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竹海
也許要千百年的修為,青翠的山峰才能把自己長在翡翠般的水里,凝成琥珀,叫峰巒仰止,低下肅穆的頭顱。我聽見《英雄》劍尖淌下的一滴水珠,把偌大一個海子擊中,至今在十萬大山激起連綿不絕的回響。
水的靈魂,山石只是她塑身的鋼架,樹木只是她護(hù)膚的衣衫,端莊而又妖嬈,素靜而又嫵媚,顏色五彩斑斕。形體變幻莫測。
你可以滿身泥土,但不應(yīng)帶有工業(yè)的廢氣。輕輕地彎下身來,將自己當(dāng)成一株草,一只四腳觸地的爬行動物,隨便捎上思想和心靈,走進(jìn)里面去——生命就是漫無目的地生長,永恒只是一剎那的時光。
藏族人家
假裝很精通似的道句“扎西格勒”,語言的枝條伸過來,盎然春意就寫在不同顏色的臉上。經(jīng)幡飄動,藍(lán)天、白云、太陽、大地和生物便具有了神祗的不凡意義。
我們不是要打著文化考察的名義,去窺探他們的精神居所,也不是要像專家學(xué)者一般去研究這個古老民族的歷史淵源。
我們只是用心靈去理解,去傾聽,去接納,去交流。去浸染。把五彩經(jīng)幡插滿心靈的疆土,對自然、神靈保持敬畏與仰望——
只要蟋蟀一聲鳴叫,便可抵達(dá)月亮和故鄉(xiāng)。
與藏族老阿媽合影
群山之上,麗日之下,無邊無際的森林和草原,無邊無際地生長。
靠在你身邊,連你所屬的民族成分都給了我無窮的力量。我就是高過你頭頂?shù)膬鹤?,連憨憨的笑容都與你如此相似。雪山圣水和高原風(fēng)霜在你臉上刻下的深深皺紋。與我母親早衰的謎底沒什么兩樣。
曾經(jīng)。跟在羊群和男人身后,逐水草而居,把家安在一堆牛糞上。如今,你又該有著怎樣的困惑、夢想、希冀和迷茫——
而我,只想跟你的女兒相識,成為她的情人、丈夫或兄長,把家和牦牛放牧在白云的身旁。
邊邊街
篝火激越,鍋莊奔放,融化高原風(fēng)霜。
酥油茶。青稞酒,糌粑糕。嘎氆氌斯的卓瑪是今夜的新娘。
天南地北的淘金者在此交匯,方言和味覺均可帶你找到故鄉(xiāng)。
而失落和缺憾,總是把不請自到的雨作為謝幕的借口——時不時地。淋濕你簡單的愿望。
珍珠灘灘瀑
不管她來自劍巖懸泉還是原始森林根部,也不管她經(jīng)歷了多少隱忍、躲閃、坎坷、曲折。
我只把心融合到她酣暢淋漓的奔騰、跳躍、奮不顧身、百折不撓中去,聽?wèi){無處不在的水們把自己從高高的懸崖上墜下來墜下來墜下來,開成千朵花萬朵花千萬朵花。
那么柔弱的水。卻原來也可以如此的堅韌、頑強(qiáng)、義無反顧、壯懷激烈。
而無處不在的雨霧正從口中、鼻中、衣襟中、毛孔中滲入,慢慢地。整個身軀都張開了……
我知道。我無法拒絕成為一尾魚,自由暢快地,輕輕呼吸。
長海
一幅巨大的天然攝影背景幕布,一泓熔化了的翠玉,淌在山窩里,波瀾不驚。
千百年前她就是這個樣子了,千百年后仍將是這個樣子。海邊的每一株樹,都有上千年的歷史。卻長著這個春天才剛剛醒來的葉片。
她的巨大、空曠、寂寥,有如史前時代遺留下來的生態(tài)系統(tǒng),離我們那么近。可以用來作為幕布,卻又離我們那么遠(yuǎn),仿佛永遠(yuǎn)只是背景。
沒有人能夠穿過漫長的時光隧道,觸及她的肌膚——就像我所居住的城市。它和晶瑩、潔凈隔著巨大的縫隙。
原始森林
水桶一樣粗大,電線桿一般挺直,幾十米內(nèi)絕無旁枝斜出,相伴而生卻又各自獨立。
它們無一例外地。皆有幾百年的歲數(shù)了,看上去卻都是壯年。
針葉簡潔粗短,有如男人留的板寸,長劍一樣高聳云天,直刺蒼穹,雖電閃雷擊依然“笑傲江湖”,實乃樹中君子、人間丈夫。
可惜人間的丈夫越來越少了——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成為這里的一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