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一民的輕松日子是從當(dāng)上副局長之后開始的。吳一民幾乎形成了一種習(xí)慣,那就是,每天下班前都要等待一個電話。那個電話是他的要好朋友或者有經(jīng)濟業(yè)務(wù)往來的商家們打來的,邀請他晚上到某某酒店去喝酒。如果下午沒有這樣的電話,吳一民就會感到寂寞,有一種莫名的惆悵和失落感。吳一民和他的朋友們曾自嘲道,如果大家都不去喝酒,我市的經(jīng)濟將怎么發(fā)展?GDP指標怎么上得去?我市的大小酒店怎么維持?
今晚,邀請吳一民喝酒的是他中學(xué)時期的同班同學(xué),現(xiàn)在是某某廣告公司的老板。每次喝酒,廣告老板都要帶一位新的小蜜來陪酒。吳一民說,邀小姐陪酒在舊社會叫“叫局”。舊上海就有這樣的稀奇事,邀小姐陪酒還要簽發(fā)“局票”呢,其實上海灘上那些叫“女校書”的小姐還是懂一點琴棋書畫的,比現(xiàn)在的“小姐”本事大多了?,F(xiàn)在的小姐五音都不全,居然也出來陪唱,真是笑話。那些小蜜倒也樂得吃頓好酒好菜,酒足飯飽之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吳一民覺得自己和老板有一種距離感。吳一民雖然也算副處級,可是連一位陪酒的小蜜都沒有,即使有也是老板帶來的。在開始接觸娛樂場所的時候,吳一民更是鬧過不少笑話。那時候卡拉OK廳里剛流行小姐陪唱,老板們已經(jīng)泡熟了,但像吳一民這樣的人還是下水晚了點,因此,在包廂里常出洋相。小姐們對吳一民稍微熱情一點,將身子依偎在吳一民肩膀上,吳一民就當(dāng)真了,真的以為小姐們對他有這么好。吳一民就以大哥哥自居,非常關(guān)心小姐們的生活,問她們租房的價格,手機的話費,時裝和化妝品的開銷等等,將小姐們的身世打聽得一清二楚,(當(dāng)然也有上當(dāng)受騙的時候)頗有憐香惜玉的氣派,結(jié)束的時候,總是說,下次來唱歌一定再找你。
當(dāng)然,吳一民在哄女孩子方面也有一套的。吳一民總是將自己和做生意的老板們區(qū)別開來,表示自己并非等閑之輩。廣告老板說,真有你的,我盡管是娛樂場所的??土?,但也沒有你這樣的好功夫。吳一民說,我肯下本錢。老板說,你又塞給她們小費了?用不著的,小費我會給的。那些小姐就陪那么幾個小時,有時屁股還沒有坐熱就走了,完全用不著給那么多的。你真老實。吳一民說,我喜歡固定的,新小姐熟悉一下也要大半天呢,等到熟悉了,也要回家了,這不白花錢了嗎?
