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文學的焦點話題

在前現(xiàn)代、現(xiàn)代、后現(xiàn)代三重實境和語境混雜的當今中國，任何一個話題都可能是一個有爭議的話題。“底層寫作”亦是。

有文學便有對底層的關注，中外亦然。文學本是人類的良知，是人道主義的詩化表露，有良知的創(chuàng)造者總是滿懷對底層的關切和愧意。何況文學本是底層可以參與的創(chuàng)造物，如《詩經》，如大量的鄉(xiāng)歌民謠。可以說，在社會與文學發(fā)展過程中，對底層的關注始終自然地存在著。“五四”以來，中國作家受西方人道主義、啟蒙思想的影響，關注和描寫底層人民、底層群體，更成為了新文學的偉大傳統(tǒng)。魯迅、老舍、巴金、曹禺、茅盾、丁玲、艾青、張愛玲、趙樹理、路翎等，無不有描繪底層的厚重堅實之作，如同一座座界碑，標識著新文學的鮮明時代印記。

1949年后，底層“翻身”，一個更具有主人公自豪感和更具有廣闊含義的“人民”概念取而代之；新時期文學急于“撥亂反正”，急于“回到文學自身”，話題多多，“底層問題”被淡化；而世紀轉型期的市場經濟大潮，在培養(yǎng)了一個富裕的貴族“高層”的同時更凸顯了一個相對貧寒的“底層”。新世紀以來，已成新文學傳統(tǒng)的“底層寫作”又成為了熱門話題。

2002年，“底層寫作”零星出現(xiàn)，如劉慶邦的《神木》、林白的《萬物花開》。2004年，《天涯》雜志在文學界率先發(fā)起“底層與關于底層的表述”專題討論，對1990年代以來中國社會在轉型中出現(xiàn)的社會分層的趨勢和現(xiàn)實進行探討。同年6月，《天涯》再度組織討論，將話題引向深入。2005年曹征路的《那兒》發(fā)表，“底層寫作”被正式命名，并在海內外引起廣泛關注，《那兒》以及“底層寫作”成為文壇轟動事件?！侗本┪膶W》、《上海文學》、北大中文系等都曾經圍繞著“底層寫作”展開討論。2005年12月，新星出版社和新浪網聯(lián)合召開“多重視角縱深對話：關注中國農村婦女問題暨《婦女閑聊錄》研討會”，對林白文學寫作的轉型進行分析。林白以《在湖北各地遇見的婦女》等文章，表現(xiàn)她創(chuàng)作方向和個人精神的轉折。有學者指出，林白的《婦女閑聊錄》是一次把“上升”的藝術改變?yōu)椤跋陆怠钡乃囆g的嘗試，要把文學從個人的高度“下降”到遼闊的生活世界中去。并由《婦女閑聊錄》反思所謂“文學性”問題。

自此，“底層寫作”和底層關注變成一個主流的、時髦的敘述。直到去年底，在廣州召開中國小說學會第九屆年會上，與會者一致認為，底層寫作是2007年文壇的一個關鍵詞，它關涉生存、人性、鄉(xiāng)土、時代、人民等許多重大問題，受到作家和批評家的廣泛關注。

“底層寫作”的概念如何界定？評論界各有說法。城市平民、農民工，還有更復雜的群體集合到這個概念之下，命之為社會底層?！靶∪宋铩笔堑讓拥闹黧w?！八麄兪窍萑肜Ь车纳嫒郝洹?，所以寫底層人某種程度上就是在寫整個人類的一種體驗?！靶∪宋铩弊鳛槲膶W的重要寫作對象，如何去寫，是否去關注，是由一個時代的文學精神品質和道德形象決定的。還有人注意到了“為底層代言”與“底層自我言說”的差異，或者說底層寫作有“書寫底層”與“底層書寫”的差異。1980年出生的女詩人鄭小瓊，2001年來東莞打工并寫詩。不同于知識分子作家以底層視角描寫底層生活，強調為底層代言的“底層文學”，打工文學是身居底層的打工族描寫自身生活、自己為自己說話的文學。“他們從內心出發(fā)，回到自身的疼痛，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反抗這些格式化了的經驗”。鄭小瓊等打工作者保持體制外寫作者身份，堅守底層的自我言說，給2007年中國文壇帶來了新的氣息。

