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像蘊(yùn)染開的墨跡。
一聲狼嚎,響徹于寂靜的天空。身后的吼叫隨即連綿,他靜靜地立在山巔,背對著他的臣子,向世界宣布他的到來。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滴淚,從干涸已久的眼眶,滑落。
(一)
隔著柵欄,他總喜愛看支離破碎的天,他總是想,那里才是他的世界。可背上的傷痕依舊清晰,刺骨的疼痛仍然凌厲,他默默地蜷起身體,連嗓音都變得遲鈍而沙啞。
他是一頭狼,與他的同伴一起,被囚禁在狹窄的鐵籠里。鞭子一遍遍打在他們不安分的軀體上,血流下來,像極了籠子里的殘陽。
在那之前呢?他還是一匹狼,只是可以自由地奔跑,他的家,有草原,有風(fēng)沙,寬廣到看不清天地交接。
更多的回憶,他也記不清了,他在鞭子下學(xué)著屈服,日復(fù)一日過著麻木的生活,遇到人們的挑釁也只是呲一呲不再雪白的牙齒,只有在深夜,他會重溫逃走的路線,他以奔跑的意念,用盡力氣吼叫。
——因?yàn)樗嘈?,他屬于奔跑?/p>
(二)
或許是粗心,或許是太過自大,那個人漸漸不再鎖籠子,而且離開的時(shí)間越來越早。
他知道機(jī)會來了。
他轉(zhuǎn)過身看同伴。在日暮下,他們稀少的皮毛閃著金色的光,有傷痕縱橫滑過,眸子卻更為冰冷,這已是唯一的機(jī)會。
可在離開牢籠的一刻,深埋心底的渴望騰然而起,他們忘了隱藏的蟄伏。“砰砰”的槍聲響起,他們中的一些倒下,另一些四散而逃。他想要用嚎叫召集他們,可黑色的槍眼已聞聲而至。
“砰——”倒下去的不是他,他不敢回頭,可有什么逼著他回頭。回頭的一刻他看到血泊中的同伴,黑暗的慌亂中,是他為他擋住了致命的一槍。同伴嘶吼著讓他離去,他說,你要替我們,奔跑。
(三)
他有條不紊地向前奔去,即便勞累和饑餓使他昏昏欲睡。因?yàn)樗?,他的奔跑,不再只為生存,他記得他們的托付,他記得自由的召喚,這自由奔跑的一刻,尾巴掃過塵土,大地被踩在腳下,是多少同伴生命中的唯一渴盼。
即將拂曉,他已來到當(dāng)初被捕的地方,這一切如此熟悉而陌生。
一下子全身松懈,他癱倒在地上。
再醒來時(shí)他以為是做夢,他自由了,他可以自由地奔跑了,曾經(jīng)弱肉強(qiáng)食的殘酷,曾經(jīng)你死我活的廝殺,都化成生命存在的愉悅。
他一直不相信,那些夢,注定要在鐵籠里完成。
奔跑已成真,漸漸地,他憑借勇猛,成為了狼群的領(lǐng)袖。
后記:他的吼叫在黑夜里愈發(fā)清亮,他會這樣繼續(xù)生活,他會把奔跑的故事講給更多的狼聽,他要讓臣子們知道——一匹狼的意義,只在于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