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老貴是啥人物?跺一跺腳村里就像鬧地震。游手好閑的光棍漢張冒煙竟敢找到老貴說,我要當電工。電工是個肥差,咋也輪不到你張冒煙干呀。村長老貴就說,去去去,盡扯雞巴蛋。張冒煙說誰扯雞巴蛋了?別人能干憑啥我就不能干?老貴急了,說,我說你不能干你就不能干。張冒煙也急了,說,你他媽的官逼民反啊?就興你們吃吃喝喝,讓老子干瞪眼?
張冒煙伸出手來,狠狠地向村長老貴的臉上扇了兩巴掌。
還反了你了!村長老貴從嘴里吐出兩顆帶血的牙齒,捂著火辣辣的臉給鄉(xiāng)派出所打電話。吃晚飯時,張冒煙被一陣怪叫的警車帶走了。
張冒煙被關了幾天就放出來了。張冒煙被放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手里掂一把殺豬刀子坐在村長老貴的門口,高喝道:老貴你個屌毛玩意兒,你不是告老子嗎?老子又回來了,有種你再去告呀!
村里人都聽到了張冒煙的罵聲,扒著門縫兒屏著呼吸看老貴的熱鬧。
老貴咽不下這口氣,說豁出我這條老命,出去和他個龜孫拼了。老貴的老婆死死地抱著老貴的腰不放,說,張冒煙是個連老婆都討不到的窮漢,咱和他拼合不來。
張冒煙的一副光腦殼在老貴的門前晃悠了半天,罵累了才回家去。
老貴想了一夜,覺著堂堂一村之長被一個潑皮打傷太沒面子了,沒臉在村里見人,第二天找到鄉(xiāng)長說,我不干了。老貴不干了,鄉(xiāng)里就讓老梁當村長。
張冒煙小時候偷看老梁的老婆撒尿被老粱抓住過一回,老梁知道張冒煙是個不好惹的貨色。老梁也有老梁的一套,上任的第一天就在丁老歪的小酒館里請張冒煙嘬了一頓。老梁說,冒煙老弟,你是條漢子,如在動亂年代還能混個司令當哩。張冒煙聽了很得意,說你請我喝酒有啥事兒?老梁說,我的工作還得靠兄弟多支持。張冒煙滋溜把一盅小酒喝到肚里說,就這?行,你看得起我,我也給你個面子,以后你吃肉,讓兄弟跟著喝碗湯。
張冒煙的哥哥有倆女孩,還想要兒子,張冒煙嫂嫂的肚皮就又鼓起來了。計劃生育正在火頭上,村長老梁逼著張冒煙的嫂嫂去引產(chǎn),被張冒煙趕上了,張冒煙的眼睛睜得像兔子蛋,說,誰想讓俺家絕了后,我就先請城里的哥們兒給他放放血。
嚇得老梁訕笑著走了。
夜里,老梁家的柴草垛就著火了。老梁知道是張冒煙放的火卻不敢吭聲,老梁老婆只顧扯著叫驢嗓子嚎,這可是俺的牛一年的草料啊。
晚上,老貴來到老梁家說,明知道是張冒煙放的火為啥不去告他?老梁向門外看了看,壓低聲音說,告?zhèn)€屁,咱又沒有抓住他的手,今天告了他,明天他就敢燒你的房子。老貴說,那也不能由著他橫行鄉(xiāng)里,下一步他要摘下你的腦袋當球踢,你不告,我去。
第二天,老貴來到縣公安局。公立局的同志說,你有證據(jù)嗎?沒證據(jù)你告?zhèn)€屁,人家還說是你放的火呢。
氣得老貴又去了政法委。政法委的同志說你就別給添亂子了,你是不是被張冒煙告下臺了心里有氣呀?就通知劉鄉(xiāng)長把老貴帶走。劉鄉(xiāng)長趕到縣政法委,說老貴啊,你這不是成心害我嗎,現(xiàn)在是穩(wěn)定壓倒一切,鄉(xiāng)里有了案子,我這個鄉(xiāng)長還咋干?