老板真的把吳一民當(dāng)知心朋友,所以,什么事都跟吳一民說。他曾明目張膽地告訴吳一民,自己曾經(jīng)和多少多少小姐有過什么什么關(guān)系。這樣的事,吳一民更是想都不敢想。吳一民跟廣告老板有了這樣的關(guān)系,見到廣告老板的小蜜的機會也就多了。奇怪的是,那些長期和老板待在一起的小蜜,看到吳一民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別扭。每每和吳一民交談時總是落落大方,一點也沒有做別人情人的害臊樣。
可沒過多久,吳一民也有小蜜了。那個小蜜是當(dāng)老板的朋友介紹的。老板跟吳一民說得很清楚,不要吳一民掏腰包,一切費用由老板解決。不過,感情投資還是要靠吳一民自己的。老板說,金錢并不是萬能的,特別是在對待女孩子的問題上。吳一民跟這位姓邵的小姐確實有緣,兩人一見如故。
邵小姐有一種天然的討人喜歡的氣質(zhì),頭發(fā)總是剪成齊耳式,烏黑頭發(fā)襯托白凈的臉蛋,穿的時裝也極得體和時髦。說話很有分寸,看來是見過世面的。從此,吳一民和邵小姐幾乎形影不離。吳一民一有空就到邵小姐的時裝店里去轉(zhuǎn)轉(zhuǎn),跟邵小姐聊天。吳一民也花一點小錢,給邵小姐增加一點感情投資。如果吳一民哪天晚上喝醉了酒,那是必定要到邵小姐的店里去醒酒的。和邵小姐談上大半天。吳一民和邵小姐說的話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樣肉麻。邵小姐甚至連吳一民的公事私事都不問,只是關(guān)心一下吳一民的日常生活。他們一見面總是狂熱地親吻一次,然后慢慢地降溫,很實在的。吳一民第一次得到這樣的熱吻時,心里真有說不出的興奮,即使離開了時裝店也要回味再三。感覺遠勝過初戀的味道。邵小姐也并不要求吳一民對她如何如何專心,或者把自己凌駕于吳太太之上,要求并不高。當(dāng)然,邵小姐也得到過一點實惠。吳一民畢竟是一個實權(quán)派人物,有時,吳一民會關(guān)照部下,跟邵小姐購買大量的真絲睡衣作為禮品送人。那個月的進帳快抵得上邵小姐兩個月的銷售額了。有了邵小姐這樣一位善解人意的情人,吳一民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吳一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總是先洗臉、刷牙,順便把嘴唇擦幾遍,生怕老婆聞出他唇上的香味。吳一民也考慮過他和邵小姐的關(guān)系到底是什么樣的關(guān)系,邵小姐還沒有結(jié)婚,而吳一民四十多歲了。兩人顯然是走不到一塊的,盡管吳一民和他妻子的距離比較大,但吳一民是個安分的人,并不想給自己添麻煩。
今晚,廣告老板和吳一民也是小范圍喝酒。食客只有吳一民、老板和兩位小蜜,干凈利落。點菜的時候,吳一民只是關(guān)照句,別忘了點上龍蝦仔,因為小邵最喜歡吃龍蝦仔了。老板說,好,好,好。真關(guān)心小邵?。∵B人家最愛吃的菜都了解了,再來一份魚翅吧,這可是兩位小姐都愛吃的喲。
喝酒的時候,老板總能講一大串葷段子,和社會上流行的順口溜。把酒桌上的氣氛烘托得十分熱鬧。喝過酒大家又一起去打了一會兒保齡球。吳一民開始也不會打保齡球,現(xiàn)在慢慢地熟練了,經(jīng)常能打出幾個滿貫來。兩位小蜜沒有打過保齡球,每次都把球扔進溝里去。老板順便就開幾個葷的玩笑。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小蜜過來猛捶老板的腰。
腰是不能捶的,男人的腰最要緊了。廣告老板又開玩笑說。
打完球,兩位小蜜說累了,一個說要回家休息,小邵要回自己的時裝店做生意。老板說,時間尚早,我們兩個男人去洗個桑拿吧?吳一民也不反對。
