之間有重要的條件關系，但兩者之間沒有直接的物理相關性，“發(fā)動機熄火”不是致使“飛機墜毀”的直接原因，而是“墜落到某一物理客體撞擊毀壞”。這是語言表達形式與我們主觀認識的主要區(qū)別所在。不同學科對因果關系的認定有很大的不同。例如，法律上的因果關系與現(xiàn)實中的因果關系在認定上有很大的區(qū)別。例如“行人張三誤碰果園圍墻上的高壓電線被電擊死亡”，按照現(xiàn)實的因果關系分析和法律上認定的因果關系分析則有很大的不同。果園主人“違章使用高壓電線”、“行人誤碰電線”、“電擊”、“行人死亡”之間有一系列關系鏈，但導致“死亡”的直接原因是“電擊”，其它環(huán)節(jié)只是重要的條件。在法律上，“違章使用高壓電線”與“死亡”有直接的因果關系，應負民事法律責任。兩者差異主要體現(xiàn)在語言表達形式和百科知識的定位。

Q與P(X)之間“相關性”還要受到Q與X的語義屬性特征和時間等因素的制約。任何一個現(xiàn)實中的情景都是已發(fā)生的現(xiàn)象，都具有一定的時間特征，因果結構中的時間關系與語義謂詞Propt(Q)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語義謂詞Propt(Q)中包含的“直接”、“間接”的元素反映在時間上表現(xiàn)為“因”與“果”的“共時/非共時”的時間關系。例如，*От Машиных замечаний Иван постепенно изменил своё отношение к ней.；От Машиных замечаний Иван пришёл в ярость.（Иорданская， Мельчук 2007：513） ОТ一般表示直接因果關系，直接因果關系的Q與P(X)具有共時性特征，而前者中的P(X)表示漸進的結果，與Q不是共時性關系。根據(jù)語義謂詞Propt(Q)包含“直接、間接”、“相關、非相關”、“共時、非共時”等語義元素及相互交叉情況，區(qū)分出下列相對立的因果結構語義類別。

（1）直接相關因果結構與間接相關因果結構

例如：Иван умер от рака.vs. Иван умер из за рака（Иорданская， Мельчук 2007：554）。 前句中的P(X)“Иван умер”與Q“рак”之間有相關性，并且是直接因果關系，“Q直接致使P(X)發(fā)生”（伊萬直接死于癌癥）；后句中的P(X)與Q之間有相關性，但是P(X)與Q之間是間接因果關系，“Q間接致使P(X)發(fā)生”：Q引發(fā)的其它事件導致P(X)發(fā)生。間接因果關系存在中間過渡環(huán)節(jié)，在因果關系鏈中有多種不確定的因素：可能因“рак”引發(fā)的其它并發(fā)癥，也可能“рак”對另外某人產(chǎn)生影響而引發(fā)某一事件的發(fā)生，從而導致“Иван умер”的發(fā)生。例如：Иван умер из за рака его единственного сына. 但是，無論是哪種情況，Q（рак）與X（Иван）之間都某種有物理或心理相關性。

（2）直接非相關因果結構與間接非相關因果結構

例如：Иван не дозвонился из за ошибки в номере телефона. vs. Иван умер из за ошибки в номере телефона. 前句中的“не дозвонился”與“ошибка в номере телефона”之間有直接的因果關系，后句中的“умер”與“ошибка в номере телефона”之間是間接的因果關系：“由于Q（ошибка в номере телефона）引發(fā)某一事件，從而導致P(X)（Иван умер）發(fā)生”。相同的語義謂詞（Propt(Q)= из за）產(chǎn)生不同的因果關系是由于兩個句子中的P(X)與Q不同語義屬性所致。

（3）直接同時因果結構vs.間接同時因果結構

例如：От Машиных замечаний Иван пришёл в гнев. vs. Иван спит одетым из за холода в комнате. 前句中的P(X)與Q是同時的直接因果關系，后句中的P(X)與Q是間接的同時因果關系。

（4）直接的非同時因果結構與間接的非同時因果結構

例如：Из за этих бесконечных унижений Иван решил уйти с работы. vs. Клубника в этом году невкусная из за дождливого мая. 前句中的P(X)（Иван решил уйти с работы）與Q（унижения）之間有直接的因果關系，后句中的P(X)（Клубника невкусная）與Q（дождливый май）是間接的因果關系。但是，前、后兩句中的P(X)與Q都是非同時關系。 （5）直接內因因果結構與間接內因因果結構