張冒煙越來越像個人物了。村里人有了難辦的事也不找老梁,只要你提一瓶酒去找張冒煙,張冒煙就能替你擺平。雖說張冒煙愛玩女人,可摸的都是外村的大閨女小媳婦,見了村里的女人,嬸子大娘地叫著,嘴甜著呢。張冒煙還挺義氣,成了村里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有一次村里的王二孬去鎮(zhèn)上買菜,賣菜的少找他一塊錢,王二孬和賣菜的論理,賣菜的死不認賬。正巧被張冒煙趕上,伸手給了賣菜的倆嘴巴,還說我就是張冒煙,不服勁明天就抄了你的家。嚇得賣菜的乖乖地給了王二孬一塊錢,還賠著笑臉說別急,別急,有事好商量。
春天里修公路要從村北過,征地時遇到了麻煩,村里人說,土地是咱的命根子,誰敢動咱的土地,咱就和他們拼命。就有一撥人去了縣信訪局,嚇得劉鄉(xiāng)長好話說盡才把這撥人請了回來,答應馬上解決問題。劉鄉(xiāng)長把老梁調到鄉(xiāng)里,說,就剩你們村這一段了,征地的事還沒有個眉目,卻出了件上訪的事兒,無論如何你也得盡快把這件事處理好,還不允許出任何差錯。保穩(wěn)定是大事,不然的話你我都得不到好果子吃。
老梁提著酒瓶了先來找張冒煙做思想工作。村里人怕張冒煙,老梁不怕,他張冒煙家里又沒支著殺人的鍘刀。張冒煙喝多了,說老梁你先把村里的電工讓給我干。老梁愣了一下沒吭聲,張冒煙就火了,抓起酒瓶子摔在老梁頭上說,你這摳屁眼唆指頭的玩意兒,有種也像老貴那樣去告我!
公路占地的問題還是解決不了,劉鄉(xiāng)長就跟老梁發(fā)脾氣。老梁頭上扎著繃帶,哭喪著臉說,我沒有這個能耐,辜負了領導的信任,您另換別人吧。
劉鄉(xiāng)長這個氣呀,派了一個有基層工作經(jīng)驗的副鄉(xiāng)長兼任村長。沒過三天這位副鄉(xiāng)長就卷鋪蓋回鄉(xiāng)里去了,說半夜三更有人向屋里投磚頭,我還有老婆孩子,不能犧牲在這兒,不調個武警部隊就別想攻下這塊硬骨頭。
劉鄉(xiāng)長終于想出了一個萬全之策。他親自到村里來找張冒煙,說,張冒煙同志,鄉(xiāng)政府決定由你擔任村長。
張冒煙說,讓我做電工還行,做村長能行嗎?
劉鄉(xiāng)長說,我看你行,冒煙同志,這村長的職務非你莫屬啊。
張冒煙上任了。他擰開廣播室的喇叭,向著話筒上吹幾下說,公路占地的事已經(jīng)定下來了,誰有意見就來找我說,誰雞巴再上訪別怪我不給他面子。
張冒煙的話傳向村里的每一個角落,準備明天去上訪的人就打消了念頭,去田里勞動了。張冒煙幾句話,公路占地的事兒迎刃而解。
老貴來找劉鄉(xiāng)長,說讓誰做村長也得經(jīng)過選舉呀,你說讓誰當就讓誰當?劉鄉(xiāng)長說一選舉還不亂了套?現(xiàn)在是保穩(wěn)定才能促發(fā)展,你們村只有張冒煙能壓得住陣,事實明擺著呢,不服不行,你老干部了咋還不明白這個問題?
如今,張冒煙買了一部摩托車,可威風了,光光的腦殼在村里晃來晃去,沖著誰一笑,誰就有受寵的感覺。據(jù)說高媒婆樂顛顛地給他提親了,說哪個姑娘嫁給張冒煙,那才叫有福氣。
這一天張冒煙在村頭遇見老貴,說,聽說你還想告我,你可得快點兒去告,我還等著公安局來抓我呢。老貴不理他,扭頭就走,張冒煙在后面喊了一聲,唉,老貴,你若是沒錢去告我,我給你掏路費。
張冒煙啟動摩托車,吹著口哨走遠了。
(責任編輯 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