不滿及其應對

在我看來，曾為新文學偉大傳統(tǒng)的“底層寫作”重新成為新世紀文學的熱門話題，不單是與傳統(tǒng)的對接和題材的轉換，而是對世紀轉型期的社會、文化和文學的某些負面現(xiàn)象的不滿和積極應對。

當今中國，綜合國力大大增強但人均財富占有量仍然很低，東南部沿海地區(qū)繁榮興旺而西北部廣大土地卻依然貧瘠。有人富得流油，有人一貧如洗；有人吃人體宴、睡性愛床，有人揀爛菜幫、賣血得艾滋病。跟這種不平衡頗為近似的是當下中國文壇：帝王風流、官場爭斗、古今豪俠是小說熒屏長盛不衰的熱點，畸情艷史、白領奮斗、小資情調是書刊雜志津津樂道的話題，游戲搞笑、男女私處更是不少作家樂此不疲的描寫領域。如同在時尚欄目里明星的婚戀緋聞比演技更受關注一樣，作家的性別、肖像、情史成了“賣點”、作品的藝術性反而不重要了。當然，也有不少寫底層生活如下崗工人、山區(qū)農民、打工族的辛酸痛楚的作品，但這些作家的“人氣”、這些作品吸引“眼球”的能力完全沒法跟上述作家作品相比。

一方面是喧囂的感性狂歡，一方面是寂寞而嚴肅的堅守。不同的寫作帶來不同的“效益”。有人因寫出了一部部迎合市場的暢銷書而開名車住豪宅，有人因堅守自己的文學理想不肯媚俗而治不起病、買不起房。

不是說人民是歷史的主體嗎？為什么他們在當下文壇畫廊上沒有占據中心地位？不是說作家是時代的良心、人民的代言人嗎？為什么有的作家的良心是被錢吃了，成了富人價值的吹鼓手？

于是，底層寫作問題在新世紀被顯赫的提出來了。與之相應和的是“人民文學”“打工文學”“民間立場”等概念，與之相對應的是“小資寫作”、“小女人創(chuàng)作”、“時尚寫作”、“下半身”、“狂歡化”等現(xiàn)象。

一個有意思的現(xiàn)象是：關注底層寫作者大都是中年和中年以上作家和批評家，可見當今中國社會，代際的、性別的、階層的差異遠遠大于地域的、文憑的差異。許多年輕的作家是沒有歷史厚度和思想深度的一代。他們沒有受過極權政治的壓迫、大都沒有極度貧困的生存經歷，沒有經歷過太多苦難，他們對社會的反叛最多體現(xiàn)在教育體制和長輩壓抑個性的層面上。因此一味要求他們在作品中描繪苦難追求崇高是不現(xiàn)實的，他們在作品中把玩語言、游戲生活、感性狂歡多少是可以理解的，盡管不一定值得贊同。當然也有一些中老年作家，忘卻了自己的草根出身、忘卻了身受極左政治和計劃體制雙重壓力下的人生歷程，追逐新奇的時尚、追逐感官的享樂，把文學當作了沽名釣譽的方式?！叭嗣裥浴钡呢毴跖c缺失，在他們那些描寫帝王生涯、歷史故事、都市艷情的作品中，成為了一種普遍的病象。某些作家、評論家誤把當今中國的某些“后現(xiàn)代”征候放大為時代主潮有關。他們鼓吹無主體、無中心、反歷史、反文化的后現(xiàn)代文化文學觀，認為啟蒙文學已經過時，宣稱文學狂歡化的時代已經來臨。在當代文壇的苦難敘事中，不乏把苦難戲謔化、妖魔化、狂歡化的寫作，有的崇尚暴力美學，賞玩血腥的細節(jié)；有的把苦難歸結于偶然、天意，無視體制和文化的負面因素與農民苦難的必然關系；有的樂于書寫具有病態(tài)的暴虐人格的農民，他們化苦為樂、自娛娛人。這樣的描寫說明，當下文學充滿了苦難敘事的欲望化傾向。90年代以來的社會生活進入了一個欲望蒸騰的歷史時期，人們飛黃騰達的焦慮和發(fā)泄壓抑的需要，使各種欲望變得生機勃勃。農村成了某些作家誤植欲望的領域，苦難境遇被消解。不少作家以淡化啟蒙、消解中心、平面復制為時尚，有的作家甚至公然宣稱“文學是俗物”。超越“啟蒙話語”、超越“現(xiàn)代性”之論不絕于耳。