例如：От страха Иван всё позабыл. vs. Иван отказался от похода в ресторан из за своей жадности.（Ю. Богуславская 2004：79）兩句中P(X)的X與Q都有內在的語義關系：Q是X的某種狀況或某種屬性。但是語義謂詞Propt(Q)不同，因果關系也不同。

（6）直接外因因果結構與間接外因因果結構

例如：От дождей дорогу развезло. vs. У меня из за тебя голова болит. 兩句中P(X)中的X與Q之間沒有語義聯(lián)系，都是外部因素導致P(X)的發(fā)生。Ю.Богуславская認為，“所謂內部原因是指人的某種內部狀態(tài)、特征、情感、想法，這些內部現(xiàn)象是其某種行為的原因。所謂外部原因是指不取決于人的意志的某種狀況”（Богуславская 2004：72）。外部原因的Q與X之間沒有語義關系，內部原因的Q與X之間有某種語義關系：若Q的第1題元等同于X，或Q的第1題元等同于X的第1題元，則Q對X是內部原因，否則是外部原因。內部原因一般有：Актант1(Q)=X，或Актант1(Q)= Актант1(X).例如：Иван （Х） всё позабыл от страха （Q）. Q=X：X=Иван，Актант1 (страх) =Иван；Ноги （X） у Ивана подкосились от страха （Q）. Q= Актант1(X)：Актант1(страх) = Иван，Актант1(Х) = ноги Ивана.“страх”與“ноги”都和“Иван”有語義關系。

1.2 Q，P語義屬性對因果關系的影響

如前所述，Q在詞匯層次是由名詞表示的“原因事實”，P(X)是由謂詞結構表示的“結果事實”，聯(lián)結兩個“事實”的語義謂詞Propt(Q)在詞匯層次是由原因前置詞體現(xiàn)。根據(jù)語義謂詞Propt(Q)的語義特征和相關語義元素區(qū)分出不同類型的因果結構。語義謂詞Propt(Q)的屬性特征在詞匯化過程中對“原因事實”，“結果事實”都有重要的影響，對填充Q，P詞匯單位的語義屬性都有很強的語義限制。Иорданская， Мельчук認為，填充題元Q的詞匯單位語義類別主要有：表示事實的物質名詞，表示自然事件名詞，表示人的心理狀態(tài)、情感名詞等等。情感類名詞還可分為“自控”類情感，如：уныние， тоска， грусть， одиночество， скука等，和“失控”類情感，如：стыд， страх， восхищение， ярость等。某種情感一般都會促使某種行為的發(fā)生，“自控”情感一般不會導致X的失控的行為。例如：От скуки Иван стал вспоминать прошлое；“失控”情感經(jīng)常會導致X做出某種不能自我控制的行為。例如：Иван взорвался от этого оскорбления.填充P結構的詞匯單位語義類別主要有：事物的恒常狀態(tài)或屬性、自主行為或非自主行為等。（Иорданская， Мельчук 1996:162-211， 2007：515-518）Падучева認為，“在描寫一系列語言現(xiàn)象時，包括‘使役’動詞和‘行為’動詞，行為的控制參數(shù)（параметр контролируемости）具有重要作用”。（Падучевл 1994：12）Мельчук在考察不同語言的形態(tài)變化體系時指出，有些語言中甚至還有相應的詞形變化范疇表示對行為的“自控”和“失控”的對立關系。（Мельчку 1998: 223-227， 2000：324-326）“自控”行為是指人的有意識行為，“失控”行為是指人的無意識行為。對“行為”應有更寬泛的理解，只要是“行為”，無論其方式如何，總歸是“行為”，主要是考慮行為人的“意識”特征作用。有意識的行為是正常的、自我控制的行為，無意識的行為是相對有意識行為而言，有意識行為的否定形式不能改變其范疇意義。

除以上討論的語義元素以外，影響因果結構語義合理性的還有語義謂詞Propt(Q)中包含的“希望/不希望”元素。例如：*Иван сумел купить билет из за знакомства с касиршей.由于ИЗ ЗА的語義結構中包含“不希望”語義元素，而P(X)“купить билет”對X而言是希望的結果，兩種不同的語義元素自相抵觸，導致句子的語義不合理。相反，БЛАГОДАРЯ的語義結構中包含有“希望”的語義元素。如果P(X)的語義表征中有X“希望”的結果，則語義謂詞Propt(Q)應詞匯化為БЛАГОДАРЯ：Иван сумел купить билет благодаря знакомству с касиршей. 在因果關系的語義鏈中，P(X)，Q，Propt(Q)之間存在相互兼容、相互抵觸的復雜語義關系，這些復雜的語義關系對語義謂詞Propt(Q)的詞匯化都有重要的影響。