于是兩人前往本市最大的酒店,先洗沖浪浴。水溫適中,水浪沖擊著吳一民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好像有人在給他搓揉似的。吳一民說,確實舒服,怪不得你狗日的常來享受。吳一民覺得全身都舒坦了。洗完沖浪浴后,兩人躺在長沙發(fā)上看了一會兒電視。服務(wù)生馬上過來泡了兩杯熱茶。吳一民和老板一邊看電視,一邊品茶,輕松自在。電視里正在播一部美國的原版片,情戲正演得火辣辣的,是小道格拉斯的作品??戳艘粫弘娨暫?,老板說去按摩一下吧,球打累了,去輕松輕松。吳一民說,不好吧?老板說,沒什么要緊的,本市的要員都來的,就這一次。于是老板帶著吳一民在酒店里七拐八拐,像進了八卦陣似的去按摩了。
吳一民從按摩包廂里出來的時候,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也從旁邊的包廂里出來,顯然,這個男人是個有錢人或者有地位的人。從里面出來的時候.吳一民見這個男人還帶著一些興奮,氣息還喘得厲害。論年齡,這個男人可以做里面按摩小姐的爺爺了。這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似乎還很健康,面色和精神一點也不比吳一民差。這個男人出了包廂就洗澡去了。在淋浴間里,這個男人將他的下身洗了好長好長時間。
吳一民出了大酒店回頭一看,真是感慨萬千,本市最大的賓館,文明單位,就在大家的眼皮底下,竟然有這種事情!連吳一民自己也覺得孤陋寡聞了。吳一民像逃避瘟疫一樣逃離了大酒店。耳邊還一直回響著按摩小姐的一句刺耳的話,先生,你要什么服務(wù)就有什么服務(wù)。不要假正經(jīng)了,到這兒來的能不知道這兒的規(guī)矩?廣告老板從后面趕了上來。一民,不要大驚小怪的。一個城市的開放程度就代表了她的發(fā)展程度。不改革開放,外商怎么來投資?前幾年我市經(jīng)濟發(fā)展緩慢的原因就是開放不夠。
吳一民出了大酒店并沒有回家,而是踅進了小邵的時裝店。和小邵又親熱了一番。吳一民想,和小邵在一起畢竟很安全,小邵對他也很專一。跟小邵在一起才有快樂可言。那天,吳一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午夜了。不知怎么的,門怎么也打不開,吳一民幾乎有點光火了,把門弄得當(dāng)當(dāng)響,也不怕鄰居說閑話了,可家里的防盜門還是鎖得緊緊的。過了很久,妻子才睜著惺忪的眼睛出來開門說,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吳一民說,沒辦法,上面來領(lǐng)導(dǎo)了,陪客。你怎么把門反鎖了?妻子說,我怕壞人進來,所以把門反鎖了。吳一民聽到這句話心里倒是咯噔一下。心想真對不起老婆,自己三天兩頭在外面吃飯、娛樂,把老婆關(guān)在家里,與世隔絕,落差太大了。下次有機會也應(yīng)該帶她到外面享受享受。妻子是難得出門的,完全盡了做妻子的責(zé)任,像日本女人似的,相夫教子。
第二天,吳一民雖然有些累,但還是按時上班去了。上班時的吳一民從上到下穿的都是名牌。頭發(fā)每天都是錚亮的,肚子有些鼓起來了,單穿一件襯衫都顯得挺飽滿的。難怪有人說,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最有魅力了。這天部下小李來送文件,吳一民的手就不聽使喚了。他這幾天的“性趣”也特別濃。當(dāng)領(lǐng)導(dǎo)當(dāng)然要膽大的,沒有一點膽識,能當(dāng)領(lǐng)導(dǎo)嗎?包括在對女人方面。部下小李是局里的一枝艷麗的玫瑰花呀!年輕、鮮嫩、充滿青春活力,雖然做的是文秘工作,可局里的大小文體活動都少不了小李。小李的字也寫得很有特色,米體的功力是很到家的。這樣的姑娘,吳一民看到了自然眼饞。當(dāng)秘書小李來送文件的時候,吳一民的心思已經(jīng)不在公務(wù)上了,完全被小李的魅力吸引過去。
吳局長,明天上午九時您有一個重要會議,必須由您自己親自參加,這是市府辦特別關(guān)照的。秘書小李操一口吳儂軟語,聲音的高低恰到好處,語音的魅力一點也不比容貌差。
這小尤物真是不得了,眼睛怎么會這么亮?這眼眸簡直就是一潭未受過污染的深水。臉蛋的皮膚真如廣告上說的,像嬰孩一樣。或者如瑪格麗特。杜拉斯所形容的,像雨一樣。她拿文件夾擋住了胸部,不然還要迷人哪!