鳥瞰中國100多年的現(xiàn)代化歷程，前現(xiàn)代、現(xiàn)代、后現(xiàn)代三重實境和語境越來越呈交織狀態(tài)。但是，不能因為少數發(fā)達都市出現(xiàn)了局部的后現(xiàn)代文化因素，而忽略了遠遠沒有“現(xiàn)代”的廣大地區(qū)和人民。在就業(yè)、醫(yī)療、住房、生存權等“宏大敘事”領域內，問題是多么嚴重、“前現(xiàn)代”特征是多么明顯、相關的“底層”內容無比豐富，中國人的深層思維方式和價值取向仍然帶有濃厚的家族式、官本位、等級化的農業(yè)文明時代的色彩，一點也不“現(xiàn)代”，更遑論什么“后現(xiàn)代”!它們充分顯示出用“底層”緯度去觀照這些現(xiàn)象、這些題材是多么必要?，F(xiàn)在還不是一味地削平深度、貶斥崇高，把文學當俗物、當玩物的時候，底層寫作正逢其時，大有用武之地。

某些作家和評論家對當下中國文壇“富貴氣”越來越重、底層關懷越來越弱的憂思之情是值得充分理解并充分尊重的。顯然，以“底層寫作”為旗幟，是對文學現(xiàn)實的一種不滿及應對。正視底層、正視草根族、正視弱勢群體、正視民間、正視疾苦、正視生活中的悲劇，糾正和抵消“富貴化”、“時尚化”寫作的負面影響，營造健康的文學生態(tài)環(huán)境，是有積極意義的。

底層題材與底層關懷

當我們在重提底層問題時，當我們以底層寫作為號召時，應該看到“底層寫作”不只是一個題材問題，更是個寫作立場問題。作為知識分子的一個分支的作家群體，在民主主義、人道主義影響下，不論他們是否都來自底層，但大都有對底層民眾的真誠同情、深深憐憫和誠摯敬意。“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是他們普遍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以平等友善的態(tài)度描繪他們的生活、書寫他們的苦難，塑造他們性格中的美德與不足，表達他們的理想和改變生活的愿望，是這些作品的共同特色。“底層寫作”在反映時代性、特殊時期中國貧困階層的生活境況及復雜的心態(tài)變化方面，都取得了明顯的成績。這與作家們的主體姿態(tài)息息相關。他們給予人物極大的同情和悲憫，顯現(xiàn)了令人尊敬的底層關懷。