2 語義表征與詞匯化

語義表征是“意思文本”語言學（Мельчук 1999）中的一個重要概念，是指對一個語言表達式所表達的“意思”的語義分解描寫。一個情景轉換為一個語言表達式需經(jīng)兩個步驟：由概念層到語義層，即所謂的由概念表征；由語義層到語言表達層，即所謂“文本合成”（синтез текста）。由于人的主觀因素作用，同一個現(xiàn)實情景的語義表征可以有不同的語言表達形式。例如“由于連續(xù)陰雨引起水災”的情景可表征為：［由于連續(xù)陰雨導致江河水位上漲，江河水位上漲導致水災］。但是，可以有兩種不同的語言表達式：Наводнение началось от непрерывных дождей；Наводнение началось из за непрерывных дождей. 前者的Q，P(X)之間是直接因果結構，后者的Q，P(X)之間是間接因果結構。選擇直接因果結構還是間接因果結構取決于說話人對現(xiàn)實情景分析的粗細程度，受人的主觀因素影響，也受具體語言詞匯語義的影響。因為一個確定情景的語義表征可以有不同的語言表達形式，說話人所選擇的詞匯單位可能帶有主觀的附加的意義，現(xiàn)實語句的語義表征與原始語義表征可能有所不同。一個詞匯單位（L）“意思”（‘L’）中可能包含語義元素“σ1”和語義元素“σ2”，在詞匯層，語義元素“σ1”和語義元素“σ2”可能相互兼容，也可能相互不兼容。在詞匯化過程中類似的情況是詞匯化為一個詞匯單位還是兩個詞匯單位取決于詞匯單位的組合兼容性（совместимость）、說話人的百科知識和文本環(huán)境。如果一個句子中詞匯單位（L）同時與詞匯單位（Lх）和詞匯單位（Ly）在句法上發(fā)生聯(lián)系，并且同時與L的“意思”（‘L’）中的語義元素“σ1”和“σ2”兼容，則“L”可詞匯化為一個詞匯單位（L）；如果一個句子中詞匯單位L同時與詞匯單位（Lх）和詞匯單位（Ly）在句法上發(fā)生聯(lián)系，并且僅與L的“意思”（“L”）中的語義元素“σ1”或語義元素“σ2”兼容，則“L”應詞匯為2個詞匯單位L1和L2. 例如：*Пётр поехал на этот курорт из за своей печени и моря， которое он так любит. 前置詞ИЗ ЗА同時與“печень”，“море”發(fā)生句法聯(lián)系。但是，ИЗ ЗА語義結構中的“σ1”，“σ2”不能同時與“печень”和“море”在語義上發(fā)生聯(lián)系。根據(jù)Иорданская， Мельчук的觀點，這類錯誤現(xiàn)象正是前置詞所包含不同的語義元素所致。因為“σ1”，“σ2”不能同時與兩個不同的屬性的“Q”兼容，可以通過重復前置詞的方法割斷“из за”同時與“Q1”，“Q2”發(fā)生句法聯(lián)系：Пётр поехал на этот курорт из за своей печени и из за моря， которое он так любит. (Иорданская， Мельчук 2007:521-522)根據(jù)語義兼容性規(guī)則，“из за”應詞匯化為兩個獨立的詞匯單位：из за1，表示原因， из за2，表示目的。除此之外，因果關系的性質、P(X)、Q的語義屬性對詞匯化都有重要的影響。例如：a) От страха Иван все позабыл. vs. b) Их бедность — от бесчисленных войн и революции. Иорданская， Мельчук認為，a) b)中的ОТ有兩種不同的語義性質，a)中的ОТ表示直接相關的因果關系，而b)中的ОТ表示一種“起因、緣由”（первопричина， источник）（Иорданская， Мельчук 1996: 182，2007：522）兩種不同性質的因果關系是因為多義詞“причина”背后兩種不同的邏輯概念的作用：a)句可描述為：причина забывания Х а — страх; причина страха — ；b)句可描述為：причина их бедности — бесчисленные войны и революции.“причина забывания”與“причина страха”中的兩個ПРИЧИНА性質不同，前者是“причина2”，后者是“причина1”. Ю.Богуславская， И. Левонтина認為，“ПРИЧИНА2”有三個語義價：原始情景價（валентность исходной ситуации）、派生情景價（валентность производной ситуации）和主體價（валентность Субъекта），主體價一般沒有句法表現(xiàn)形式；“ПРИЧИНА1”有兩個語義價：原始情景價和派生情景價，“ПРИЧИНА1”描述兩個情景之間的客觀聯(lián)系。（Богуславская， Левонтина 2004:76; Богуславская 2004:877）