如果吳一民前面有一面鏡子,他看到自己一定會吃驚的。
后天,我局給省局的匯報要定稿了,快到上報的最后期限了。這個匯報對我局很重要,是明年能否得先進的關(guān)鍵,您得親自看一遍,別的局連封面都制作得挺講究的。小李還在匯報著。
她的身材勻稱,像魔鬼天使一般,無可挑剔,頎長而又勻稱,肩膀渾圓,腰肢一定很柔軟,臀部飽滿……
周末我局跟審計局有個聚會,班子都參加,請您不要再答應(yīng)別的活動。年底審計局將要來我局任期審計,所以,這次活動很重要。
她又換新時裝了,她的每件時裝都是很得體的,這跟她的審美觀有關(guān)……
小李將文件遞過來的時候,吳一民就順勢抓住了小李的嫩手。把小李嚇了一大跳。小李原以為是吳局長無意的,可吳局長的手分明抓得緊緊的。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吳局長,別這樣!
吳一民聽了這句話就放心了,事態(tài)的發(fā)展并沒有吳一民原來想像的那么嚴重。因為小李幾乎是哀求的語氣。既沒有嚎陶大哭也沒有甩過一個巴掌來。這說明問題并不嚴重。這樣的試探成功之后,吳一民就更膽大了。后來就經(jīng)常地去騷擾小李,直到小李調(diào)走。
吳一民目送小李步出辦公室,重新坐回到辦公桌,這時候,女同事小楊從他的辦公室門口走過。吳一民和小楊是同一年進局的。小楊也是大學(xué)生,可小楊現(xiàn)在還是一般干部。連個科級都沒混上。吳一民和小楊的關(guān)系可謂密切到了家。兩人無話不說,要不是當(dāng)初小楊早有了主兒,很有可能和吳一民走到一起。吳一民搞不懂的是,小楊這個女人對她丈夫是那樣地忠誠。吳一民也曾想過,像小楊這樣樸素的女人在外面到底有沒有情人?吳一民和小楊雖然很要好,就是沒走到一塊。
吳一民一個人待在辦公室里,他在等候一個人,這位他期待已久的特別感興趣的女人就是老同事小楊。吳一民知道小楊等一會兒路過他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會踅進來。吳一民已經(jīng)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等小楊一進來就毫不客氣地擁抱她。吳一民可以很自信地說,老同事小楊是不會反抗的。即使小楊不同意,也沒有關(guān)系,吳一民可以說是跟她開個玩笑,會搪塞過去的,再說跟他無話不說的小楊以前還跟吳一民說過外面的許多風(fēng)流韻事呢。這會不會是小楊打過來的招呼?小楊也是需要溫暖的么。當(dāng)時吳一民哪有這個膽?。?/p>
小楊按時到達,吳一民像守株待兔似的將小楊擁入懷里。果然,來不及反應(yīng)過來的小楊沒能作強烈的反抗,嘴就被吳一民的嘴堵住了。接著,小楊的呼吸就急促起來,眼睛也漸漸地閉上了,聽任吳一民的擺布。兩人拼命吮吸著。身體是緊緊地貼在一起。吳一民還將小楊的腰部摟住,不然,小楊的身體早就酥軟下去了。小楊的激情遠比吳一民強,恨不得一口將吳一民吃下去。吳一民聞到了小楊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強烈的木樨草的香味。吳一民現(xiàn)在才真正理解,原來小楊對他是有好感的……
吳一民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辦公桌上,像午睡的樣子。對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不知道是真還是假。情景雖非常地逼真,但小楊畢竟像仙女一樣消失了。房間里似乎還殘存一點小楊身上才有的木樨草的味道。
下了班回到家,吳一民和妻子有時也開開玩笑,說,老婆,你在外面有沒有小白臉。
妻子也會裝模作樣地說,有。你看,這件襯衫就是小白臉送的。
嗯,這件衣服我真的沒看到過。
其實,吳一民一點也不擔(dān)心。妻子是一個最守本分的女人。妻子今天也帶了點單位里的桃色新聞回來。說他們單位里今天鬧得天翻地覆。一個外單位的女人到廠里來找主任要錢。原來主任在外面還養(yǎng)了個情人呢!女人沒要到錢,就和主任廝打起來,把主任的臉都撓破了。
我們廠里的副廠長、書記在廠里面都有情人。本地人就是這樣,男人在外面有女人,女人在外面有男人。你可千萬別學(xué)人家的樣??!要不然我不會饒你的!