作家們在描寫底層文學作品的同時，紛紛表達了對底層寫作的看法，顯示了他們深沉博大的“底層關懷”。礦工出身、又反過來寫礦工的“底層作家”劉慶邦說，他在不自覺中就進入了底層寫作的狀態(tài)?！拔膶W與底層是一個有意義的命題。社會確實分為好多的層次。……現(xiàn)在不說‘階級’了，說‘階層’。我不知道應該分幾個階層，是分9個，還是分5個？我想至少分6個層：最底層、底層、下層、中層、上層、最上層。還有個分法，說是叫藍領、白領、金領，還有灰領、黑領，我想‘沒領’也應該算進去。弱勢群體和強勢群體，這也是一個分法。不管怎么分，底層是確實存在的，而且是一個比較巨大的群體?！薄暗V工所處的位置就是最底層。……他們的勞動和付出，文學應該給以關注?！?/p>

林白把寫作《枕黃記》看成是對自己的一次解救。她說：“看到真實的世界就是臟亂差的；大旱地里就是裂了很大的口子；沒有風，人就是很累；農村就是很破；老人就是整天坐在那里發(fā)呆。這就是真實的生活。是我想看到的、跟北京不同的一個世界。但是黃河之行我一點都不厭倦，我發(fā)現(xiàn)我對鄉(xiāng)村是親和的，我看到我的體內對鄉(xiāng)野生出的熱情。”

“獨自與風車作戰(zhàn)的作家”楊顯惠，19歲開始在農場勞動，一呆16年?！豆聝涸骸返膶懽魇箺铒@惠長久地體驗一種悲傷。他的寫作，揭開歷史教科書的謊言，還底層血淚史的真相。夾邊溝系列之所以不同凡響，是因為他完成了一種超越和提升：它在高度忠實于歷史事實的基礎上，通過對許許多多饑餓和死亡的慘烈場景刻骨的描寫，通過對眾多受難者的命運的來龍去脈的深刻揭示，尤其是通過他們在絕境中人性常態(tài)與變態(tài)的出色描繪，形成一種巨大的張力和罕見的概括力，不但表現(xiàn)事實本身的駭人聽聞性，而且表現(xiàn)這一歷史悲劇的精神本質和沉重教訓。

在質樸冷靜的敘事中，楊顯惠的夾邊溝系列小說充分顯現(xiàn)了作者的底層立場、底層關懷。夾邊溝農場是畸形時代的一個縮影。一面是歷史決策者的失誤，致使反右斗爭擴大化，傷害了不少群眾與干部，以及人力所不可抗拒的三年自然災害；一面是殘酷的階級斗爭現(xiàn)實，對人生命的漠視與人格尊嚴的踐踏，人的各種起碼的權利得不到保障。在這一群群形形色色的小人物的故事中，讀者看到了他們的眼淚、痛苦和死亡。也看到了那個時代人性中的溫暖和關懷，作為僅有的一點亮色點綴其中。作者充分展示了小人物的人性側面——婚戀悲劇、生存悲劇、人格悲劇。夾邊溝系列小說中對愛情婚姻撕裂狀態(tài)的描寫，則讓我們切身感受到政治環(huán)境畸形下對人性中美好感情的摧殘和打擊。楊顯惠的夾邊溝系列小說，沒有過分的修飾，找不到心理描寫的段落，景物描寫也很少，比喻夸張等修辭成為稀有之物，就是長句子也不多見，粗礪、簡明、質樸，有如風沙撲面。在這簡單而又深刻、樸素而又繁豐中顯出批判的力度，歷史橫亙在面前。作家深入實地收集素材，顯示了一種不向文化市場和大眾閱讀相妥協(xié)的精神；通過對右派苦難生活的歷史再造，傳達出對現(xiàn)實生活意義的探尋。在這一層面上顯示出楊顯惠創(chuàng)作的意義。

方方、陳應松、劉醒龍、劉繼明是底層寫作中頗有成就的湖北作家，他們以一種悲憫的情懷和直面苦難的態(tài)度，精細客觀地書寫城市貧民和鄉(xiāng)村農民苦難，并能從體制和人性的層面反思苦難的根源。