任何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都有其緣由，從邏輯上講，一個現(xiàn)象引起另一個現(xiàn)象可無限地推導?，F(xiàn)實中的因果關系與邏輯推理不同，一個語言表達式一般是對一個確定情景的描述，人們往往把發(fā)生在先的現(xiàn)象看作引出另一現(xiàn)象的“原因”。ПРИЧИНА只是現(xiàn)實中千千萬萬個發(fā)生在先的、引發(fā)另一現(xiàn)象的現(xiàn)象的稱謂，其本身并不是指發(fā)生在先的這個現(xiàn)象，而是語言中指稱這一現(xiàn)象詞匯單位的一種范疇意義。

有些語義謂詞Propt(Q)因自身包含不同的語義元素，往往不能同時支配兩個不同語義類型的Q，其主要原因是受Q與X之間的不同語義關系限制。當Q表示X的某種屬性時，Q是內部原因，Q的主體與X同指，Q的主體不能再有句法體現(xiàn)形式：Иван допустил ошибку по рассечнности.“рассеянность”一定表示X的特征。當Q表示非心理特征時，Q是外部原因，其主體可以與Х同指，也可以是Х以外的其他人：Иван сделал это по ошибке.Q（ошибка） 的主體與X同指；Иван не получил денег по ошибке бухгалтера. Q（ошибка）的主體與X不同指。但是，兩種不同類型的Q不能同時受一個語義謂詞Propt(Q)支配，不能在一個文本中同現(xiàn)：*Иван сделал это по ошибке или рассеянности. Иван сделал это по рассеянности или глупости. 根據(jù)文本同現(xiàn)原則，語義謂詞Propt(Q)＝“по”應詞匯化為表示心理原因的По1和非心理原因的по2。語義謂詞Propt(Q)在詞匯化過程中受多種語義因素的影響，有主觀的，也有客觀的，還有語言中的一些慣用規(guī)則。例如：из страха， от страха， 但от ужаса， от страсти， *из ужаса， *из страсти. 至于哪些語義現(xiàn)象應該詞匯化為一個獨立的詞匯單位，主要是看這個語義詞的組合能力。具有廣泛組合能力的語義詞趨向詞匯化為獨立的詞匯單位。例如，設語義詞F1的意思為：без добавления молочных продуктов，在俄語中語義詞F1只能與КОФЕ組合：F1(кофе)=чёрный.由于F1的組合能力弱，不能與原始詞ЧЁРНЫЙ的語義表征分離而詞匯化為一個獨立的詞匯單位，只能作為一個義項描寫。

3 語義描寫與詞典學描寫

語言知識庫是集語義知識、語法知識、語用知識于一體的一種詳解組合詞典。繼莫斯科語義學派1984年出版《現(xiàn)代俄語詳解組合詞典》（Мельчук， Жолковский 1984）之后，這一描寫方法在語言學、詞典學界具有廣泛的影響，并受到世界各國學者的廣泛重視。我們利用這一方法對俄語中表因果關系的典型前置詞進行個案分析。

因果關系的復雜性不僅體現(xiàn)在語義謂詞Propt(Q)的語義結構，還體現(xiàn)在P(X)，Q的語義屬性特征。Propt(Q)=по：P(X)+по+Q=［Q直接致使P(X)發(fā)生；Q，P(X)共時關系］。

語義限制：P—自主行為，或由自主行為引發(fā)的非自主行為；P是X或說話人所不希望的行為；Q—是X的心理屬性：Иван сделал это по слабости характера；Иван проиграл эту партию по рассеянности.Q—是非心理屬性：Иван сделал это это по ошибке; Иван получил пятёрку по ошибке учителя. 如果Q=心理屬性，則ПО—Propt(Q)= по1；如果Q=非心理屬性，則ПО—Propt(Q)= по2. 由于“по2”具有很強的成語性特征，Q不能帶自由說明語，而“по1”中的Q可以有非題元性自由說明語：по сердечной доброте， по природной даброте.