吳一民口口聲聲稱自己是如何如何地保守,只是在官場瞎混,沒辦法。有時難得到娛樂場所轉(zhuǎn)轉(zhuǎn)。吳一民將自己隱藏得好好的。妻子真是一點也沒有覺得他會在外面花天酒地。
吳一民跟他妻子的確存在較大的距離。吳一民興趣較廣泛。對歷史、美術(shù)、體育都有興趣,“是個生活的熱愛者”。他舍得吃,舍得花。按吳一民的話來說,要對得起自己。吳一民還出過幾趟國,見識自然比別人廣,這跟他落伍的妻子正好相反。但是,吳一民畢竟還是個有良心的人。這良心來自他作為農(nóng)民后代的純樸性。吳一民有時靜下來的時候也往往反思反思,覺得的確對不起他的妻子。妻子是一位與世無爭的人,文化程度也低,甘心在家伺候吳一民。妻子最大的樂趣就是在家看看電視連續(xù)劇,跟著電視劇喜怒哀樂。吳一民好多地方不能理解他的妻子,年紀輕輕的就沒了記性,買了食品和衣服卻從不吃穿。除了家里的事,從不關(guān)心外面的事,就連普京是哪國人都不知道。吳一民有時諷刺她老婆,生活在真空世界里面,兩耳不聞窗外事??!吳太太說,要知道那么多干啥?不知道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嗎?吳一民想想算了,女人是不能太能干的,太能干了反而麻煩,很容易在外面惹事生非,而且在家里也橫行霸道。男人真犯不著娶那樣厲害的老婆。女人窩囊了就依賴丈夫,一切聽丈夫的。
新的一個工作日又開始了。吳一民安排今天要出差。一大早,吳一民就穿好了西裝,系好領(lǐng)帶,準備好了名貴手提包和日常用品。每次要見上級的時候,吳一民總要穿戴整齊,這幾乎成了一條不成文的習(xí)慣。等到上班的時候,吳一民給他的上級通了個電話,想今天上午到省城去一趟,拜見拜見上司。向頂頭上司匯報匯報近期的工作,順便向上級多要點費用指標,偏偏湊巧,上司不在,到北京去了。吳一民只好這天不出差了。
中午,吳一民也沒有應(yīng)酬,于是,安安耽耽回家睡個午覺。吳一民家中午是不做飯的,夫妻兩人一般都在食堂吃飯。做飯?zhí)闊┝?。吳一民一回到家,就想進臥室睡覺。其實吳一民今天不該回家,他這一推門就鑄成了千古大錯。吳一民才開了一半門,頭頂就像遭了霹靂一樣傻了。他一向本分的妻子和一位他從沒有見過面的小白臉,像兩條蠶蟲似的纏繞在一起。吳一民呆若木雞,不知道進去還是出來。卻條件反射似的沖進了廚房間,操起萊刀,準備跟小白臉決一死戰(zhàn)。吳太太卻把失去理智的丈夫擋在了門外。要殺就殺我。吳一民拚命不成就扔了菜刀,糊里糊涂地跑到大街上去了。
大街上并不因吳一民的晦氣而減少一點濃厚的商業(yè)氣氛,人流照樣熙熙攘攘,出租車照樣?xùn)|奔西跑。吳一民現(xiàn)在漫無目標地在大街上行走著。他這時真想跟他的知心朋友說說心里話,可是搜腸刮肚都找不出一位貼心的人。這種事情是不能跟小邵說的,否則叫小邵看不起;廣告老板跟他在一起除了喝酒還是喝酒;他跟他的那些同僚更是談不攏。過去曾經(jīng)和他很友好的高中同學(xué)現(xiàn)在都斷了往來。經(jīng)常到他辦公室來的別的單位的所謂客戶經(jīng)理,平時口口聲聲都是吳局長吳局長的,現(xiàn)在卻不能跟他們說心理話。吳一民真的有點可憐自己了。
今天大概是吳一民運氣最差的一天了。不遠處,他的小邵正挽著一個小伙子的胳膊迎面走來,小邵看到吳一民時只裝作沒看見,頭也不回,擦肩而過。吳一民僵立在大街上,一直目送小邵和她的小伙子的背影一點點遠去,直到兩人消失在人群里。初戀是年輕人的專利,吳一民這樣想道。