直面是一種“平視”姿態(tài)。作家這種自覺的立場轉換和姿態(tài)調整，表現(xiàn)了他們對底層的重新認識。所謂平視姿態(tài)，即一個作家在觀察和表現(xiàn)底層時，以平等的態(tài)度，用一顆真誠的心走近底層人物。作為對外部世界保持敏感和警惕，對人生有著深層體悟和感知，具備道德沉痛感和價值關懷的作家，他們有著自覺而深刻的苦難意識，用執(zhí)著于大地的真誠寫作姿態(tài)，將極致苦難與諸種終極意義的人類話題的聯(lián)結，真實地還原苦難的本來面目，不遮蔽，不粉飾，不假想，不憐憫，讓事實說話，讓苦難呈現(xiàn)，讓人在現(xiàn)實中掙扎，接受苦難的考驗，在苦難中涅槃，在苦難中自救。盡管寫作風格各有差異，但他們都以極富寫實功夫的筆力，向人們呈現(xiàn)出一幅幅血肉飽滿的原生生活情境，使人讀之即有身臨其境之感?？嚯y是真實的，它不以人的夸大而妄增，也不因人的漠視而隱退?？嚯y無處不在，苦難時時逼近，苦難以苦難姿態(tài)直呈其殘忍、厚重、博大、混亂的本性，成為人無法逃避的陷阱，同時也是人性超越的煉獄。作家時而主體介入，時而冷眼旁觀，讓夢魘般的苦難成為其作品濃重的底色。展示苦難，追問苦難中的生命意義成為其作品的藝術追求。

直面底層，直面苦難，并不僅僅限于悲情苦境的平面描述和悲劇展覽，而是要反思悲劇何以發(fā)生，挖掘苦難的根源。對此，這幾位作家有充分的自覺，并表現(xiàn)出了描繪的深度。這種直面底層苦難的態(tài)度，一方面是他們長期以來堅持直面現(xiàn)實寫作的結果，另一方面也跟他們自覺而深刻的底層關懷緊密相連。

從這里可以看到，不要以為寫人民、寫底層生活的文學都有“人民性”，這里面有高低之分、真?zhèn)沃畡e。某些描寫底層生活的作品僅僅停留在表現(xiàn)外在的困頓，未能從體制和人性等方面深入剖析苦難、描繪悲劇根源。這是“底層關懷”薄弱的文學。有的作家為苦難唱贊歌，給貧窮賦詩意，宣揚安貧樂道、化苦為樂的精神勝利法，歌頌“冷也好熱也好活著就好”的茍活主義人生哲學，渲染貧民的“幸福生活”。有的作家把人民性格中的某些弱點不加辨析地予以美化，把粗鄙當瀟灑、把隨意當自由、把殘暴當浪漫。這是“偽底層關懷”的文學。有的甚至在價值取向上更傾向于權勢、資本等強勢力量，鼓吹富人哲學，把貧窮原因歸于自身弱智和宿命并讓人“認命”。這是“反底層”的文學。

在新世紀的中國社會環(huán)境中，社會階層的分化更快更細密，日常生活的個人性因素更強更重要，人民的含義雖然沒變，但確實更加分層化了。平等地與人民交流，真誠地了解人民的生存狀況與生活愿望，自覺地發(fā)出人民的心聲，幫助他們維護權益，幫助他們提高教育文化水平和生存能力，幫助他們改正自身性格中的某些弱點與不足，幫助他們提升藝術審美趣味，是一個人文知識分子包括作家的道義承擔，應該理直氣壯、責無旁貸。在當下文壇，確有不少作家忽視了底層民眾，文壇充斥著富人哲學、享樂趣味、淫逸風氣，文學成了搞笑，成了作者的自娛自樂，這不是一種健康的文學生態(tài)。我們應該珍視中國幾千年那些富有人民性內容的底層書寫的有益經驗，重申五四以來中國知識分子為人民代言的偉大傳統(tǒng)。這些經驗永遠不會過時，這個傳統(tǒng)永遠不該遺棄。

責任編輯 何子英