Propt(Q)= из за：P(X) + из за +Q = ［Q間接致使P(X)發(fā)生，并且P(X)是X或說話人不希望的行為］；［Q間接致使P(X)發(fā)生，并且Q是P(X)的目的］。當P(X)對X或說話人是“不希望”的行為時，ИЗ ЗА—Propt(Q)= из за1：Иван опоздал на работу из за болезни ребёнка；當P(X)表示X的目的時，ИЗ ЗА—Propt(Q)= из за2：Иван поехал на этот курорт только из за моря， которое он так любит. P(X) 是X“希望/不希望”或P(X) 是X的“目的”兩個語義元素將ИЗ ЗА區(qū)分為ИЗ ЗА1和ИЗ ЗА2兩個詞匯單位。Иорданская認為，ИЗ ЗА一般表達間接因果關系，表達直接因果關系時，應滿足下列條件之一：Q與P(X)之間沒有直接相關性：Иван не получил денег из за ошибки бухгалтера；或Q與P(X)是非同時關系：Иван впал в депрессию из за ухода жены；或P是自主行為：Иван лег одетым из за холода в комнате.由于ИЗ ЗА對Q的語義特征沒有限制，兩種不同的語義元素可以融合在一起，導致同一句子的兩種不同的理解：Иван ушёл с работы только из за Маши. （Иорданская 2007:527）Рахилина認為，“描寫問題句Почуму Р?和Зачем P？的意義時，應假設它們的語義是證同的”。（Рахилина 1989: 49）兩種不同的理解正是由于原形語義的證同，如果兩種語義元素在句中有顯性的句法體現(xiàn)，則句義是單一的：Иван опоздал на работу из за болезни ребенка（из за1）；Иван женился на Маше из за её хорошего характера(из за2).

Propt(Q)= от：P(X)+от+Q=［Q直接致使P(X)發(fā)生，Q與X相關，并且P(X)是具體事實，與Q同時］；［Q致使P(X)發(fā)生，Q是X的緣由，P(X)是事物的一般狀況］。語義限制：如果Q表示某種“情感反映”，并且Q包含“失控”義素，則P是非自主行為：Propt(ужас， ярость， паника， гнев， бешенство， страх， ...)=от；否則P為自主行為：Propt(обида， волнения， радость， горе)=от. 但是，“情感反映”導致某種“失控”或“非失控”行為，與P 、Q的語義屬性相互影響有重要關系，有時會得到相反的結果：От волнения Иван задохнулся; От страха перед начальством чиновники отказывали в визах всем подряд， не глядя ни на что.（Иорданская 2007:535）非自主行為“задохнуться”的特征加強了“волнение”的情感程度；“страх”表示一種“預測”的行為，P可以是自主行為。當P(X)不是一個具體事實，而表示事物的一般常態(tài)，則Q表示P(X)的“緣由、根源”：Его неудача — от неуверенности в себе=Причина неудачи — неуверенность в себе. ОТ為2價用法。因此，Q與P之間的語義關系是正確使用ОТ的重要條件。

4 結束語

在語言表達層，無論因果結構如何復雜，都只有兩個現(xiàn)象通過語義謂詞聯(lián)結構成語言的基本表達模式：P(X) ← Propt (Q) → Q. 選取關系鏈上哪兩個現(xiàn)象取決于人的主觀因素，也取決于表達現(xiàn)象的詞匯的語義特征。兩個現(xiàn)象在關系鏈上的不同定位需要不同的語義謂詞聯(lián)結。根據(jù)現(xiàn)象在關系鏈上的定位，基本表達模式區(qū)分為“直接因果結構”和“間接因果結構”兩類對立形式。在詞匯層，“結果現(xiàn)象”一般通過主謂結構表達，“原因現(xiàn)象”一般通過名詞性成分表達，通過前置詞將兩個現(xiàn)象聯(lián)結成一個整體結構，三者之間具有復雜的語義關系。本文只是借鑒俄語語義學、詞典學等相關理論，在俄羅斯有關學者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對俄語因果結構的語義關系作了簡要的分析，很多問題還需要進一步細化，不妥之處懇請同行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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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8-04-21

【責任編輯 李鳳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