吳一民也曾有過一段難忘的初戀情史的,不過結(jié)局很不好。那時,吳一民才二十五、六歲,是對生活充滿希望的季節(jié)。吳一民天真地認為只要和他的女友真心相愛就一定能結(jié)為伉儷的,但吳一民錯了。吳一民的婚事遭到了女友母親的強烈反對,而吳一民的女友幾乎沒有什么抵抗能力,完全聽任了專制母親的擺布,和吳一民說聲對不起就拜拜了。那時候的吳一民確實很傷心,幾乎對生活失去了信心。好在過了幾個月,吳一民的同事阿姨又給他介紹了現(xiàn)在的妻子,吳一民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決心。吳一民和初戀情人分手后就斷絕了來往,沒有打過電話,沒有通過書信。兩人偶爾在大街上邂逅也因?qū)Ψ降恼煞蛟趫龆鴽]法打個招呼。再后來,吳一民發(fā)現(xiàn)初戀情人結(jié)了婚,生了孩子,慢慢地發(fā)了福。也許是吳一民自己結(jié)婚后沒有心思去打聽對方的單位和電話,所以,到現(xiàn)在為止吳一民還不知道對方的電話,否則早就互通電話了。直到今天在大街上看到了小邵這一幕,吳一民才動了和初戀情人通通電話的念頭。
到底是信息年代,吳一民很快就打聽到了初戀情人的電話號碼。一上午就撥了四、五個電話過去,但是,初戀情人不在辦公室里。吳一民心里很著急,恨不得馬上趕過去,其激情不亞于十七、八歲的小伙子。電話撥通的時候,初戀情人顯然沒有聽出吳一民的聲音和口音,連問了幾聲你是誰?當(dāng)吳一民自報家門之后,對方沉默了好久,不知道在想什么。吳一民可不是原來的吳一民了,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看家本領(lǐng)就是能說會道。吳一民先是關(guān)心一下對方的生活狀況,然后,也匯報了自己這些年的人生仕途。對方為吳一民的進步感到高興。雙方對這次電話聯(lián)絡(luò)都沒有感到別扭,讓吳一民感到吃驚的是,初戀情人現(xiàn)在的生活狀態(tài)仍然很落后,活動范圍幾乎就是上班、下班、吃飯、睡覺,連唱唱卡拉OK都不去,更不用說下館子吃山珍海味了。吳一民就非常及時地發(fā)出了邀請,邀請初戀情人在方便的時候吃頓晚飯,或者唱唱歌。記得當(dāng)初,初戀情人的歌是唱得很不錯的。吳一民自己也有唱歌的天賦。雙方都互相交換了手機號碼和住址。
接下去吳一民邀請初戀情人在咖啡廳的小包廂里喝了價值好幾十元的現(xiàn)磨咖啡,動了刀叉,吃了西餐。買單的時候吳一民連一張發(fā)票都不要,表明完全是吳一民自己掏腰包。過了幾天,吳一民再次邀請初戀情人吃晚餐。兩人居然喝了不少酒。記得當(dāng)初的吳一民和戀人都是滴酒不沾的,沒想到現(xiàn)在的吳一民和初戀情人都海量,兩人喝得面紅耳赤,容光煥發(fā),激情飛揚。畢竟初戀情人平時出來應(yīng)酬少,經(jīng)驗不足,待酒勁上來的時候已是迷迷糊糊了。吳一民就扶著初戀情人上了他平時經(jīng)常去的賓館,開了房間。初戀情人已失去了控制能力,任吳一民擺布。
清晨醒來的吳一民倒也有了一番感慨,似乎什么都得到了,似乎什么沒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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