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初日的光線用一個精致的琉璃盒子盛裝,等到青春過盡重重老矣的時候,掀開盒蓋,撲面一股暖流,足以使我們老懷堪慰,感動如初,歲月靜好?!?/p>
2006年的冬天始終沒有落下一場雪。
有一次我夢到一床厚厚的白色棉絮貼在身體上,起身拉開窗簾,黑暗如昨,世界在靜謐地睡去。也許有人亦夢著,哪怕只是一片缺瓣的雪花,輕盈地斜吻于窗戶,留下一個淺凸的梅花印跡。等到天明,陽光初照,那個印跡最先醒來,落成清澈的水滴。夢里的美麗,停在凌晨兩點(diǎn)。
第二天醒來,急忙去看。怎么也沒有找到夢中窗戶上雪花的痕跡,陽光還沒有升起,當(dāng)然也沒有雪花的淚。美麗的遺憾,在清晨六點(diǎn),如舌尖觸到了檐角的冰凌,這個冬天,冷得有點(diǎn)殘酷。
翻開昨晚未看完的書,有一個題目很醒目:《煮雪》,林清玄。那個和古龍喝酒喝得爛醉的人。
他說:“傳說在北極的人因?yàn)樘旌貎?,一開口說話就結(jié)成冰雪,對方聽不見,只好回家慢慢地烤來聽……”真是個浪漫的世界,浪漫的人群。
因?yàn)樘囡w雪的日子,不免讓人生厭,但懂得制造生活的人偏能把那一點(diǎn)厭融化成深入骨髓不露痕跡的喜愛。如果世間一切話語都能在傳人你耳之前先成雪,那么,我們就可以依據(jù)各自喜好分門別類,隨意挑選,貼上標(biāo)簽,然后,取一只瓶子,把那些真正想聽的雪花帶回家,依偎在火爐旁,打開瓶蓋,于是,開始煮雪,細(xì)細(xì)品味那些融化了的話語間的濃情蜜意。
或者配上一杯咖啡,把雪化了的水滴倒在杯中,邊喝邊品,時醉時醒?;蛘哒迳弦槐惥疲芬豢诰?,細(xì)細(xì)聆聽雪化的聲音,獨(dú)酌無相親,對影成三人?;蛘甙涯且黄垦┓獠?,留到來年春天打開,用自然的溫度去煮化成一瓶清水,灑向大地。滋潤另一片生命,生機(jī)勃勃,春暖花開。
或者把那一瓶雪封藏,留到來年冬天打開,那多是些令人失意又不可回避的的話,一年的時光,歲月的洗練,聽者心境已漸趨平淡,任何過往歲月的傷痕已悄悄愈合,打開瓶蓋,放人幾瓣淡黃的臘梅,點(diǎn)著爐火,調(diào)到火焰微弱,一絲絲地融化,一點(diǎn)點(diǎn)地滲透,參透了過往,漸次通往生命的徹悟,歲月積淀成一顆成熟的心。生命的列車通往另一個春天,溫暖悄然而至。
不由想到古龍,想到他筆下的西門吹雪與花滿樓。也許西門吹雪就是一瓶封藏的雪,花滿樓就是煮雪成水,遍地春花。
不知不覺,陽光已悄悄爬上窗格,映在臉龐,心靈的雪后溫暖如春,靜好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